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066节
庾悦叹了口气:“今天跟你这样谈过之后,我才算真正地明白了刘裕的所想,但他是要断我们所有世家大族的根哪,以后要消灭所有的世家高门,让我们跟那些低贱的农夫没有区别,这样还不如杀了我们呢,我就算只有一口气在,也绝不能让他的图谋得逞。只不过,佛教听起来也不靠谱啊,同样是要我们断子绝孙,如果只剩一个嫡长子,万一不幸身亡了怎么办?那这个家族不是就断根了吗?”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真的要是继承人出了问题,可以从寺里把原来的兄弟们迎回来一个,还俗后继承家业啊。这种事在天竺很普遍,人家早就能解决了。送其他的儿孙们出家,避免了家中的兄弟手足相残,也避免了儿孙越来越多,兼并土地越来越多,得罪天下百姓的矛盾。”
庾悦咬了咬牙:“可是这样一来,大兴寺庙,不也同样会养活很多不事生产,出家为僧的人吗?不同样是一种土地兼并吗?以前的天师道可是占地圈人,到处开坛,还不交税,在他们造反之前,已经是尾大不掉的一个麻烦,你的佛教要是这么搞,麻烦恐怕会更大。”
黑袍平静地说道:“不是什么人剃个光头就可以当和尚的,寺庙的数量,僧侣的规模,都可以通过官方进行限制。对于统治者来说,佛教可以收容自己的非嫡传儿孙,避免家族矛盾,当然需要送上香火钱,权当这些子弟们的生活费,此外,佛教可以为人诵经祈福,消灾结业,让那些善男信女们,内心有个寄托,生活有个希望,百姓们对佛教的看法,可绝不会象对你们的庄园那样,充满了仇视。”
第4183章 庶子拜佛母子安
庾悦叹了口气:“其实,我说老实话,我们世家的掌门人,并不是没有对这种子孙后代越来越多,人人需要照顾到,只能象汉武帝的推恩令一样,把家族的土地不断地分割,越分越少的事情视而不见,但事实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因为本身这些孩子,往往大多数是政治联姻的产物,不仅是父家的土地和资源,就是母家的,也是要顾及到,你要送他们出家当和尚,哪怕当爹的能狠下这个心,当娘的,娘家的,又岂会善罢甘休?”
黑袍点了点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历来如此,不过,就算没有这种送子入寺的事情,家中为了夺嫡之争,各种明争暗斗,见不得人的阴险残忍手段,还来得少吗?越是你们这种大世家,越是没有骨肉兄弟之情,甚至亲生兄弟,都是最可怕的敌人,庾公你在坐上这个掌门之位的过程中,这种骨肉相残的事,也不在少数吧。”
庾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与恐惧,低下头喃喃道:“你说得不错每个成功的世家掌门的背后,都有难以为外人道的悲惨之事,我害过我的叔父,害过我的弟弟废过我的儿子,也杀了好几个妻妾,都是为了能有我今天的地位,也是为了庾家的传续。之所以我能牺牲立场,收起年少时的张狂,今天跟刘裕合作,明天去讨好刘毅,现在又要跟你为伍,不就是为了这点吗?”
“有时候,午夜梦回,会给各种恶梦惊醒,这些恶梦里最多的,倒不是刘毅如何害我,而是我会死在亲弟弟,甚至是亲生儿子的手中。有时候我也会在想,别争了,别斗了,干脆出家修道算了,远离这些纷争,不问世事,还能活个自由自在,但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天亮了,隔壁院落里,我的儿子,侄子们早起读书的声音又能传进来,我又得回到现实之中,重新面对这一轮轮永无休止的纷争。”
黑袍笑了起来:“所以说,世人并不知道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的烦恼,要解决这些烦恼,也许佛教就是最好的做法,如果没有那么多儿子夺位争权,又何来这些纷争呢?如果只保持现在的世家的规模,以爵位传承的形式,只让嫡长子一人继承家业,也不用为了安置后代无数子孙,而要去巧取豪夺,结怨无数。”
“其实,很多时候,这些孩子们并不是自己有多想争,而是给自己的母亲,给自己身边的人逼着赶着,要去争取这一切,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个,毕竟,靠着一个世家公子,就意味着能有一大批人跟着得到富贵。不过,如果世人皆知,这种非嫡长子也要占据和嫡长子类似的资源,那几代之后,天下就无地可分,尽入这几十,上百个世家高门的子孙手中。”
“可天下的百姓数量,也同样是生生不息,就是破落的士族后人,也会沦为农夫们,要是区匹数千,数万的世家后代,就占了所有天下的土地,奴役数以百万,千万计的百姓,早晚就会有人揭竿而起。”
“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总是以为陈胜吴广离自己很远,可经历了孙恩之乱,经历了刘裕这些丘八上位后,你们现在还会这样想吗?你们占据了土地,控制着佃农,却因为自己的好逸恶劳,不愿意流汗流血,而失去了兵权,也就把自己放到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位置上,别说以前的日子,哪怕现在的这种处境,也不可能一直保有。与其到时候给人斩尽杀绝,不如现在早点另想他法,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庾悦摇着头,脸上尽是不甘之色:“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难道就只有出家当和尚?就算我同意,家中大多数人,尤其是孩子他娘,也不会同意啊。”
黑袍淡然道:“先不要操之过急,一步步来,如果是联姻娶进门的世家小姐,也是你们的正室夫人们生的孩子,先不要急着这么搞,让那些地位不高的妾室们所生的庶子,出家礼佛,要知道,这些小孩子,本身在家里就没啥地位,也是受尽了欺负,如果能通过出家为僧,换取其母亲在家过上相对较好的日子,不再受到奴婢一样的打骂欺凌,对他们母子,未必是坏事。”
庾悦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的,母以子贵,但往往也会反过来受到牵联,嫡子不多,甚至只有一个的家族,这些贱妾所生的庶子,同样会成为威胁,所以打击其母亲,就成了除掉这庶子的最好的手段,我本人就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家事纷扰,实在不比刘裕更难让人省心啊。”
黑袍微微一笑:“这就是了,让这些庶子们先去当和尚,一来也可以清净无为,不再成为家中争夺利益的一方,本身他们处于弱势地位,想要以庶子身份夺嫡,是难于上青天的,反而会在争斗中有被扫地出门,甚至是赔上性命的风险。所以要是能让他们遁入空门,每年给他们一笔香火钱以保证其在寺中能过上不错的生活,继而让其母亲在家中得享天年,大多数人是会接受的。”
“后秦这里,包括其他的胡人国家,就是如此,开始肯定不忍心这样骨肉分离,但要是能经常见面,比如母亲以烧香拜佛的名义常去看看儿子,后面渐渐地接受这些佛家教义,看破红尘,也就释然了。现在哪怕草原上的一些凶悍的胡人部落,在接受了佛教之后,也是长子继任,诸弟出家,信了这套后,连打打杀杀的那种攻击性本能,都削弱了很多啊。”
庾悦的眉头微微一挑:“可是这样一来,从庶子到他们的护卫,奴仆,要出家很多人啊,这意味着要兴建很多佛寺,这场地又如何能保证呢?”
黑袍哈哈一笑:“庾公,你难道不知道,释迦摩尼悟得佛法之后,第一批宣讲引渡的对象,就是他的五个侍卫吗?”
第4184章 佛门亦有等级制
庾悦喃喃地自语道:“难道,按你这意思,以后即使是这些庶子当了和尚,也是要有家丁和护卫也剃了光头,一直跟随的吗?”
黑袍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因为他们虽然出了家,但仍然有还俗回去继承家业的可能,想让他们死的人,仍然存在,尤其是初期。佛教寺庙不是你们世家高门的深宅大院,有着重重暗卫,以后要护卫这些寺庙,护卫这些落了发,出了家的世家子弟们,恐怕需要把你们世家高门的一部分暗卫,也送进寺庙里,以作守卫了。”
庾悦的眉头一皱:“那这岂不是换汤不换药,名义上出了家,入了佛,但实际上仍然是世家的公子少爷,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修行而已,不是自欺欺人吗?”
黑袍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不管是真心入佛教还是迫于无奈,只要出了家,就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了,这才是最关键的,先确保这些庶子们都出家,那嫡子最多不过三四人而已,要继承现有的家业,足足有余,非嫡长子的话,如果没有多余的爵位那两三代以后就会变成普通的豪强,没了爵位和权力保护的土地,早晚也能给你们世家高门的嫡流主支给收回,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庾悦勾了勾嘴角:“可这样把家族的希望就寄托在几个嫡子身上,风险是不是大了点而且这样一来,岂不是会争得更利害吗?万一嫡子只有一两个那出了点事,可就全完了啊。”
黑袍淡然道:“这点不用担心啊,反正庶子给送到庙里当和尚了,真要是嫡子有啥意外,还有两个办法,一是从庙中的庶子里找一个还俗,让他认正妻夫人为嫡母,这样就可以继承家业了,二是同宗的堂兄弟里也找个孩子过继过来,这是你们世家经常做的事。总之,只要你们的这个爵位和土地,奴仆还在,还怕找不到人继承家业吗?”
庾悦叹了口气:“只是这佛教,清心寡欲,需要苦修,一辈子清灯古佛,实在过得太苦了点,就算能在背地里吃荤喝酒,但也有违佛家的教义,长此以往,恐怕是不行的。”
黑袍摇了摇头:“佛教在北方的胡人国家流行,早就面临过这些事情,而且都解决得很好,如果是真心向佛的,那吃素喝粥,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会觉得辛苦。如果只是被迫当个假和尚,那也没关系,可以当居士,带发修行,也可以有女人侍寝,只是不能有夫妻的名份,不能留下子孙后代而已,如此就是当个富贵闲人,也可逍遥一生,还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不用拼命努力,岂不快哉?”
庾悦的眉头稍缓但还是皱着:“可这样一来,有大量的世家和豪强的庶子要入佛教,这寺庙数量会非常多,而据我所知,佛教的寺庙,是不交税,却要占地盘,还要有大量的僧侣的,这么多人不事生产,国家能吃得消吗?”
黑袍笑了起来:“我说,庾公,你们世家大族占地圈人长达百年,几乎没怎么向大晋的朝廷交过税,纳过粮,连刘裕北伐的军粮物资都要看你们的脸色,你现在跟我说这个话,不脸红吗?”
庾悦咬了咬牙:“那是因为我们的世家先人是为国立过大功的,现在也在当官打仗,为国效力,可是佛教立了什么功?就靠着后秦出过一次兵,就能跟我们世家大族比?以后要是真如你所说,大晋人人信佛,百姓们都想着当和尚修行赎罪,能得正果,那还有谁生产劳作,天下没了人种地织布,我们吃啥穿啥?”
黑袍平静地说道:“你看,庾公,北方的佛教流行,几乎在所有的胡人国家里都是国教,也没到你说的这种程度啊。寺庙的数量,是由朝廷,由皇帝来决定的,僧人的规模也是同理,不能说我想出家,不想当百姓了,就可以去当和尚尼姑,这方面是要有数量限制的。”
“从佛家角度来说,收徒也是要看心诚不诚,这种诚心的测试,可以是上刀山下火海,经历七苦八难这些,佛教徒们会有各种幻术和神迹来证明一个人心诚,或者是证明他心不诚,没有慧根,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如果想要一个人入佛教,那有的是办法,如果想要一个人入不了佛教,那同样有的是办法。”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哪怕是圣僧鸠摩罗什,也不是傻瓜,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大餐,哪怕是他自己的寺庙,也是要三千僧侣们自食其力,挑水种地的。普通人哪怕入了佛门,也不会比农夫们过得更轻松,仍然是要流汗费力,不然就是没有诚心,佛祖不会收留他们的。”
庾悦跟着笑了起来:“这个真是绝了,心诚就得干苦活累活,继续种地,甚至比以前当农夫时更辛苦,那也杜绝了懒汉二流子想要逃避耕作的可能。这佛祖果然高明啊。不过,那些世家庶子们入了佛门,也得这样干苦活累活吗?”
黑袍微微一笑:“那自然是不必的,佛说,要人尽其力,物尽其用,目不识丁,只会种地浇菜的农夫们入了佛门,那自然还是继续干苦力活,做老本行,至于世家子弟们要是入了佛门,就可以发挥他们的文化优势,去抄译佛经,或者是做法事,收香火钱,管帐之类的。佛祖也有八百罗汉,各路菩萨,不可能人人做一样的事,总得做自己最擅长的呢。至于那些原来的暗卫杀手们,放下屠刀,遁入空门后,也可以当护院武僧,保持全寺僧众的平安嘛。”
庾悦吐了吐舌头:“好家伙,即使是入了佛门,剃了光头,仍然是三六九等啊,看来,佛祖也没法让弟子们真正地平等起来,只不过是给了世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真的想通过拜佛而翻身,积大德,那只有下辈子才知道了。我算是听明白啦,与刘裕的功爵刺激相比,这个起码能保命,也能活下去,至少是个不坏的选择。”
第4185章 献田入佛归世家
黑袍笑了起来:“是的,所以其实入了佛门,底层的穷人们仍然得辛苦劳作,供养那些有知识,有文化,可以抄译佛经的世家子弟们,只不过这些世家子弟也是剃了头,受了戒,披上袈裟遁入空门,这让穷人们会产生错觉以为真的一个寺庙修行,就是平等的师兄弟了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因为底层人士没有文化,不识字,所以让他们作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就是种地浇菜,他们不会有什么怨言,不出家当农夫时也是做这些事,出了家后为佛祖做这些事,还是积累功德,为来世做好事,怎么会不满意呢?于是,原来跟你们这些世家高门的矛盾,就化解于无形了,在佛寺里,只要干活,就不用交税,虽然有各种清规戒律,但起码可以觉得自由自在,不用再被人骑在头上了。”
庾悦长叹一声:“这招是真的利害,真的绝啊,现在的庄客佃农们,已经被刘裕的宣传给觉醒了过来,以为是世家大族和士族豪强们骑在他们头上,夺走了本来属于他们的土地,资源,都想着从我们手中把这些给抢回来呢,而抢的办法,就是跟着刘裕去北伐打仗,建立军功,只要立了功,得了爵,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拥有自己的土地,产业,嘿嘿,但这个,是要付出巨大的生命为代价的风险的,一时半会儿可能热血上头,激动不已,但真要是持续打仗,就会知道,自古征战几人回哪。”
黑袍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给逼得不能活,正常人是不愿意去打仗的,因为送命的风险太高,挣了再高的爵位,没命花也是白费。只不过,如果不打仗,不从军,那就没有立功得爵的机会,就会世世代代给你们世家高门欺压,所以,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只有跟着刘裕,毕竟,他是证明过的能打胜仗能分给普通百姓大量爵位和土地的。”
“但刘裕不能保证每个从军的农夫都可以立功得爵,更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从战场上平安回来,跟着他,仍然是有巨大的风险,所以如果有另一种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同样可以得到希望,同样可以有幸福生活的路子,那必然会有很多人去选择啊。”
庾悦不假思索地说道:“这就是佛教,但你也说过,不能让所有人都去当和尚,这样国家就没人种地了,也就是说,你这套仍然不可能惠及所有人啊,刘裕仍然会从大部分人的手中征兵,对不对?”
黑袍微微一笑:“这就要靠跟你们世家高门的配合了,寺庙的数量,僧侣的人数,咱们可以商量着来,或者说,明面上世家高门给这些寺庙香火钱,实际上这些寺庙仍然是作为世家高门的庄园,产出除了小部分供寺庙自用外,大部分仍然上交给你们各大世家,而这些寺庙中的僧侣,可以主要是以你们的世家庶子,保护他们的暗卫,以及可靠的庄客佃户们充当,如此一来,这些新兴的寺庙,就等于成了你们的编外庄园,安置自己人所用,岂不是妙哉?”
庾悦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意思,等于新建的寺庙,成了我们新的世家庄园?那是不是要把我们现有的庄园捐出来作为佛寺,然后让庶子,护卫还有庄客们加入呢?要按你这样说,我们要损失一些现成的庄园,更是要抽调大量的熟练农夫,佃户们进入这些寺庙,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放血吗?”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庾公,不要担心,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那些老的庄客佃户们进了寺庙,去追求他们的来世修行了,庄园里不是空出很多的佃户庄客名额吗?你说,这些空缺,谁会来填呢?”
庾悦的双眼一亮:“你是说,作为自耕农的百姓,会因为逃避刘裕的征兵纳粮的命令,再次变卖家产,向我们世家大族献出土地,成为我们的庄客佃农吗?”
黑袍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现在你终于明白我的计划了吧,只要让佛家的这种积德行善,杀生造孽的观点深入人心,让普通百姓们感觉到佛祖对于他们比刘裕更好,让他们觉得上战场的送命风险,要高于战胜后所得的回报,要让他们觉得即使是杀人立了军功,得了爵位,但也造了恶业,必然会有各种来世的或者现世的报应,那自然不会有人闻战则喜,想着砍人立功了。”
“刘裕梦想的北伐,是绝大多数大晋的百姓不想要的,也是世家大族和士族豪强们不怎么感兴趣的,以往大晋的北伐,不过是权臣们为了争取更大权力而打的旗号,真正想要北伐的,只不过刘裕一人而已,但如果这回北伐的结果是大晋都差点完蛋,百姓全都遭遇了兵灾,那以后就不会有人信刘裕的这套,要是佛祖显灵,派来后秦援军拯救了大晋,那庾公你这样的世家领袖带头宣扬佛教,让百姓们相信跟着刘裕会很悲惨,皈依我佛会很美满,那他们自然会象当初崇拜刘裕一样,转而崇拜佛祖啦。”
庾悦微笑着点头道:“听起来非常好,尤其是后面一点,能给我们世家大族实际的好处。不过,刘裕能答应这个吗?他要是不允许佛教的流传,手握强兵,再次强行进京夺取权力,那怎么办?”
黑袍冷笑道:“庾公,你说,当年祖逖北伐,打下了大片江山,控制了整个中原的时候,为什么司马睿一道旨意要人替换他,祖逖宁可自己给活活气死,也没有起兵进京呢?”
庾悦笑道:“那是因为祖逖将军忠义为本啊,身为黑手党的一方镇守,也不好直接跟其他几位镇守撕破脸皮,你是想说,刘裕以忠君报国,北伐大义为名份,所以这次如果给赶出京城,只能到江北和齐鲁当个边将,就不可能再打回建康了吗?”
第4186章 信使原来是渊明
说到这里,庾悦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刘裕既然以忠义为本就只能遵守这个原则,不能公开对抗朝廷的命令,留守京城的人孟昶为最高官员,徐羡之为辅,而王妙音则身为皇后,实际控制玉玺,现在王妙音在齐鲁各地安抚百姓,京城…………”
黑袍突然摇了摇头:“我有情报显示,现在在齐鲁一带的王妙音,是她的替身而已,绝非本人,至于真正的王妙音,现在不知所踪,我想,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庾悦倒吸一口冷气:“什么?王妙音居然不在京城?也不在齐鲁?有必要吗,她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作什么?”
黑袍勾了勾嘴角:“我也在查王妙音的下落,但她是非常利害的谍报奇才,如果是刻意地隐藏自己的去向,我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的。现在我的精力要放在这里,无暇去查她的下落,不过,我也敢肯定,她现在没回到京城。要不然也不会留一个替身在齐鲁之地到处施恩安抚。”
庾悦喃喃道:“如果王妙音不在,那京城的实际控制者和能下令掌权之人,就是孟昶和徐羡之了,他们也是我在黑手党中的两个镇守同事,孟昶偏向刘毅,而徐羡之则是刘裕的代言人,你的意思是如果刘裕回不来,刘毅又战败,那他们只有听我的建议,去招后秦兵马来援?”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所以你需要通过一个亲信之人,向他们传递这方面的消息,让他们主动下令赦免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同时向后秦求援,再命令刘裕以安抚齐鲁之地,屯兵江北以待命令,并作好接应皇帝车驾北上的准备。”
庾悦叹了口气:“别的还好说,就是让刘裕不得过江,留在江北,只怕他是不肯的,刘裕若是孤身或者只带少数护卫过江,进入建康,指挥留守建康的部队守城,那可如何是好?”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不停地摇着头:“不会的,不可能的。刘裕没有这么疯狂他京口建义,看似以卵击石,但是有非常周密的计算,一来他起兵所用的军队,乃是京口的北府军旧部,这些人数量虽少,但战斗力极为强悍,两千人马,可敌桓楚一万精兵。”
“而那一万左右的精兵,是楚军仓促间能出动的全部人马,楚军虽然号称有十万之众,但其他的四万多兵马是以前的北府军,一直被荆州将士所欺负,一旦这一万精锐打不过刘裕,其他的四万多北府军就会临阵倒戈,就算起事不成,刘裕也可以退往江北,占据广陵,连结南燕,以图后举,并不是真的不要命。”
“可这回不一样,刘裕的北府军都在齐鲁之地,现在中了瘟疫,暂时无法回来作战,他要回京城,只有那几千临时招募的建康市井混混,这些人根本无战斗力可言,刘裕带他们,身陷孤城,是自寻死路,还不如让皇帝离开建康,去江北投奔他呢。只是这建康一丢,就跟桓玄当时逃离都城一样,无异于告诉天下人,他的政权已经结束了,那天下之大,刘裕又有何处可去呢?”
“你看看刘裕写给刘毅的信,都是以尚书令和镇军将军之职相让,如此忍气吞声,说明刘毅是他拖延时间的唯一希望,如果刘毅现在败了,他根本无力抵抗天师道的军队,只有让车驾北上去投奔他了。”
“这种时候,只要孟昶和徐羡之能下令,车驾不北上,而是继续留守建康,去寻找除了刘裕之外的外援,那叫刘裕整军屯粮,就是给刘裕一个台阶下,他既然没本事救建康,就看着别人救,条件是交出大权,以后为国守边,呆在南燕别回去了,他不是想当祖逖吗,那就让他好好当祖逖,祖逖不是说了不北伐成功就不回家乡吗,那也麻烦他跟着学吧。”
庾悦点了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我如果在这里打游击,那谁回去通知孟昶和徐羡之呢?谁又有这个威望让他们明白这些道理?”
黑袍微微一笑:“我已经有一个绝好的人选,来操作此事,你要留在这里打出你的声望,以后好当黑手党的首领,而我也找到了一个足以让孟昶他们接受我们建议的人,那就是陶潜,陶渊明!”
庾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陶渊明?怎么会是他?他难道是天道盟的人吗?”
黑袍摆了摆手:“当然不是,陶渊明是陶侃的后人,是天下著名的大文人,但他的内心深处,是想要当桓玄的,因为他认为,在桓家独霸荆州几十年之前,他们陶家就是荆州之主了,只不过因为后来子孙不肖,互相争斗,而让外人夺了荆州,所以他不甘心,先后效力于殷仲堪,桓玄的手下,就是想借机夺回荆州,因为那是他祖上的基业。”
庾悦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就他一个穷酸文人,只会写几首田园诗罢了,也敢有这种野心夺取荆州?再说了,刘裕不是曾经邀请他当参军吗,他可是有机会靠着立功来升官,也不是没有未来接掌荆州的可能,可是他自己放弃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陶渊明根本不想在刘裕手下做事,他是想要象陶侃一样独掌荆州,,不受朝廷的号令,你觉得刘裕会给他这个机会?就是让他当荆州刺史,也不可能让他做到陶氏的荆州割据世袭啊。”
庾悦的脸色一变:“可他有陶侃打仗的本事吗?没这本事还有这个野心,不是作死是什么?”
黑袍微微一笑:“某些地方很厉害的人,往往看不到自己的短处,就象殷仲堪,也是个纯文人而已,根本不会打仗,可以说和陶渊明是一样的人,但人家照样有独占荆州,成为大藩镇的野心啊?最后死到临头,还没有觉悟呢,只是感叹自己的时运不济而已。”
第4187章 陶公出马赐荆州
庾悦勾了勾嘴角:“所以,你是打算利用陶渊明的这些个野心,让他加入黑手党?”
黑袍正色道:“陶渊明以前就有机会成为白虎,但他自己放弃了因为他想要的是荆州,而不是作为黑手党的镇守,所以你们可以跟他谈条件,只要把荆州以后给他那就可以让他为你们办事,尤其是这次的大事。”
庾悦咬了咬牙:“他知道我们的秘密一直没有向刘裕出卖我们,但也从来没加入过我们,这个人,我如何跟他谈合作?”
黑袍微微一笑:“这个就交给我吧,我今天能说服你,就能说服他。只不过,你们需要答应这个条件,至于是不是事后后悔,怎么处置陶渊明,我可就不管了。”
说到这里,黑袍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一闪而没,但他非常确定,庾悦绝对不会明白这个微笑的含义。
庾悦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陶渊明曾经当众拒绝过刘裕,这些年也一直不做官,却是经常在民间散布黄老之说,打着仁义爱名的旗号去收买人心,我们早就注意到他了,只不过没想到,他居然有野心,还跟你们有联系。”
黑袍点了点头:“陶渊明以前曾经有过入黑手党的机会,但他自己放弃了,所以我们早早知道此人可用,只不过以前对他的布局,没有到实质性合作的那一步而已,这次是好机会,他也并不排斥佛教学说,你看他写的桃花源记,想要的就是一个清净无为,不受皇帝和朝廷官府控制的理想世界,这样的世界,在这个人世间只可能在佛家寺庙存在,所以我以前在清谈论玄时向他展示过这个道理。这回有很好的机会,能让他先立一功,然后去后秦军中联络,作为司马国璠的引见人,如果以后有机会能让他借一部份的后秦兵马,去取代刘道规镇守荆州,那他一定愿意做这个交易的。”
庾悦兴奋地说道:“你的意思,他以后也肯加入黑手党?成为我们的一员吗,可是他上次是拒绝了的。”
黑袍摆了摆手:“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黑手党刚刚遭遇了孙恩之乱,几乎所有的积蓄毁于一旦,这个时候去黑手党接替白虎之职,既无好处,又非常危险,所谓君子危邦不入,他没有加入,是明智之举。但如果他手中有了实力,有了军队,也有了我们的支持,那就会重新考虑了。只不过,以后黑手党内部的关系,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会介入了。”
庾悦的眉头一皱,沉声道:“你真的会放弃对陶渊明的支持?这让我有些不太相信啊,他既然肯听你的话,你为何不帮他呢?”
黑袍笑着说道:“有你来掌握黑手乾坤,跟我们合作,我又何必要为了个陶渊明跟你们翻脸呢?你们如果谈得来,以后允许他控制荆州,那最好不过,,如果他想学桓温退出黑手乾坤自立,,那你们早晚也会有冲突,到时候我为了个陶渊明来跟你们为敌,对我没什么好处。现在我的第一目标是打败刘裕,不是因为我有多讨厌刘裕这个人,而是因为刘裕的存在会妨碍我们天道盟的大计,所以必须除掉,以后谁能跟我们合作,我就会支持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庾悦:“我不会干涉你们世家大族控制人间权力的做法,只需要到时候你们能给我们的计划提供足够的人力,资源而已,放心,佛教的介入不会影响你们的权力,因为从本质上,他们也跟你们是一样的人,都是打着高高在上,造福万民的口号,为自己谋私利,既然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就不会太过维护底层百姓的权力,这是和刘裕根本不同的一点。”
庾悦点了点头:“刘裕要的是千秋万代的名声,而我们是要现实的好处,这点上是根本不同的,毕竟刘裕为了他的名声,连老婆儿子都可以不要,这种事我们是做不出来的。黑袍,你只要能说服陶渊明,让他给孟昶和徐羡之传信,那我这里需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