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245节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王镇之这会儿正在处理刘道规的事,顾不上我们,而且,刚才文白易容成你的模样,在外面当你的替身,如果有变,他早就会通知你我了,现在外面没有动静,那就是没有问题。”
庾悦勾了勾嘴角:“可是你我二人在这个茅房这么久,别人不会起疑心吗?我们在这里聊了两个多时辰了都,就没人内急过来出恭?”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个茅房只是一个不常用的,这驿站馆舍有四个茅房,这是最脏也最偏的一个,没人愿意来这里,再说了,有我们的护卫在外面呢,都扮成了在园中打扫的下人,会阻止外人进入这里,我跟庾公这样的茅房对,怎么会让不相关的人来打扰呢?”
庾悦哈哈一笑:“以后,也需要陶公你这个智囊,多多为我谋画这些军国之事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陶渊明戴上了文白的人皮面具,大步向外走去,他的声音传进了庾悦的耳中:“香灭之后,庾公再出,到时候,文白会在外面恭候大驾的。”
第4970章 悄然来客妙回春
江陵,刺史府,大堂。
已近午时,堂外蝉鸣不断,堂内热气腾腾,王镇之一身官服坐在大案之上,汗湿重衫,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公文,堂下,几十个文书正在各自的小案之上,奋笔疾书,飞快地处理着这些公文,一个名叫罗楷宗的书吏,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小声地抱怨道:“见鬼,怎么各地这些小事全都发到刺史府来了,连一个村的粮赋之事也要我们处理,刚打完仗都不能松口气,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王镇之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了罗楷宗,面色凝重:“楷宗,你这只是累一点,批复个公文,就如此牢骚满腹,你可曾想过,为何这个村要求减免今年的粮赋呢?”
罗楷宗的神色一凛,连忙说道:“属下知错,这个村是因为受到了战乱的影响,被妖贼攻占,撤退时又被焚毁了谷仓,还毁坏了田地里的庄稼,所以…………”
王镇之叹了口气:“要是我让你三天不吃饭,一年没有俸禄,你会怎么想?”
罗楷宗吓得连忙说道:“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王镇之环视四周,正色道:“这一年,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尤其是这一个月,妖贼进犯,荆州差点沦陷,就连征西将军他也是中了毒箭,现在生死未卜,大家的心里压力很大,打了胜仗之后,也无法和家人团聚,还要天天在此工作,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妖贼虽然打退,但他们造的孽,破坏的地方,我们还要重建,战死的将士需要抚恤,毁灭的家园需要重建,受灾的百姓需要救济,还有现在的军队,都还要补给,轮换,伤员需要治疗,甚至,后续我们还要继续追杀妖贼,把他们彻底讨平,只有这场战争彻底结束了,我们才能迎来轻松,太平的日子。”
“各位同僚,请你们明白,我们是大晋的官吏,是荆州的百姓,用他们的辛苦劳作种出的庄稼,才养活了我们,他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现在他们有难,日子不好过,我们更应该勤于公事,为他们分忧解难,让他们能活下去。要是没了百姓,那我们能吃啥喝啥呢?”
所有文吏们齐齐地拱手行礼道:“谨遵长史大人教诲,我等定尽心竭力,勤于公事。”
王镇之神色稍缓,摆了摆手:“大家辛苦了,再加把劲,今天我们把马头附近的七个村的善后事务处理好,晚上大家就可以回去跟家人团圆了。还有,午膳已经在做了,很快就到。”
一个门口的守卫匆匆赶到,在门外对着王镇之行了个礼,王镇之本能地说道:“何事,还不速速上报?!”
这个守卫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不开口,王镇之的眉头一皱,一边的罗楷宗沉声道:“这位军士,有事就直接通报即可,吞吐不言,让长史大人如何处置?”
王镇之突然摆了摆手:“楷宗,别说了,处理你自己的事。”他一边说,一边从大案之后起身,走到了门口,看着这个军士,说道:“是否有机密之事不方便公开说呢?”
这个军士连连点头,低声道:“有一位神秘来客,拿了金牌,从偏门而入,要长史大人你马上去征西的居所。”
王镇之的脸色一变:“荒唐,征西现在昏迷不醒,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这人是谁,那令牌怎么能让他直接去征西的居所?檀道济将军负责征西的安保,你怎么不请求他就放人?”
这个军士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交给了王镇之:“是檀将军看到令牌后亲自领着来人过去的,还让小的过来通知您马上过去。”
王镇之的目光落在了这块令牌上,只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把令牌藏进了袖中,他回头看着殿内,所有的文书们这会儿都在看着他,他干咳了一声:“诸君请抓紧公事,本官去去就来。”
他说着,对着一边的军士低声道:“前面带路。”于是二人转身匆匆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三两下就没了踪影,甚至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带。
片刻之后,刺史府,内院,檀道济一身戎装,在三个护卫军士的伴随下,站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门口,按剑而立,一阵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王镇之与那个传令军士匆匆而至,而他的话声也先于人而到:“扬武(现在檀道济的将军号是扬武将军),你在这里啊。”
檀道济转过身,连忙食指按住了嘴唇,作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回王镇之停住了脚步,目光所及,在室内,刘道规仍然是躺在病榻之上,双眼紧闭,沉睡不起,而他的身上,则插满了银针,一股浓烈的药味和异香从小屋中传来,而一个全身套在黑色斗蓬之中的人,则是坐在他的床前,正在他的面前施针。
王镇之的脸色一变,低声道:“怎么是他亲自施针上药?”
檀道济点了点头:“他一来就说知道道规哥中的什么毒,而且在路上已经调配好了丹药,过来就亲自治疗,刚才我看道规哥的手好像动了动呢。”
王镇之又惊又喜:“真的吗?那这么说,道规哥这回有救了?”
突然,床上的刘道规双眼睁开,猛地坐起了身,对着床下就是一阵呕吐,酸臭的黑血喷得满床下都是,而檀道济和王镇之脸色一变,正要冲进小屋,却听到里面的那人沉声道:“且慢,这时候不可接近,这些黑血有毒。”
众人的脚步在门外停下,檀道济咬了咬牙:“那现在道规哥情况如何?”
里面的这人转过了身,刘穆之那张满是肥肉的脸,写满了憔悴,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我现在要继续观察和治疗道规,你们先退下吧,不要让任何人接应,如果有需要,我会摇铃的。”
王镇之连忙道:“刘长史,不知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下官的失职,我现在去召集荆州文武来参见你,接受你的命令和指示。”
第4971章 千古怨魂一箭间
刘穆之笑着摇了摇头:“镇之,这阵子辛苦你了,不过,既然我这回是悄悄走偏门而不是走大门穿着朝服进来,就是不想声张此事,请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的消息。”
王镇之不停地点头道:“明白,下官一定会严格保守秘密,不让任何人接近这个宅院,扬武,请你马上调来一队军士,在院外&…………”
刘穆之摆了摆手:“不必,镇之,就和以往一样就行,兴师动众,反而会惹人注意,现在仗虽然打赢了,但是各路贼人的密探暗哨仍然会在窥探我们的动向,尤其是道规现在中箭之后,很多人在关注他的情况,我们不能露出破绽。”
王镇之恍然大悟,点头道:“真不愧是刘长史,是我考虑得不周,我现在就回大堂继续处理公务,这里有刘长史和檀将军处理,我非常放心的,之后刘长史如果需要查阅最近的公文,我这里准备好随时奉上。”
刘穆之微微一笑:“我不是荆州刺史,也无权看荆州的公务,我相信王长史一定能办理好这些的,你先去吧,最近的公务繁忙,你辛苦了。”
王镇之行礼而去,只剩下檀道济带着几名军士留在这里,檀道济看着王镇之远去的身影,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十几日以来,有两拨不明身份的刺客来刺杀过道规哥,都被我暗中处理了,他们都是死士,没有落到我们手里就自尽了,不过看样貌不太象荆州本地人。”
刘穆之淡然道:“这是意料中的事,现在道规昏迷不醒,是刺杀他的最好时机,不过,你做的很好,这些暗杀都能防下来,还不露痕迹。”
檀道济微微一笑,看着之前那个带王镇之过来的护卫,这会儿正在小屋内服侍着檀道济:“那还得亏了胖子你啊,没有你留下华子这样的精干护卫暗伏在四周监视,只靠我手下的军士,上阵厮杀可以,但处理这种值守,暗哨,恐怕也就不行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道规和寄奴一样,都是我们的主帅,当然是需要优秀的谍者来加以保护的,这也是我的份内之事,好了,你先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檀道济看了一眼屋内,刘道规又躺回到了床榻之上,双眼仍然紧闭着,仿佛就没有醒过来一样,他的眉头一皱:“道规哥他,他情况如何?”
刘穆之叹了口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中的毒太利害,是上古的凶器,不仅有毒,更是有些诅咒之法在上面,所以荆州这里的医师大夫们无法对付,我来之前也是查阅了一些太康之箭的古卷,才试了一些克制之法,现在看起来是稍有点效果,但仍然不敢保证能根除他体内的这些毒素。”
檀道济的眼中泪光闪闪:“胖子,要是连你都救不了道规哥,那我们的天可就塌了,我,我怎么去见寄奴哥,怎么…………”
刘道规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很低沉,但仍然如他平时说话一样地稳重:“慌什么,我,我还没死呢。”
檀道济又惊又喜,奔到了门边,看着在榻上仍然双眼紧闭的刘道规:“道规哥,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的,胖子现在来了,你一定…………”
刘穆之从后面拍了拍檀道济的肩膀:“好了,道济,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此事不要对外声张,我到荆州的事情,要严格保密。”
檀道济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然后向着刘道规行了个军礼,转身而退,那个叫华子的,打扮成看门小兵的护卫这会儿已经清理完了地上的黑血,用一个特制的葫芦将其吸进内部,然后撒了一堆黄色粉末在上面,对着刘穆之行了个礼后,也匆匆而去。
随着华子的离开,周围的小院中,几株小树和附近的草丛一阵微微地晃动,显然是暗哨们在撤离,一阵风拂过,小院内恢复了平静,而刘穆之则缓步而入,坐到了刘道规的床前的一个小墩之上,平静地说道:“好久不见。”
刘道规仍然是闭着眼睛,声音气若游丝:“我感觉,象是做了一场大梦,梦见,梦见我是,我是夏后太康,而徐道覆,徐道覆则是神箭手后羿,他,他就在我的身后,就在我的身后,在我,在我打猎之时,从我背后,从我背后暗箭伤我,就是,就是用…………”
刘穆之变戏法也似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的箭矢,三尺多长,却是有个青铜箭头,隐约闪着蓝芒:“就是用这支太康之矢是吧。”
刘道规尽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是睁不开来,幽幽道:“我,我现在连动,动也动不了,是不是,是不是这回我真的命不久矣?”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上古凶箭果然厉害,不仅是毒,而且夏后太康的怨灵,这会儿恐怕也附身于你身上了,刚才我只解了你的毒,至于这怨灵的解法,恐怕不是容易的事啊,我也没有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你现在能醒过来,就是好事,说明你的魂魄现在压制了夏后的怨灵,不过,你随时可能会发作,我之所以不让人来看你,就是不想让他们看到你被这千年之前的老鬼上身时的样子。”
刘道规吃力地点了点头:“还是,还是胖子你有办法,如果,如果我压制不住那个恶灵,我,我还不如死了。我在梦里,梦里看到了几千年前夏朝时的样子,太康,太康和传说中一样,是个,是个暴君,我,我就是死,也不能,不能让他,不能让他占了,占了我的身体。”
刘穆之的神色严肃:“事情不一定会这么糟糕,我会想办法的,这回我并不是冲着你来的,甚至可以说,我从建康出发之前,都不知道你中箭之事,毕竟两边消息隔绝,荆州这里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刘道规疑道:“那你,那你这个时候不在建康辅佐我大哥,来这,来这荆州做什么,是协调军事行动,夹击妖贼吗?那应该来一支军队,派员大将才是啊。”
第4972章 盟友船队险中求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实是跟着一支军队来的,你猜猜是哪支军队,领兵将领为谁呢?”
刘道规闭着眼睛,喃喃道:“你不可能在现在这种情况突破大江,从水路或者是江南岸来到荆州,惟一的办法,只有是穿越豫州西北,桐柏山一带,到江夏郡,这一路很难走,以你到这里的速度,不会是带着步兵前进,定是跟着一支纯骑兵的部队前来,建康城应该没有这样成建制的骑兵军团,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应该是跟着南燕投降我大哥的那支鲜卑俱装甲骑,或者说是虎斑骑兵部队,是也不是?”
刘穆之微微一笑:“道规啊,看来你的脑子还是非常清楚的,即使是卧床昏迷了这么久,也不失冷静的分析啊,不错,就如你所说的,建康之战打完后,我们就急着要来荆州这里,虽然因为道路隔绝,信息封锁,连信鸽和飞鹰都无法通行,但寄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组建了以俱装甲骑为主体的这支骑兵部队,一千五百多人,一人双马,由索邈领军,加上一些熟悉豫西桐柏山的孟怀玉所部的老兵作向导,要打通到你这里的通道。”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你们也不知道荆州的情况,就不怕这里全部沦陷了吗?桐柏山也不好走。万一荆州失陷,而桐柏山被妖贼完全控制,还有伏兵,那你这支部队,恐怕是会全军覆没呢。”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有这种风险,但这个风险与救援荆州相比,还是值得一冒的,而且我们也不是轻兵冒进,而是斥候在前,侦骑四处,一边行进,一边在桐柏山中到处打探情报,查明附近的情况,到山里的第三天时,我们通过和附近的十几个部落与山寨的联系,很确定妖贼并没有控制桐柏山,那就说明起码这条通道是可以一走的。”
刘道规喃喃道:“桐柏山中,有很多以前汉末时的山越蛮人,还有后来迁到此处的羌氐部落,非常复杂,贸然进入山区的,九死一生,听说就连刘毅在兵败后走这桐柏山的通道穿越进豫州,也是损失了大多数的部属,差点连命都没了。你们能通过,真的不容易。”
刘穆之叹了口气:“此事也是希乐帮了一些忙,他当时能通过桐柏山这条通道,也得益于以前在豫州当刺史,当将军时,结交了一些当地的部落与蛮夷,给过他们一些好处,所以有些部落没有趁机追杀他们,还给了一些补给和武器,药品助他们前行,这回我们进境时,也是军中有一些参加过桐柏穿越的向导,去联系了一些可靠的部落,这才能摸清周围的情况,如果只靠我们自己,恐怕是难以穿越过来的,至少,不会这么快。”
刘道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刘穆之的脸,喃喃道:“你好像瘦了不少,胖子啊,这近两年不见,你居然减肥成功了。”
刘穆之没好气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消遣我,我瘦成这样还不是你的好大哥干的好事,要折腾这折腾那的,害得我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可是多少红烧肉都补不回来的,这回在你这里,江陵有啥好吃的,你可不许藏。”
刘道规很想笑出来,但他的脸上肌肉都是很僵硬,甚至想要动一下都困难,只能摇了摇头,说道:“好了,胖子,这回你们平安穿过了桐柏山,后续还会有部队跟进吗,现在大哥那边有何行动?”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现在寄奴是大治水军,在建造船只,准备后面水陆并进,直接追击卢循,妖贼建康惨败,但主力尚存,可是这回攻击荆州失败,徐道覆军团的主力精锐尽丧失,那可就是动摇军心的大事了,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那就是高句丽的船队,这回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所以现在的大晋,并不是没有水师,不是没有出击之力的。”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高句丽的船队?这是从何冒出来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在我们攻克广固,消灭南燕的时候,就有高句丽的公主前来与我们结盟,大概是看到我们的实力,想要跟我们合作,条件是要我们出兵击灭百济。”
刘道规点了点头:“这个事我听说过,不过据说没有下文了啊,我们当时的情况也不可能帮他们出兵远征百济的,更何况百济也并非我们的敌国。和高句丽的合作,难道不是就此中止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高句丽的公主还是愿意和我们合作,虽然不要攻击百济,但是和我们有贸易往来,当时正好妖贼来犯,我们大军想要紧急回到建康,可是暴发了疫病,所以我们跟高句丽秘密合作,要他们的战船为我们的运输船队护航,保证我军能安全地回到会稽上岸。”
刘道规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说在南燕的大军怎么会回到建康呢,按说江面都给妖贼封锁了呢,难道是飞过来的吗,原来是有庞大的战船舰队护航啊,不过你们也够险的,要是高句丽反水或者背叛,甚至是私下跟妖贼合作,这数万大军,可就是等于送给人家在海上喂鱼了。”
刘穆之神色凝重:“是的,当时确实很有风险,我们对于高句丽并不知根知底,但是他们在我们灭了南燕后来寻求结盟,肯定也是意识到了我们的强大实力,不会轻易背叛的,妖贼离这高句丽相隔万里,不太可能有勾结,所以我们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毕竟,南燕的军队要是不能及时回来救建康,那和在海上全部喂鱼也没太大的区别,你大哥最后还是拍板定音,跟高句丽合作了呢。”
说到这里,刘穆之笑了起来,看着刘道规:“这种富贵险中求,孤身犯大险的事,你道规不也是做了几次吗?大开城门任由通敌的江陵士族来去,孤身入了鲁宗之的大营以求结盟,这些事的风险,不比和高句丽合作要小吧。”
第4973章 当年少壮亦老去
刘道规点了点头,说道:“只是高句丽虽然也算得是一个汉故四郡的地盘上不大不小的国家,也曾经和慕容氏的燕国有过冲突,我一直听说高句丽的军队弓强箭快,守城利害,但水师好像一直不是他们的所长,而妖贼的水师则是冠绝天下,怎么会连个高句丽的船队都打不过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高句丽虽然是陆战强国,但是因为跟百济和新罗交手多年,经常会给这两个国家派船队从海路袭击,所以慢慢地也重视和发展水师,当年汉朝时期,汉武帝击灭卫氏朝鲜政权时,就是派了楼船将军杨仆率水师从海上攻到了他们的首都王险城,哦,现在这地方叫平壤。后面几百年,高句丽一直是在和北边的辽东一带的政权,还有南边的百济与新罗国交战,水师船队也是经常使用,这就是他们拥有一支庞大船队的原因,这次护航我们大军运输船队的,可是足足有三百多条海沙战船呢。”
刘道规的眉头一挑:“三百多条战船?那可是一支庞大的船队了,妖贼的势力虽然庞大,但多数还是占领江州后收编的一些沿江的渔民与船夫,而八艚战船又在江陵一战中损失过半,加上要封锁大江的江面,恐怕派到入海口那里作拦截的战船,最多百十来条黄龙战船呢,自然是打不过这个高句丽船队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当时这些高句丽的战船,是伪装成了晋国的战船,提前侦察到了在沪渎一带扎水寨监视大江口的妖贼船队的动向,然后趁着一个大雾的清晨,挂着晋军的旗号突然攻击了妖贼的水寨,将其百余条黄龙战船基本消灭,只跑了四五条船,他们看到的是晋军的大海船正在通过水寨向南而下,所以回报的时候也大概是以为这是王家谢家这些吴地的世家大族,派出了战船接应,而后面我们也是让高句丽的船队到舟山群岛一带暂时停靠,并没有让沿海的渔民发现,恐怕就是到了现在,妖贼也不知道这支船队的存在呢。”
刘道规叹了口气:“虽然我们这一年多来被妖贼多次算计,但冥冥中似有天意,老天仍然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持了我们,及时地让大军从海路而下,要不然,这建康之战,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呢。”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我倒是以为,即使没有这四万征南燕的大军陆续返回,建康也是能守下来的,从你大哥在最危险的时候回到建康,然后安定人心,在城中征出了三四万守军之后,这一战,就不可能输了。攻燕军队的回归,其实更重要的是安定了吴地的人心,让那些开始生出异心的世家高门,再不敢轻举妄动了,实际上,后来我们让北伐军大部分还是驻在吴地,一边监视当地的世家豪强,一边养病,来援建康的,主要是当地的庄客佃农们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我当时听到妖贼要攻建康时,最担心的倒不是建康的安危,就算建康丢了,只要大哥和北伐军还在,仍然是可以夺回的,这点我不怀疑,只是没料到大哥会如此激进,置生死于度外,在大军没有作好准备时就亲自回建康,我其实怕的是吴地的这些世家大族,趁机又割据自立,打着勤王的旗号或者是暂时倒向妖贼的旗号,大肆地征兵扩军,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如此尾大不掉,以后即使我们能消灭妖贼,也不好收拾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其实当妖贼没有一到建康外就趁机攻城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回是肯定能守住建康城了,因为建康不缺人口,粮草,武器,只缺守城的意志和决心,而这个,寄奴就能带来,所以说他虽然孤身只带了十余名将校回来,但胜过十万雄兵,我当时虽然不在现场,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然是心驰往之,仿佛又是回到当年他纵横沙场,一夫冲阵,万夫辟易的时候呢。”
刘道规笑着摇了摇头,这会儿他的脸上肌肉有些活动开了,连说话都利索和连贯了很多:“我们还没到老得不能上阵的时候呢,不用当年,现在我大哥一样可以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呢。”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规,人不能超越天命,不能不服老,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京口少年,意气风发刚刚出来从军的时候了,我也无数次地梦见自己还是当年,和寄奴一起投军时候的样子,可是现在呢,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你看看我,连最喜欢的鸡腿都吃不下五个了,换了当年,一顿十个那可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啊。”
刘道规咬了咬牙:“是的,我们年龄是大了,体力上是不如以前,但我们的经验,还有那一颗平定乱世,拯救苍生的心,却是永远不会老,不会变的,有了这颗心,我们仍然可以做我们想做,也必须要做的事。”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说初心不变,是认真的吗?你我当年出来投军报国,只想着打败胡虏,建功立业,还于两京,现在,我们仍然是只想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