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941节
刘穆之看着刘裕,正色道:“古代先贤就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想要出人头地,往往是最拼命奋斗的时候,而有了富贵之后,进取心必然大大下降,不复当年之勇,你看不起的世家高门,他们的前辈先人,也都是吃苦立功才换来的地位,但因为子孙生来就有富贵,不需要象前人那样打拼,所以才会腐化堕落,由国家的柱石变成国家的蛀蚀。这个教训,不止是对世家,对我们京八兄弟,也是一样!”
刘裕沉声道:“所以我需要爵位代降,不能让任何人的子孙永享富贵,如果不去奋斗努力,就要降爵削田,以后子孙也过不上好日子。”
刘穆之笑了起来:“那如果有这个规矩,只要能一直保持,只要天下人人习惯了这样的规矩,又何必要分什么世家还是京八呢?以后普及了教育,人人可以读书认字,京八兄弟们,也可以子孙有治国之才,只要能上阵立功,获得爵位,就能当官,反之世家子弟,也一样需要打仗建业,才能有爵位,那不就消除了这文武之间的区别了吗,大家既然都一样,为何还要防贼一样地防着一方呢?”
刘裕咬着牙:“即使如你所说的这样,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怎么可能消除两者的差别呢,再说,谢家当年可是风气很正,一直培养子侄的将帅军学,从相公大人到玄帅,都是多年从军,可现在呢?”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刘穆之微微一笑:“现在的世家子弟,不也是开始从军了吗,虽然多数只是文吏,但跟以前那种只会在平安的后方无所事事,要强了太多,就是谢家,象谢晦这些人,不也现在是进了你的幕府里嘛。”
刘裕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作文书的处理任务,可没有指挥作战过,军中不同于朝廷,如果不会兵法,不能打仗,如何让将士安心服气?”
刘穆之淡然道:“这些都是要慢慢培养的,先从军,再通过文书战报这些,慢慢地领悟兵法,通过管理后勤辎重,知道用兵之道,具体的很多办法,都是兵书战策上所授,所差的,只不过是一个临阵经验罢了,就算是王镇恶,他难道就是什么猛将铁男,能冲锋陷阵,以一敌百吗?”
刘裕笑了起来:“他确实武艺差劲得很,真要打起来可能还不如谢晦傅亮他们呢。好吧,胖子,你快要把我说动了,不过,现在我跟你说的是此战之后的事,我自己能不能活过此战都不知道呢,你就算要从头培养谢晦,傅亮,王弘这些人,也要很久了,之前肯定是要把北府的帅位给一下直接能打的人,你还是再考虑别人吧,实在不行,只能让道规暂代一段时间。”
刘穆之摇了摇头:“有个人倒是很合适,可是我觉得你一直没怎么给他机会。”
刘裕微微一愣:“你是说谁啊?”
刘穆之正色道:“猛龙的弟弟,孟怀玉。”
刘裕笑了起来:“你是说怀玉啊,他倒是精通兵法,作战也是勇猛凶悍,是难得的将才,即使是与之对阵的敌军,如妖贼他们,也挺怕他,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怀玉一直是希乐的部下,不象猛龙一直在我手下,知根知底,如果以后让他执掌北府,真的好吗?会不会让希乐借机控制了北府大权?”
刘穆之淡然道:“怀玉是孟家的人,孟昶虽然跟刘毅走得近,但他也是很有主见的人,并不会事事追随刘毅,而怀玉自己有将帅之才,连自己的这个叔父的很多意见,也并不是全听,北府如果由他暂时执掌,方方面面应该都能接受。而且孟家也是北方逃难而来,比吴地的世家,仍然是有打回北方老家的强烈想法,这回猛龙就是冲在最前面,很难说没有孟家内部的考虑。”
刘裕叹了口气:“是的,猛龙每次跟我私下在一起聊天喝酒时,谈及他孟家的故乡,祖坟还在胡虏之手时,都会泪流满面,情绪失控,我能看出他的那颗赤子之心,跟怀玉虽然接触不多,但想来也是如此,只是,以后你如果开始培养怀玉作为主帅,孟昶会不会领这个情呢?他可是一直看你不太顺眼啊。而且,孟怀玉真的有能力稳得住北府吗?”
第3667章 铁骑驰突各自战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就要看我是不是支持他了,跟建康世家那种根深蒂结,在吴地势力冲天想比,孟家是外来的,几乎没什么根基,想要发展壮大,只有建功立业,这就是最关键一个奋斗动力的问题,和你想用王镇恶,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刘裕叹了口气:“我对怀玉的担心,不在他本人身上,而是在孟昶身上,虽然孟昶孟彦达他跟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但是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他始终是文人,心里总是藏着掖着什么,从没有真正地跟我交过心,我甚至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若不是他也跟檀凭之,魏咏之一样是从北方举族逃难来的,我甚至都会怀疑他是黑手党的人。”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王镇恶你就看得透了?他也同样不过是落难来投,就因为他选择的是当武将,而不是象孟昶那样做文官,你就信他?”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我跟慕容兰早年去草原的时候,就曾经过当时还是少年的王镇恶吧,天生就有好感,可能我确实先入为主,不过,我对孟彦达的看不透,不喜欢,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他一直站在希乐那边,怀玉也是希乐的旧部,加上有叔父孟昶这个因素,真的能做到不成为他们的傀儡吗?”
刘穆之淡然道:“这点我以后也会多多观察,孟昶从最早来京口时就是想攀附世家,借世家之力发展,他跟檀凭之和魏咏之不一样,他本人并不能打,只能走文官的路子,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他的价值观和理念,跟刘毅接近,所以才能很快走到一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牢不可破的同盟。只能说,是在起家的时候,互相借用对方而已,跟我们之间的自小到大的交情,是不一样的。”
刘裕点了点头:“你是说,他们其实是一类人,如果权力大到一定程度后,是竞争关系,而不是互补?”
刘穆之微微一笑:“是的,刘毅本身也是文武双全,也是交好世家,现在并不需要孟昶来出力,而孟昶原来的短板是军队这块,但要是孟怀玉掌控了军权,那他也就无需通过刘毅来掌军,那两人的关系可能会从合作转向对立,就象刘毅跟你的关系一样,曾经有过合作,但现在却是更多矛盾。”
刘裕叹了口气:“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么多复杂的事,只想着我还要带着兄弟们南征北战,建功立业,最多只是要平衡一下跟希乐,无忌和阿寿的关系,没想到,转眼之间,年轻一代的培养,竟然也涉及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胖子啊,不管这回我是不是能活下来,你以后都得好好帮我处理一下了。”
刘穆之淡然道:“你还是自己活下来处理的好,老实说,以我的威望和能力,如果是做继承人培养的事情,是处理不来的。别的不说,就是那四个年轻人,他们只会服你,不会服我。无论是我想要强行培养任何一个,其他三个都可能会闹起来,更不用说刘毅那里了。这不是你让道规支持我,我就能搞定的事。”
刘裕叹了口气:“知道了,看来还是得我来处理,胖子,一会儿还是…………”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到西城方向,突然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配合着隆隆的车轮声,他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了一丝笑容:“很好,看来龄石,没有让我失望啊!”
广固,西城。
两万多的晋军步兵,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片的烟尘之中,队自为战,人自为战,不为胜利,只为生存!
五十人,百人左右的小队,人挤人,肩并肩,长槊手和盾牌手紧紧地围在外圈,而内圈空心的方阵内,除了躺在地下的伤兵和战死的同伴外,就是十余个弓弩手们,举着手中的弓弩,咬着牙,瞪着眼,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风声,杀声和马蹄声。
因为四周已经看不清战况了,十步之外,尽是漫天的烟尘,到处都是铁蹄踏地的声音,到处都是胡骑四处突击时粗野的狂吼,时不时,会从四面八方飞来如蝗虫一样的箭矢,在这个距离上密集而有力的攒射,一下子就能让某个方向十余名持盾举槊的军士倒下,一旦阵形的一边出现较大的缺口,马上就会有数十骑从烟尘中杀出,举着长长的骑槊,直冲残阵而来。
惨叫声,哀号声,刀枪入体的声音,不绝于耳,间或间传来几声战马的悲嘶,各队各阵竖起的队旗,不断地有落地的,几乎每面旗帜的落地,都代表着一个步兵分队给铁骑突击所消灭,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其他的步兵分队,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附近的战友们被消灭,因为,在这种给分割突击的情况下,任何擅离阵地,开阵出击的行为,只怕连三分钟都撑不过,就要给全灭!
沈田子一斧劈出,把一个冲进内阵的俱装甲骑的马腿,狠狠地砍断,这个挥舞着狼牙棒的俱装甲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落到了地上,周围的三个剑士,吼叫着上前,纷纷挥剑猛刺乱砍,这个还想挣扎着起身的俱装甲骑,顿时就给砍得断首断肢,血如泉涌,在地上直接没了命。
周围的轻兵剑士们也击杀了冲进阵内的六七骑,剩下的三四骑一看情况不妙,挥抡了几下兵器后,迅速地从刚才打开的阵门那里逃出,在那个缺口方向倒了一地的晋军兵士,纷纷挣扎着起身,捡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和护盾,重新堵住了刚才已经给强冲开一个缺口的防线。
沈林子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自己的,甚至顾不得包扎,他瞪着眼,看着沈田子,大叫道:“三哥,这样是顶不住的,我们得向韶哥那里靠拢才行哪!”
沈田子狠狠地拔出了肩上的一根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自己能顶多久都不好说哪,林子,牢牢守住,战斗到死!”
第3668章 绝处逢生救兵至
沈林子哈哈大笑道:“三哥,今天我们兄弟能并肩作战,全都死在这里,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啦。我们的战死,也足以洗涮以前从贼的耻辱啦!”
沈田子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了沈林子的手,沉声道:“林子,别说这种话,还没到最后,一切都有机会,大帅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阿韶哥让我们各自为战,就是尽量地拖延时间,拖到援兵杀到为止!”
沈林子喃喃地自语道:“真的能拖到那时候吗,万一…………”
沈田子厉声道:“没有万一,林子,我们是寄奴哥的兵,是无往不利的北府军,我们已经打退了敌骑的三次冲击了,一定还能打退下一次,再下一次的,牢牢守住,不要想其他的事!”
沈林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大旗还在,希望就还在,三哥,你看阿韶哥的帅旗,它还在…………”
他说着,一指一百多步外,中军方向,那面高高飘扬的“檀”字大旗,可是顺着他的手指,突然,十余枝长杆狼牙箭射过,旗杆之上的绳索,应箭而断,这面蓝色的大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沈林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四面八方的铁蹄声,齐齐地涌入了因为帅旗落地,而开始变得混乱的中央方阵!
檀韶就站在中央方阵的正中央,这里是一个临时搭在三辆战车之上,方圆不过一丈多的临时高台,高过地面也大约一丈多点,一面高大的旗杆,就立在中央,而这会儿的功夫,那“檀”字的帅旗,落在了一边的地上,三四个护卫,正手忙脚乱地拿着绳子,想要重新把这面大旗给升起,毕竟,帅旗关系着全军的士气和希望。
五十步方圆内,中军最后的一千余名重甲战士,正拼死咬牙地守着最后的防线,四周的烟尘之中,数不清的俱装甲骑,正在全面突击,时不时地有外圈的战士,给这强悍的冲击力撞得凌空飞起,跌落阵中,但只要还能自己站起身,就会挣扎着重新奔向前方的位置。
而在阵中的两百多名弓箭手,则是依着各自队正的号令,不停地向着被突击的方向射箭支援,而在阵外,敌骑射出的箭矢,如雨点般地落在中央的空地上,几乎每一箭都会射倒一两名弓箭手,持着木盾的护卫们,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盾牌,抵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敌箭,为本方的弓箭手尽可能地提供着掩护。
咒骂声,喊杀声,惨叫声,伴随着外圈胡骑的嘶吼,以及战马撞上盾牌,长槊时的哀嘶之声,响成一片,渐渐地,胡人操着生硬的汉话,在大吼道:“放仗不死,放仗不死!”而这一股股的声浪,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震动着这个方阵中所有人的心灵。
檀和之的脸色发白,他拿着从地上捡起的那面蓝旗,带着哭腔:“大哥,旗落了,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檀韶的脸上肌肉在轻轻地抖动着,他环视四周,闭上眼,摇头道:“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在抵挡和战斗了,现在敌军的弓箭已经能直接攻击到这里,再想靠方阵防守,已经不可能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他说着,一把从檀和之的手中夺过了那面蓝旗,直接把这面旗子,插到了自己手中的大戟之上,戟侧的小枝,挂着旗面,檀韶高举起大戟,让这面帅旗迎风招展,他大吼道:“儿郎们,尽忠报国,九死无悔!”
所有的军士们同时回头看向了大旗,咬着牙,用最大的声音吼道:“尽忠报国,九死无悔!”
檀韶一下子跳下了帅台,一扬大戟,大吼道:“散阵,杀出去,跟胡虏拼了,杀啊…………”
他正要拔腿开冲,却只听到,北方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鼓角之声,几百面大鼓,重重地擂响,而一面“朱”字大旗,即使是隔着烟尘,也隐约可见,数百辆战车的车轮碾过大地时的震动,如同轻微的地震,而一个透过大铁喇叭而得到了极大加强,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直入檀韶的耳朵:“韶哥勿虑,龄石来也!”
檀韶先是一愣,转而狂喜上脸,哈哈大笑道:“救兵来了,救兵来了,是大石头,是大石头,哈哈,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和之,快传令,牢牢守住,挺这最后一段,敌骑一退,就给我全面追杀!”
他说着,一把扯下了大戟上挂着的帅旗,亲自向着旗杆之上升起:“擂鼓,擂鼓,让所有步队都继续坚定守住,等我帅令!”
离着檀韶帅旗不到七十步的地方,慕容镇的白须在轻轻地随风摆动着,看着那面再次升起的蓝色帅旗,也看着本方从前方的盾墙前,再次退下来的百余骑身上插满了箭枝的骑兵,喃喃地自语道:“天意,难道这是天意吗?”
慕容平冲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拔出了左腿之上的一根箭杆,血箭飚起,两个仆从护卫连忙向他的伤处撒起行军止血散,而慕容平则大吼道:“大王,为何此时要撤兵?只要再冲两次,不,再冲一次,我一定可以砸开檀韶的龟壳!”
慕容镇摇了摇头,说道:“敌军战车部队已经杀到,继续冲击这些步阵,只会腹背受敌,趁着敌军步兵损失惨重,还要重整的时候,我们必须先去迎战敌军的战车部队,要不然,给他们杀到面前,我们连冲击的距离也没有了!”
慕容平恨恨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道:“该死的吴儿,这些狗日的战车是从哪来的?!”
慕容镇咬牙道:“敌军战车是从北城方向杀来的,第一批就有一百三十辆之多,后面应该还有,不过这些是纯战车,没有步骑的掩护,阿平,你带着这里一直在休整的两千铁骑,给我先把这先头战车打垮了,如果有一辆战车冲到这里,提头来见我!”
慕容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好,那这里就交给大王了,小侄现在就去把那个姓朱的敌将宰了!”
慕容镇沉声道:“不可轻敌,攻击他们的车轮,那是战车的弱点!”
第3669章 铁骑列阵冲战车
慕容平的眉头一皱:“我们不是要去想办法攻击战车上的御手吗,为啥要攻击车轮?”
慕容镇一指前方,只见这些战车与众不同,在御手的前方,特地加了一圈挡板,把整个人都掩护住,只留下了一道大约半尺宽的缝隙,便于他观察四周的情况,显然,就是专门保护御手所用的。
慕容平恍然大悟,咬着牙道:“奶奶的,这些狗日的战车,还是特制的啊。”
慕容镇沉声道:“御手是战车的核心,又是防护最差的,所以我们的骑兵战法都是强调攻击御手,但现在这些吴儿把战车改进了,对御手严加保护,想直接攻击到,非常困难,得另想办法。”
慕容平点头道:“御手攻击不到,那就用我们战马突击时割断马腿的打法,直接打他下三路的车轮,大王,是这个意思吧。”
慕容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战车再厉害,车轮也是木头做的,还有条幅,并不是实轮,只要我们用骑兵战时的别马腿的战法,一槊刺进轮幅之中,就能起到一下打断马腿的那种奇效,顿时就能摧毁战车。”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还是大王你高明啊。这下我们就不必跟车上的弩手,槊手缠斗,一下就能废了战车,嗯,这些晋军还没有步骑在边上掩护,这些战车不过是任我们宰割的靶子,看我一个突击,全灭了他们!”
慕容镇沉声道:“也不能太大意了,那朱龄石是晋军北城的主将,这回亲自率领战车来援,当是他们北城的主力,虽然是先头部队,但其挟着打败我北城突围部队的气势而来,还是很强的,只要灭了他们这支部队,那其他晋军,都不足为虑。”
说到这里,他一指身后的南城方向,远处三四里外的一片空地上,正不断地有晋军从南城驰来的小队骑兵在集结,大约已经有五六百骑,而后面的烟尘大作,似乎也有更多的步兵在杀到,只是他们还在列阵,没有直接冲着这烟尘四起的战团发起攻击呢。
慕容镇说道:“刘裕也在派援兵过来了,南城那里战事这么紧张他都挤出这起码数千步骑,说明是真的急了,也好,南城那里露出破绽,黑袍就会出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视二虎相争,相机行事。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有先击破了北边的战车,我这里再冲下檀韶的中军,彻底灭掉这西城的晋军,然后这些南城的晋军援军,必会肝胆俱裂,不战自溃。平儿,这一切的关键,就是看你的突击了,这北城过来的战车,就是敌军所有士气的来源,打掉他们,这一战就胜啦!”
慕容平自信满满地点头道:“大王,连那木甲机关人都给我们全灭了,这区区百余辆战车,何足挂齿,看我现在打冲锋,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把朱龄石的脑袋,连同他那面蓝色的帅旗,一起献给您!”
慕容镇的眼中冷芒一闪:“军中无戏言,我要亲手升起这面挂着朱龄石脑袋的蓝旗,再加上檀韶的,打着这旗向城南的晋军进军,让他们知道西城和北城的军队已经全部完蛋!”
慕容平一声长啸,大声道:“大王,看我的吧。”
他一边长啸,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疾驰到了几十步外,刚刚列好了楔形的突击阵形,百骑一队,约二十个分队的骑兵面前,大声道:“北海王的骑士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这二千名蓝甲蓝袍的俱装甲骑,在今天的整个城外战斗中都没有出场,一直是在这里看着前方的甲骑来回突击,放手大杀,一个个眼睛都绿了,这会儿听到慕容平的呼喝,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杀戮的冲动,齐声大叫:“杀吴儿,杀吴儿,杀吴儿!”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听好了,吴儿奸诈,御手那里加了防护,咱们这回不打御手,只打车轮,所有铁骑给我从敌军的战车之间杀过去,用你们的骑槊枪矛,狠狠地卡进他们的车轮轮辐之中,让这些战车,全部断轮趴地,后续的骑士,尽情地杀戮那些落地的车兵,记得,别顾着下马斩首,打赢了这仗,所有人都有大功!”
俱装甲骑们发出了阵阵野狼般的嚎叫,慕容平拉下了面当,眼睛死死地盯着当先的一辆战车,车顶之上,飘着蓝色的“朱”字大帅旗,而一员魁梧挺拔的大将,持戟立于车上,威风凛凛,可不正是朱龄石?
在朱龄石的身后,一百多辆战车已经在三里左右的正面摆开了阵势,形成了两排,车与车之间相隔大约十五步左右,足够两三匹战马全速并排冲过,而后排战车上则驾着鼓,赤膊的力士们正拼命挥舞着鼓槌,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配合着所有晋军将士的齐声呐喊:“燕贼,你过来啊!”
慕容平冷笑着拉下了面当,一挥狼牙棒,身后的五队铁骑,开始向前奔行,而慕容平的嘴里喃喃道:“我过来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三里之外,朱龄石看着排成一线,向本方冲来的敌军甲骑,嘴角微微地勾了勾,转头对着身后的传令兵说道:“第一阵战车,装备轮刀,上前迎击!”
他的命令,迅速地给几十面旗帜所转达,几乎是一瞬间,车上跳下了百余名孔武有力的军士,他们抽出腰上的佩刀,熟练地拔掉了刀柄,向着轮轴之外的的一处机关一插一卡,顿时,锋利的刀刃,就安在了轮轴之上,闪着森森的寒光。
朱龄石的身边,虞丘进将袍大铠,立于另一辆战车之上,他一边看着这些装在车轴之上的锋刃,一边笑道:“大石头啊,你说这胖长史是从哪里看到的机关,能在车轴之上安刀呢,这只要冲出去,敌军的马腿可都别想保住了啊。”
朱龄石微微一笑:“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虞丘进摇了摇头:“不残忍啊,这样的死法很快很干净,甚至没啥痛苦的,对敌军甲骑,算是福报了。”
朱龄石的眼中冷芒一闪:“那有劳贵子哥了,按原定的战法,出击!”
第3670章 压弩不放英雄胆
虞丘进哈哈一笑,站到了站车之上,那搭载的连弩之后,这些战车,都跟后世的皮卡车一样,直接在战车的中央加装了一部有底座的六石大弩,五连发的弩臂之上,已经装好了一尺多长的弩矢,生生就是一部五连发的弩机,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甚至可以打出八石奔牛弩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