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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783节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我看他们是想两边下注,广固毕竟是天下坚城,难以攻破,若是站在黑袍一边守城成功,那以后就会在南燕占据高位,得到重用,若是我军能成功破城,那到关键时候再来个打开城门或者是反戈一击,也可以作为临阵起义来论处,总之,无论怎么选择,都不会吃亏。”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觉得阿兰会利用贺兰部的力量,也许真的到了拿下黑袍,夺取城中控制权的时候,贺兰部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呢。而这个贺兰敏,这回冒险促成了你和慕容兰的见面,应该也是一种诚意和表示。”
  王妙音冷笑道:“她和慕容兰可不一样,慕容兰是先要保护好她的族人,然后找机会拿下黑袍,进行议和,可是贺兰敏却是想要拿慕容氏和其他鲜卑人作为投名状,献与我军,这就注定了她们不太可能会有真正的合作,裕哥哥,我劝你不要对这个抱有太大的希望。”
  刘裕勾了勾嘴角:“明面上看是这样,但我倒是觉得,有一点是她们最大的合作基础,超过了一切。”
  王妙音的神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说在对付黑袍和天道盟上,她们是一致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从明月的身上,我们能看到黑袍控制这种核心手下的残忍手段,就算她们身上没有那个可怕的邪虫,也一定有能要了她们命,让她们惨死的可怕禁术,阿兰是不畏生死的,但是贺兰敏正相反,她是极端地怕死,惜命,我想她之所以违背黑袍的意志,在北魏自行其事,恐怕就是想找一个永远摆脱控制的办法吧。毕竟要是她儿子控制了北魏,就有条件跟黑袍讨价还价,解除自身的禁制了。”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是很有可能的,这么说来,你还准备继续利用贺兰敏?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很快我们的大军就要到广固了,围城在即,我估计你想再和贺兰敏接头很难了,但她肯为你传话,促成了我们和慕容兰的见面,而且这个见面没有给黑袍所知,刚才那明月妖蛊的出现,应该是个意外,可能就是它在这里吞食怨灵冤魂,偶尔碰到的。这说明贺兰敏并没有背叛和出卖我们,换言之,她还是有合作的意愿。”
  王妙音叹了口气:“可是那明月妖蛊,要是回到广固城中,必会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向黑袍汇报,到时候慕容兰可就危险了。”
  刘裕的嘴角抽了抽,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未必会如此,黑袍现在就算明知阿兰与我接触,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再说明月不会知道我们接头的细节,只要阿兰不开口,那贺兰敏就是安全的。阿兰完全可以说出来见我是想请求我罢兵休战,愿意议和,就算是慕容超也不会拿她有办法的。毕竟,正面打输了,还不许人求和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刚才我觉得你的话,对那明月飞蛊是有些触动的,她其实死于给自己人出卖,而不是单纯被我们所杀,带着这个怀疑,只怕她也会开始寻求真相,一旦她知道了是谁出卖的自己,那反戈一击,为自己报仇,也不是没可能的。”
  刘裕笑道:“你就这么肯定她会这样?”
  王妙音点了点头:“我多年搞情报,见多了这些杀手,她们可以接受战死,失败,但不能容忍背叛,尤其是那种事前约定了接应和许诺的退路,最后无人前来,那就说明从一开始,派他们来的人就是要他们去送死的,这种杀手如果活下来,那第一个寻仇的往往是自己的旧主。”
  “以前明月也主要是给黑袍用那脑中的蛊虫所控制,但现在她已经成了这样,就算黑袍可以让这蛊虫再死一次,也不会比当时死的那次更痛苦更可怕了,我想,她可能回去后,就会去找黑袍讨个说法呢,要是这样误打误撞地除掉了黑袍,我们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想到这里,王妙音不禁心花怒放,脸上也绽放起了笑容,一如海棠花开,美得让人不可直视。
  刘裕也跟着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确实是美好的愿望啊,只可惜,妙音你好象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派明月重新回阵中的,好像不是黑袍啊。”
  第3038章 明月身份终曝光
  王妙音的神色一变,笑容顿时收起,转而陷入了思考之中,略一思忖,她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确实如你所说,明月应该是其他人派回去的,而这个人,很可能是斗蓬。”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现在还不好下什么结论,但斗蓬和黑袍的争斗,已经公开化了,黑袍在阵中的时候主动地交代出了斗蓬,想必不止是为了简单的报复。恐怕有让我们把目标转向斗蓬,给自己迎得喘息之机的考虑。至于明月,如果来之前的任务就是背叛黑袍,陷害黑袍,那为何后面又要带他离开呢?而且,明月回来时的任务是劫持妙音你,这恐怕并不涉及陷害和出卖黑袍,倒象是…………”
  王妙音抢道:“倒象是有人想要在南边的晋国生事,需要利用我来要挟谢家或者是皇帝。”
  刘裕的面色凝重:“若是这个斗蓬真的是在南方,在大晋存在,那明月的这些做法,就可以理解了。不过,这中间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我们后面慢慢地探查清楚,刚才明月那样离去,可能跟派她来的人也会有冲突,至少,她的疑心会给勾起,也许,我们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王妙音点了点头:“这点我会格外留意的。但现在明月变成了这样,她是跟黑袍在一起,还是会离开广固城,回去找她的新主人?”
  刘裕笑道:“她在这里吞噬亡魂作为食物,这天下这么多,到处都是孤魂野鬼,不必在此的,就是因为她仍然要长留广固城中,才会以此为据点,接下来攻城战打响,会有很多死人,她也不用再在这里噬魂了,我想,她还是会回去跟黑袍在一起,不过,也不排除她起了疑心之后,会直接去见那个派她回阵之人。”
  王妙音正色道:“这邪物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死亡和杀戮,若是去了建康,不知道会因此而死多少人,我得赶快告知我娘,让她作好准备,若是明月真的回建康,就集结我谢家的暗卫,并调动孟怀玉所部的驻军,将之击杀。”
  刘裕点了点头:“这东西还是怕箭的,而且身形不算小,我料也不敢轻易地在白天出现,也许,你娘博古通今,还能找到别的克制此物之法,如果能将之生擒,逼问出天道盟的内情,那个斗蓬的真面目,也许就可以浮出水面了。”
  王妙音笑道:“这个事情就不用多提了,但是我隐约有种感觉,明月是个女人,虽然是一流的杀手,但毕竟也是个女人,按我多年来对杀手的了解,如果身上有如此可怕的禁制,那正常情况会是想方设法保命的,会不折不扣地完成主公的任务,不敢有半点异心。黑袍可以驱动她脑子里的邪蛊,换言之,掌握了她的生死,那能让她背叛黑袍,不遵黑袍命令的…………”
  说到这里,王妙音停了下来,沉吟不语。
  刘裕正色道:“除非是有人能许诺给他解药,解除她身上的禁制,比如那个斗蓬,也许有消除她身上蛊虫的办法,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和黑袍的矛盾公开化,至少,身为两个首领之一,去公然地引诱另一个首领的手下和弟子背叛旧主,这会引起他们天道盟内部的分裂。”
  王妙音笑道:“所以黑袍直接就在阵中提到斗蓬了,应该算是报复吧。”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觉得不是,要真的是报复,应该是把所有斗蓬的情况全都吐露,甚至他的藏身点,他的身份,名字,手下,都可以说出来。这才是黑袍的报复,但他只提了个名字,说这人在南方,我觉得黑袍是为了自己脱身而已,谈不上报复。”
  王妙音点了点头:“裕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也就是说黑袍可能不认为明月是斗蓬指使的,以明月的地位,除了天道盟的两个首脑,恐怕不会有别人能决定她的生死,能让她不顾一切私自行动的,恐怕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爱情?”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明月的身份,我和穆之最近查了出来,她明面上是一个姓程的士人的妻子,但我们在查访之下,却发现了另一个惊人的事。”
  刘裕的心中一动:“你发现了什么,快告诉我。”
  王妙音正色道:“明月的母亲姓陶,和陶渊明,是表兄妹关系。”
  刘裕这一下惊得睁大了眼睛:“什么,她居然是陶渊明的表妹?消息确认无误吗?”
  王妙音叹了口气:“是我和穆之两路人马打听的情报,千真万确,当然,据说她和陶渊明自幼就分开,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过接触,陶渊明也早已经娶妻生子,而明月,则是嫁给了那个程姓士人,看起来,两人并没有什么让人疑惑之处。”
  刘裕的眉头紧锁:“我觉得,这个世上恐怕没有这么巧合的事,陶渊明的身上,有太多不确定的事,很多线索指向了他,却又在最后的关头联系不上。而且,我们当时问那黑袍的最后两个问题,就是刘婷云和陶渊明是不是他们天道盟的人,黑袍只承认刘婷云和他有关系,但否认了陶渊明,我不知道是真没有关系,还是在刻意地保护陶渊明。”
  王妙音正色道:“我们会加紧追查陶渊明的,但是此人又跟一年前一样,神秘地失踪了。现在他无官一身轻,这种名士喜欢游山玩水,纵情山野,我们也不可能盘问他去了哪里。但能摆脱我们的探子的跟踪,我想,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诗人能做到的。”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马上我要准备攻城战了,这情报之事,恐怕无法盯紧,还请麻烦你,多留意陶渊明,我有一种隐约的直觉,也许,明月和他,会有一种非常隐秘的关系。你要查清楚,当初这个明月是如何嫁给那个程姓士人的,这些年,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经常和什么人接触。”
  王妙音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第3039章 广固城外众军集
  说到这里,刘裕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的交谈下来,竟然已近天明,刘裕看了一眼四周,鸟儿的叫声已经此起彼伏,而四周之间的草丛里也是时不时有獐兔跃过,带起阵阵风吹草动,刘裕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回去抓紧审讯司马国璠,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打开一些突破口。”
  王妙音淡然道:“我不抱太大希望,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自己立功心切或者是看到我方乐师被杀,激于义愤,他毕竟是宗室成员,没有明确的证据,我也不能逼得太狠。不过,能借此把司马氏宗室想要立功的人清洗一遍,遣送回建康,就是不错的结果了。毕竟,司马氏的野心是随时需要控制的。”
  刘裕点了点头:“你来处理此事,我放心。后天大军就到了,我还得多安排攻城之事,情报方面的事,就要多辛苦你和胖子了。”
  王妙音转身就走:“交给我吧,广固城易守难攻,现在城中鲜卑将士的斗志高昂,你千万要当心。”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广固城,变得深邃起来,喃喃道:“你真的有传说中的那样难攻不落吗?”
  一天之后,城东,北府军大营。
  也就两天的时间,一座足以容纳十万大军的军营,就已经在广固城外立了起来,东西南三处,连营百余里,一队队盔明甲亮,军容强盛的北府军战士,持戟挥戈,在寨中四处巡视,而代表着北府军各军各营的军旗,则迎风飘扬,伴随着各种吴地和两淮口音,让这百余里的军营之中,热浪滔天,营外的东边,南边的道路上,推着车,背着包袱,扛着削尖的木矛,提着猎弓的民夫丁壮,相继于道,显然,他们是来投军的,整个齐鲁大地,迎来了百年来难得的报仇雪恨灭胡虏的机会,又有几个汉人百姓愿意错过呢?
  中军营帐中,一面“刘”字大旗,高高地在三丈多高的旗杆上飘舞着,而二十余名兴致勃勃的将校们,则按班而立,站于左右两班,时不时地有新的将领们掀帐而入,与各位将校抱拳行礼,笑道:“xx,怎么才到啊,我看你是不想赶上这攻城之战啦。”
  而此时,这位新来的人则会哈哈一笑以作回应:“这不还来得及嘛,大帅,末将xx,率所部到达大营,等待你的命令!”
  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刘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挥挥手,这个新来的将校就会自行归位,而坐在帐中一角的刘穆之,则会奋笔如飞,在面前的军册上,纪录下这一笔。
  沈林子和沈田子双双地向着刘裕抱拳行礼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对面的向弥哈哈一笑,盯着沈田子仍然不算太利索的步伐,说道:“我说田子啊,屁股还烂着就不要这么急着来大营啊,你应该多在临朐休息几天呢。”
  沈田子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站在对面同样位置的王镇恶,重重地“哼”了一声:“王参军屁股烂了还能骑马呢,比我都早来一天,他一文人都这么拼,我有什么在后方睡大觉的资格?要不是得护卫着民夫,我两天前就能到啦。”
  朱龄石笑道:“王参军确实厉害,刚给打了三十军棍,就能骑马来广固,换了我大概是做不到的。”
  王镇恶的神色如常:“我们谁都不想错过围攻广固,击灭胡虏,攻灭敌国的这次机会,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王镇恶看了一眼沈田子:“而且,我想提醒一下沈将军,我王镇恶身为中兵骑军,一向是披甲骑马,冲锋在前的,可不是什么文人,现在我们都这样一身甲胄地站在这里,可都是武夫军人。”
  沈田子冷冷地说道:“抱歉抱歉,是我失言,王参军可是武功高强的武人,下次攻城,末将一定为你擂鼓助威,看着你第一个冲上广固城头,拿下先登之功!”
  刘裕摆了摆手:“好了,今天是大军云集,诸将报道的第一天,广固坚城在前,胜利还没有拿下呢,你们以前有什么心思想法,最好都收起来,这个帐内的都是披甲作战的同袍,在战场上得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明白吗?”
  所有人都神色凛然,对着刘裕齐齐行礼:“谨遵大帅教诲。我等必同心协力,生死与共,不破广固,誓不回军!”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刘敬宣:“阿寿,你是第一批来广固的,今天,请你汇报一下前一段的情况。也让众位兄弟听听。”
  刘敬宣一直站在左首第一位,也是全军中诸将地位最高的那个,听到这话,越众而出,对着刘裕行了个礼,说道:“十天前,临朐之战尾声时,我奉了大帅的军令,带领三千精骑,包括索邈将军,司马国璠将军,义军辟闾道秀参军等,追击敌军,直到广固城外。一路之上,追杀斩获敌军二千余人。并在七天前,到达了广固城外。”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军报上说,你们的斩获足有一万五千啊,为什么你只说了两千余人呢?”
  刘敬宣摇了摇头:“有一万三千四百余人,并不是敌军的将士,而是未来得及入城的鲜卑百姓,在广固城外,司马国璠将军看到我大晋前一阵被掳掠的一千多百姓,被燕贼所杀,首级全都枭于木桩之上,插在城外,于是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把城外俘虏,未来得及入城的一万多鲜卑百姓,尽数屠戮,并把尸体堆成十余座京观,就放在城南。大帅下过令,不允许杀害燕国百姓,末将约束不力,还请大帅治罪!”
  刘裕的眉头一挑:“下令杀这些鲜卑百姓的,是你还是司马国璠?”
  刘敬宣朗声道:“末将当时命令所部将被枭首的百姓首级安葬,并未下达杀害燕国百姓的命令,但当时群情激愤,尤其是司马将军所率的宿卫军将士,那些百姓本是他们所看管,结果司马将军看到众军杀心难抑,就下令将他们全部斩杀,而末将当时无法禁止弹压,还请治罪!”
  第3040章 吊民伐罪方为义
  向弥大咧咧地说道:“大帅,阿寿哥这样做,是情有可缘的,任谁要是看到我们被掳去的无辜百姓给这样屠杀,还给枭首于城外,都是受不了的,一定恨不得杀光所有的鲜卑贼人,报仇雪恨!”
  众将听着,纷纷点头称是。檀韶跟着说道:“是的,阿寿哥和司马将军可不是无故屠杀南燕百姓,而是因为他们屠杀我们的平民百姓在先,我们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的报复而已,大帅你成天也说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就是必诛!”
  朱龄石哈哈一笑:“不错不错,韶哥说的很对,就是这样,我看,这次是特殊情况,不仅阿寿哥无罪,反而有功。只有让胡虏们付出代价,他们才知道,我们汉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哪怕是百姓,只要杀了,也必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
  在一片激愤的群情中,刘裕面色平静,目光从一张张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站在左列中间,一言不发的王镇恶身上,说道:“镇恶,你刚才没有说话,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王镇恶朗声道:“末将以为,无论是从军纪还是从征战的角度,阿寿哥都是大错特错,不仅不能当成功劳,反而必须严惩,以谢三军!”
  此言一出,举帐皆惊,但碍于刘裕的军纪,没有人公开地大声反驳,只是一道道惊奇,愤怒和鄙视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王镇恶。
  沈田子冷笑道:“大概是王参军以前看多了这种胡人欺负汉人,甚至屠杀汉人的事,不以为然,或者是他到现在也没把自己当成大晋军人,当成汉人将校,才说得出这么冷血的话。没错,阿寿哥确实犯了大帅规定的军纪,无话可说,但要是说从征战的角度,我是看不出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要是看了我们的百姓给人这样杀戮还无动于衷,那还穿这身皮做什么,早点脱了回家种地的好。大帅,我不同意王参军的意见,如果说你真的要治阿寿哥的罪,我愿意一起领罪。连同在这里私自发表意见的罪,我也一起领!”
  说着,沈田子一撩裙甲,单膝下跪,而受他的感染,帐中一大半人都这样单膝下跪,这让王镇恶,刘钟等少数几个没有下跪的人,显得格外的突出。
  刘裕神色如常,平静地说道:“既然是军议,那就可以知无不言,我刚才也没有说不允许大家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妄议之罪,无从谈起,你们都先起来,听听王参军是怎么说的,要是他说得没有道理,或者说你们有充分的理由来为阿寿免罪,那我就不治阿寿这回的屠戮平民之罪,如何?”
  所有军将们全都面露喜色,起身回列,沈田子得意洋洋地瞪了王镇恶一眼,站回了列中,刘裕看着王镇恶,说道:“王参军,大家都对你说的那后一点,也就是你说的司马将军之举,对征战不利,有意见。你最好对这句话作出解释。”
  王镇恶不慌不忙地说道:“因为,这不符合大帅这次出兵的理念,也就是兴兵除暴,以有道伐无道。”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继续说。”
  王镇恶点了点头:“南燕虽然是胡虏,但是慕容德自取青州之地以来,还算是个有为之君,重用汉臣,也禁止部下去掳掠,欺压汉人,还兴修庠序,让鲜卑贵族子弟学习汉学,在这个乱世中,还算是保了一方平安,也正是因此,北魏不敢进犯,就连大帅,也与其暂时约和,规定互不侵犯。”
  沈田子冷冷地说道:“王参军,注意你的言辞,慕容德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胡虏头子,他征服青州时也没少杀我们汉人,只是因为那几年大晋内乱,大帅也没象今天这样独掌大权,这才让他侥幸得手,要是换了今天,哪还有南燕的存在?至于后来的约和,那也是因为我们刚刚起兵,还在追击桓玄,这种时候慕容德想趁虚而入,起大兵攻我大晋,大帅只能暂时忍让,与之结盟以争取时间,并不是说就真的跟他们永远这么和平相处了。要知道,汉胡不两立是大帅一生的追求,也是我们北府军的!”
  王镇恶微微一笑:“田子,你只知其一,不在其二。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这天下的道理,有道还是无道,是不会以汉人还是胡人区分的。虽然说北伐中原,收复失地,那是我们每个汉人的理想,但如果时间不成熟,北方没有大乱,胡人君主没有胡作非为时,那北方的百姓,哪怕是汉人百姓,也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这时候北伐,就要面临十倍,百倍的困难,胜负难料。”
  “就算是军事上取胜,在战争中与人结仇,他们的家人,子侄如何安抚,如何化解战争中结下的仇恨,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这就是所谓的吊民伐罪,以有道伐无道的原因。不是考虑战争本身,而是考虑战后的统治和管理!”
  虽然沈田子仍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交头结耳,暗自点头了,毕竟,现在的这些北府军高级将校们,有很多人已经加了刺史,郡守之类的守宰之职,也是实打实地当了几年父母官,就算不是亲自治理,也对这治州理郡之事有所了解,开始从一个管理者的角度,而不止是一个军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
  沈田子咬了咬牙:“那按王参军的意思,我们给掳掠的百姓,就是白死了?难道任由我方的百姓给敌军杀戮,而不去有所回应,就是吊民伐罪了?要知道,杀这些百姓乐师的,可不止是南燕军队,那些城外进城的部落族人,一样有份。”
  王镇恶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吊民伐罪,杀的是那些有罪之人,如果有证据表明这没入城的一万多鲜卑百姓参与了杀害汉民乐师,那杀他们倒也有些道理,但实际上是这一万多人都没来得及入城,更没有手上沾血,放着对面城中的凶手不打,却把怒气发在这些无罪的百姓身上,难道这是勇者所为?这在我看来,不过是懦夫的行陉罢了!与什么虽远必诛,没有半点关系!”
  第3041章 屠戮百姓非仁义
  沈田子恨恨地说道:“王参军,你的话太过分了,二十多万鲜卑人躲在城里不敢出来,看到我们手无寸铁的汉人平民就下手屠戮,看到我们的军队到了,哪怕只有几千人,也吓破了胆不敢出战,难道你还要指望我们的将士直接攻城不成?我们抓获了想要进城的上万鲜卑人,就算他们是百姓,难道杀了他们就是懦夫?城下处理这些人,不也是诱敌出战的一种手段吗?而堆设京观,也是震慑敌军或者是诱其离城出击的一种战法,自古有之,怎么就是懦夫的行为了?”
  檀韶点了点头:“不错,自古皆有把敌军的尸体堆成京观,以震慑敌军,炫耀我军武功,这并不能简单地说成是残暴。”
  沈田子得意地说道:“看嘛,这立京观是自古有之的,我记得以前吴国,楚国都有这种旧俗,燕贼可以枭我们百姓的首,那我们把他们堆成京观,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所以,燕贼不敢和我们的将士作战,只敢把气撒在手无寸铁的汉人平民身上,我们也要这样跟他们学,也是只杀平民,来炫耀自己的武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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