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939节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些只是表面的理由,其实我想说的是,沈家兄弟出身吴地,不是开始就投身北府,并不是你们这种血统纯正,一路走来的北府老兄弟,虽然后来加入了,但毕竟跟檀家兄弟这些人相比,算是半个外人,这点你也是清楚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理由,但不止是他沈家兄弟,你真要算起来,王镇恶,朱龄石也是同样的情况,如果是以纯正北府为条件,那反倒是只有檀道济才符合这个要求了。”
刘穆之笑道:“所以,你不放手大用沈田子,是另有原因。因为他器量不足,性格暴躁,总是跟王镇恶作对吗?”
刘裕叹了口气:“这算是排在第二位的理由,沈田子为将无帅都非常优秀,无论是兵法还是武艺都堪称顶级,也确实可以说是后辈中综合起来最象我的一个,但是,有两个理由,让我无法选择他作为继承人。”
刘穆之双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洗耳恭听你的理由。”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第一,沈家兄弟自反正以来,一直对我非常尊重,视我为救命恩人,但是对别人,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希乐,无忌他们,就没这么尊敬,换言之,他们只听命于我,未必肯居于别人之下。一个最明显的事,就是他们兄弟当年回家的时候,不顾朝廷的赦免之令,仍然去杀了当年出卖过他们父祖的仇人全家。也因此,沈渊子作为长兄,辞职解职夺爵,回家隐居不出。”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是有这么回事,当年这个事闹得不小,甚至让不少本来归顺的附逆贼人又重新上山结寨自保,为了平息后续的影响,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甚至让吴地又多免了半年的钱粮税赋,才算勉强平定,老实说,当年我恨不得杀了沈家兄弟,用他们的脑袋来平息那几乎要再次掀起的叛乱。”
刘裕正色道:“我一再地跟沈家兄弟强调,非常时期,不可再生事端,不能为了尽孝而误了国事,可他们仍然不听我的劝阻,当面答应,回乡后就动手杀人,而且绝不是他们后来说的一时冲动,或者是那叛徒横行乡里,实际上他们早有准备,回乡的时候就带了部曲手下,伪装是外来的侠客,攻杀了那仇人全家。当时还在西征,我不想让归顺投降的将士们心中恐慌,才没有深究,不然的话,真的应该借两颗脑袋来平息后续的动乱,也不至于让你为难。”
刘穆之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所以从这事,你就认定了沈家兄弟只图快意恩仇,不顾大局,不是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刘裕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他们是一时冲动,或者是放不下父祖之仇,所以才要去报仇?真的以为这只是为了尽孝之举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要是报杀父祖之仇,那应该是冲着你,冲着刘牢之才是,毕竟那个叛徒乡邻只是举报告发,而动手杀人的是刘牢之,把他父祖俘虏解去大营的,是你亲自带兵搜捕的。”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打着尽孝,报仇的旗号,实际上还是利益,那个叛徒因为举报了他们一家,受到了当时朝廷的赏赐,一下子成了当地的豪强之家,也把原来沈氏兄弟世代相传的田地给夺了去,名义上是为朝廷没收逆贼田产,但实际上却归了作为乡吏的自己家。若不是沈氏兄弟后来归顺了我,立了功,当了将官,恐怕连沈家的祖宅,那叛徒也不肯让出来呢。”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当年这种情况很多,世家子弟和乡间豪强,如果没死的,就会大肆以附逆罪名去侵占当过妖贼的本地豪强的家产。为了处理这些个纠纷,我可没少费劲,沈家兄弟这个案子,就是闹得最大的一个,毕竟灭门血案的影响太大了。”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他们找了个为父祖报仇的理由,杀了对方满门,而且动手的时机也是挑在我为谢停云报仇,杀了王家满门的时间之后,要处理他们,就得处理我自己,不得不说,他们兄弟是谋定后动,心思缜密,绝不是那种无脑莽夫所为。”
刘穆之笑道:“这么说来,沈田子处处与王镇恶,甚至朱龄石兄弟过不去,也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粗野冲动了?”
刘裕笑道:“这是自然,对王镇恶,朱龄石,沈田子从来都是公开场合发难,却从不在私下来找我提醒要提防或者是限制他们,胖子,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呢?”
刘穆之的眉毛一挑:“这就说明沈田子是大块头有大智慧啊,公开场合质问王,朱,引起众将都会顺着他的指责去警惕他们,而这两位,就是年轻一代中对沈田子地位构成威胁最大的两人,揭发他们的不足,就是削除其他众将对他们的支持,说到底,还是为他自己啊。”
第3659章 私拉将帅心结生
刘裕正色道:“不仅如此,沈田子从不私下找我要将帅之权,凡事只在公开场合说话,显得光明正大,符合他那耿直无私的硬汉铁男的造型,我们北府诸将,多数是直肠子的武夫,就喜欢这种不玩花活的性格。但实际上,沈田子那粗犷的外表下,却是很深的城府,这也是沈家诸子中,只有他和沈林子的兵法水平,堪称帅才的原因。”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这次在西城,虽然整体上看我军大败,但是沈田子的表现可称惊艳,之前击杀慕容林的时候,就是战法和心理上运用纯熟,全灭了这股俱装甲骑部队,而之后墙陷之时,又是他第一个在全军溃败的情况下守住了木甲机关一线,在最危险的时候挡住了敌军出城的攻击,这些表现,证明了他绝不止是个无脑莽夫,而是真正的帅才。”
刘穆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武勇直追当年的你,又是深通兵法,应用自如,那不考虑他出身的话,应该他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才是。为什么你还要把他排除呢,就因为他们沈家有自己的心思?可是按这个说法,是人皆有私心啊,难道朱龄石和王镇恶就没有吗?”
刘裕摇了摇头:“真正让我不能把北府军交给沈田子的原因,胖子你应该最清楚,还需要我点破吗?”
刘穆之的胖脸上,肥肉跳了跳,还是叹了口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看破不说破啊。”
刘裕直视刘穆之:“你和妙音私下接触和拉拢沈家,我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想你自己跟我说这样做的原因。今天,我不能再等了。”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无比地严肃:“首先,你不用担心和怀疑,世家高门拉拢沈田子,或者说扶持沈家,绝不是为了跟你作对,或者是架空你的主帅权威,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要找的就是刘毅,而不是沈田子,寄奴,你这点千万不要误判。”
刘裕冷冷地说道:“郗僧施,庾悦他们去找刘希乐,甚至谢混去找,我都不奇怪,但你和妙音是我最信任的人啊,为什么你们做这事的时候,甚至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你重用王镇恶的时候,跟我们商量了吗?寄奴啊寄奴,有些事情,即使是夫妻之间,或者是你我之间的关系,仍然会因为大家的立场问题,会有利益冲突的。”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多年了,哪怕是现在,你们也不支持北伐,对不对?”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若是不支持北伐,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北伐是大义名份所在,也是你毕生的梦想,就算我和妙音,难道就没有报国之心,复土之志吗?但这也要看时机的。就象这次打南燕,我们之前就一直劝你不要太激进,适可而止,可是你听吗?”
刘裕沉声道:“所以就要放任黑袍在南燕发展壮大?就要看着他们这些阴谋家不断地制造大晋的分裂和战乱?老实说,这次北伐前我并不知道天道盟的事,但隐约间感觉黑手党还存在,抱着打草惊蛇的心思出征的,本来我也只想打完临朐,给南燕一个教训就收手,但直到我在这一战中知道了天道盟这个可怕组织的存在,多年来心中的疑惑才彻底地给解答出来,也坚定了我必灭南燕,必破天道盟的决心!”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所以你在这里围攻广固一年有余,反倒是让南方的斗蓬操纵和控制妖贼起兵,弄成现在这样,你还认为这个决定正确吗?”
刘裕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仍然认定这是唯一的正确选择,因为临朐之战后,无论黑袍如何地求和,割地,都不过是缓兵之计,就算我回师回去打岭南的妖贼,他也同样会再次挥师南下,策应他的同伙,不要以为他在临朐出卖过斗蓬一次,两人就真正翻脸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一起合作对付我。”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们就是知道可能还存在着可怕的阴谋集团,所以才不想在内部清理干净的情况下贸然北伐的,天道盟不说,你之前跟希乐,无忌也是暗中较劲的关系,甚至是力压希乐的反对意见,强行北伐,几大巨头各掌一军,各镇一方,你不是用整个大晋的合力在打这一战,那就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说到这里,他一指对面的城墙,沉声道:“现在的南燕,就象一个吃了一大半,塞在嘴里的鸡腿,吐了可惜,吞下去可能会卡死自己,真的好吗?”
刘裕正色道:“不打这一仗,如何把这些潜在的敌人全部暴露出来?我就算继续在大晋呆上十年,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夺希乐,无忌的兵马,只有这次灭国,干掉黑袍,才可能解决很多一直无法下手的麻烦事,这点,我不后悔。”
刘穆之咬了咬牙:“若是如此,你就不能跟世家闹得太僵,不是我和妙音要反对你北伐之事,而是那些世家高门,对北伐没有太大的兴趣,或许北府兄弟想着要建功立业,要以爵为将,但是那些个世家高门可不这样想,这次你也看到了,占便宜的好事如开始的出征,庾悦这些人都想来,但要啃广固这块硬骨头时,他们都消失不见,若不是北府的兄弟们还支持你,这仗还打得下去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靠建康城中的世家呢?难道这齐鲁大地,来投奔我们大军的齐鲁父老,还有他们背后的这些齐地豪族,就不是可以用的力量吗?不想为我,为大晋效力没关系,有的是人想为大晋效力,自己以后不要后悔就行。”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寄奴,你看到的是齐鲁这些豪强士族为了自己的利益,肯支持这次的北伐,你却看不到如果青州的利益给了他们,那吴地的世家又能得到多少好处呢?这次他们起码开始还会跟来,那下次呢?你给了好处的这些齐鲁豪强,会象这次的吴地世家一样支持你下次的北伐吗?”
第3660章 穆之终吐心底声
刘裕咬了咬牙:“这就是我最不能理解你和妙音的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如此看重建康城中的高门世家?时代已经变了,我也不是没给他们机会,北伐的机会,战后的利益和好处,我都向他们作了大量的让步,甚至很多战死沙场的将士所得的回报,都不如那些躺在后方,只是捐些钱粮,让些家丁部曲从军的世家子弟,这公平吗?”
刘穆之淡然道:“不公平,但这就是现实,那些忠勇战死的将士们,拿不出这些躲在后方的世家子弟所能拿出的钱粮,人力,军械。寄奴,我知道你的理想是美好的,也见不得人间有这些不公和黑暗,但你必须明白,这些事情,不是你一朝一夕就能改变,高门世家掌握天下的资源已历百年,也不是京八党出现几年就能扭转的。”
刘裕沉声道:“你说将士们从没没受到教育,大字不识,没法治理天下,我必须要依靠士族子弟,我也同意,但我另找一帮士族总可以吧,建康城的世家如果不肯出力,消极避战,那我就让这齐鲁的豪族出力出粮,事后也给他们多分好处,难不成离了吴地的世家,我就不能北伐了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啊,别激动,你觉得齐鲁青州的这些豪族,比起建康城中的世家大族,就高尚,就正义吗?他们为什么这次肯出力帮助北伐,你不会不明白吧。”
刘裕冷笑道:“是要借我们的力,打败推翻南燕慕容氏,从那些胡人酋长们的手里夺取更多的领地,人口,在青州能恢复自己以前的实力和地位。”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乡,也是他们的基业所在,所以他们这次肯出力,而且现在他们叛离了慕容氏,已经无路可退,只有跟着你打到底了,但就算他们这回出力,到了下次,你想继续北伐的时候,他们就会跟今天的吴地世家一样,不肯继续出力了。”
刘裕咬了咬牙,摇头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如果北伐能一直胜利,就没人不想要新占的领地,人口,就连庾悦他们,不也在这次的北伐中捞到好处了吗?为什么就不肯继续支持呢?”
刘穆之沉声道:“因为这次赢不代表下次也能赢,兵凶战危,谁也不能常胜不败,就连你,不也是在跟我交代后事吗?更别说这些世家的子侄,一旦在战场上把命送了,那爵位,土地还会有吗?”
刘裕的大手一挥,断然道:“他们不肯拼命自然有人肯拼命,这么多将士们都是不顾生死,我就不信,没了世家所提供的军械钱粮,就不能继续打仗。国家再怎么也有正常的税收,粮仓武库也有存粮盔甲,难道就不能支持北伐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表面上看是可以,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若是你完全想把世家子弟们抛开,不让他们插手北伐,那按现在的规矩,无爵不当官,非功不得爵,这样慢慢地就是京八兄弟们通过战功而得爵,甚至是青州的豪强士族们也会有好处,别人进步了,你原地不动,那就是失掉手中的权力,就算冲着不让别人轻易建功立业,超过自己,他们会怎么做,你也能想象的。”
刘裕沉声道:“谁要是敢在后面搞鬼,坏了北伐大事,哼,王愉家就是下场,我不是没警告过。”
刘穆之反问道:“你灭了王愉满门,能换回谢停云的性命吗?”
刘裕的眼中瞳仁猛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也如同石化一般,说不出话来。
刘穆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年桓温北伐大败,回来后泄愤式地攻杀了他以为在后方不出力导致战败的豫州刺史袁真,但也挽回不了失败的结局,更挽回不了几万战死的将士。寄奴啊,你现在在这个位置,做任何决定都要冷静,要会平衡各方的利益,而不能死守着自己的原则,固执不变,所有不服从你的人都要清洗掉,老实说,这样你会越来越走上孤家寡人的路子,以后说不定连我都不敢向你进言了!”
刘裕叹了口气,拉起了刘穆之的手:“我太需要你这样掏心窝子地跟我进言了,老实说,现在也只有你能这样跟我说话,就连妙音她,她也…………”
说到这里,刘裕的心中一阵刺痛,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刘穆之沉声道:“妙音因为感情的原因,有些事已经不能跟你交心谈论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因为谢家和王家的关系,她所处的立场大多数时候是要维护世家高门利益的。能现在还跟你站在一起,已经不容易了。”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那你又是站在哪边?是世家这边,还是我这里?!”
刘穆之毫不迟疑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站在你们中间,是协调你们之间的关系的最后一道屏障,我不能让你和世家真正闹得不可收拾,不能让大晋出现第二个黑手党,更不能让你众叛亲离成为独夫。哪怕你的理想是崇高的,光明的,但如果你处事不当,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那同样也会成为孤家寡人!”
刘穆之这些话说得义正辞言,本来细缝和绿豆大的眼睛里,光芒炯炯,这一刻,他的气势甚至不在刘裕之下。
刘裕无语良久,才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抵触北伐呢,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如果不趁着北方诸胡分裂战乱,一举收复江山,要是让北魏这样的国家一统北方,留给子孙后代去解决,可就难了!”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北方的胡虏,而是天道盟,有他们存在一天,大晋就永远有内乱,你就永远合不了南方之力,世家中是有很多目光短浅的,但那也很大程度是因为黑手党,天道盟多年来的布局和教唆,如果你能彻底平定南方,建立起自己想要的制度,尤其是可以让京八子弟普遍识文断字,以后袭父叔之爵成为基层官吏,到这步的时候,才是真正可以脱离世家高门,掌控天下之时了,这个时候再大举北伐,无论是我还是妙音,都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第3661章 留守青州防妖邪
刘裕咬着牙,沉声道:“那要等多久?现在就算是从娃娃开始抓教育,要等他们成年,也得十几年,二十年的时间,我还等得了这么久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就想毕其功于一役,为了留你的大名于青史,就不顾实际的条件,强行发动战争,走苻坚的老路,是不是?”
刘裕这一下给呛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甚至额头之上也开始冒汗,刘穆之这一下说中了他心中最害怕的一件事,苻坚这个大仁君和他那看起来无敌天下的帝国,是怎么样瞬间崩溃的,他可是亲身经历过,而现在东晋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都远不能和当年的前秦相提并论,而内部潜伏着的敌人,甚至强过了当年的慕容垂和姚苌等人,黑袍和斗蓬是更加可怕的对手,自己真的可能会遭遇苻坚当年的结局吗?他甚至有些不敢向下去想了。
刘穆之看着刘裕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啊,其实我们没必要这么心急,中原沦陷于胡虏之手,天下出现黑手党,天道盟这样的邪恶组织,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长久的累积。”
“同样,你想恢复旧山河,也得打好内功才行,这次灭了南燕,足以让你名垂青史了,但你不能因此而失去判断,操之过急。苻坚的失败就在于他过快地追求扩张,追求功业,而忽视了他内部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内部的矛盾,又怎么会淝水一战,就让整个国家灭亡呢?”
“其实我们现在也已经到了很危险的时刻,前方坚城未克,内部人心不齐,还有妖贼和天道盟作乱,直逼京城!”
“这些危险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有灭国亡种的危险,我们拿下南燕后也得考虑的本地的安定,而不是急着用这青州的人力物力继续去打仗,更不能盲目地为了抢时间,而置家国于危险之中!”
刘裕正色道:“胖子,你提醒得很对,我不应该操之过急,灭燕之后,还是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图北伐,在这之前,我还是得跟世家门阀处好关系,而不是急着找什么人来取代他们。”
刘穆之的神色稍缓:“檀韶不管这次是不是立功,都不适合当这个青州刺史,南燕灭了以后,我们需要的是在这里求稳几年,灭了黑袍以后,如果你还能平安地活下来,最好是你带兵回去对付妖贼,我帮你在这里看上一段时间。”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你要亲自留在青州?”
刘穆之点了点头:“回建康跟妖贼打仗,这是军事,有我没我区别不大,再说建康城还有徐羡之,还有孟昶,他们都是治世之能臣,兼之有傅亮,谢晦这些人的辅佐,你的后勤不成问题,而且,打完之后,妙音也会跟你回去,充当你和世家之间的联系人,我回不回去,区别不大。”
刘裕的眉头一皱:“如果我真的能躲过这一劫,回去和天道盟决战,我需要你的智慧。”
刘穆之摇了摇头:“就是因为要跟那个什么天道盟的斗蓬,跟妖贼决战,所以我才得留在这里,因为这些魔头绝不会只跟你正面交战的,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攻击你最弱的环节。”
刘裕沉声道:“他的意思,如果我灭了南燕后,他们会在这里下手?”
刘穆之正色道:“这是一定的事,现在的南燕,因为广固还久攻不下,一切还看不出来,如果你议和退兵,那黑袍就留了下来,他会自己在这里发展,起码会先去收拾那些这次倒戈的青州豪强士族,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对付你,反而对你是好事。”
“可要是你灭了南燕,干死了黑袍,那就又会有变数了。寄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刘裕叹了口气:“知道了,南燕灭了后,这些灭国后的胡人,慕容氏一族如何处理,本地的豪强士族想要更多的地盘和人口,而北伐中出力出粮的建康世家也一定会闻风而致,甚至我们北府将士立了功后也想在这里按爵圈地,必然会有利益的冲突,而这,就给了斗蓬可乘之机。”
刘穆之点了点头:“黑袍在这里经营了多年的天道盟的势力,并不会随着广固的攻克而一下子消失,斗蓬也会暗中过来想要夺取黑袍留下的资源,这又涉及情报组织这块,如果我不在这里镇守,那只怕你明面上打下了青州,灭了南燕,暗中却是给斗蓬作了嫁衣,加上大军撤离,本地留守兵力不足,要是斗蓬突然之间又象岭南那样拉起一支兵马,反攻青州,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刘裕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他哪来的实力?就算有钱粮军械可以秘密储存,但人从哪里招?要知道,青州这里的豪强士族也同样是圈了大量的人口,几乎所有的本地百姓都依附于他们,只要把胡人看守好了,难不成这斗蓬还能用机关木甲来叛乱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好像忽略了两股势力啊,寄奴,青州本地暂不说,一个是北方的北魏,再一个,就是司马国璠,司马秀之这些叛贼,甚至后秦在中原的兵马,都可能在我们撤军之后反攻青州的,如果有人提供接应,提供军械粮草,那他们就会在你跟妖贼大战的时候,长驱直入,在你的背后,狠狠地扎上一刀!”
刘裕听得冷汗直冒,咬牙道:“确实如此,胖子,多亏你的提醒啊,看来灭了广固之后,这里还非得你镇守不可,那我还不能这么轻易地跟黑袍同归于尽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其实,有个人比我更适合在这里,现在也许还不晚。”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是想说慕容兰?”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她比我更适合,寄奴,我跟你交个底吧,这一次,在现在的情况下,只逐黑袍,保留名义上的慕容氏南燕,比直接灭了强,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可能!”
第3662章 分离部众即亡种
刘裕咬了咬牙:“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不可能再跟她战场谈判,马上黑袍就会攻过来了,那是生死之搏,而妙音对阿兰的态度你也知道,她们直接就能在战场上你死我活,我不是让你拦住…………”
刘穆之摆了摆手:“寄奴,你听我说,之前你跟慕容兰在城外相谈,无论什么条件也不可能逃离黑袍的眼睛的,你们是夫妻,心意相通,有些事情,尽在不言中,难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还需要通过签什么条约,来个歃血为盟才能确认?”
刘裕的眉头一挑:“这个自然不会,其实,只要我跟阿兰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我知道,她想保全南燕,保全她的族人,但是我不能允许一个独立而完整的慕容部存在,这不是因为我信不过她,而是因为我跟她的关系,会随着我们的老去和死亡而结束,而继任的人,哪怕是我们的孩子,也未必不会起叛离之心哪。”
刘穆之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你太固执了,要说反对朝廷,挑起叛乱,难道只是胡人的事?难道汉人就不造反了?对大晋来说,造成最大伤害的,究竟是这些胡人,还是天师道的妖贼呢?是慕容部,还是沈家这样的吴地土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