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726节
王镇恶咬了咬牙:“可是后军现在的实力,无法跟他们正面对抗啊,尤其是沈氏家兵,虽然极利于近身短兵相接,但以他们的装备,无法抵挡敌军骑兵的突击啊。啊呀,不好了,敌军骑阵开始动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传令刘钟,现在和檀韶一起,率所部骑兵向敌军铁骑发起反冲击,按锦囊行事!”
第2794章 铁骑逆袭救兄弟
晋军后军,阵内右翼。
一处隐蔽的,看起来杂乱无章,堆满了帐蓬和草袋的临时营地内,却是别有一番洞天。千余匹披甲战马,连同他们的主人,都静静地伏在地上,人衔枚,马套嚼,在外面杀声震天的情况下,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若不是训练有素,安能如此?
刘钟竖着耳朵,坐在一张胡床之上,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在这个位置,外面的人看不到他,而他也看不到外面的战况,只能通过这杀声的远近,以其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来判断外面的情况。
索邈一身重铠,倒提着大刀,在刘钟的身边不停地走来走去,这位勇冠三军的急先锋,向来是作为刘敬宣的副手,冲锋陷阵的,在北府军中为数不多的骑兵中,他更是每次都冲锋在前,这次刘裕特地没有让这员猛将跟随在前军的刘敬宣,而是让他带了几乎所有前军骑兵过来配属刘钟,虽然只有三百余骑,但加在一起,也让刘钟的骑兵有一千五百人之多,足以独立成军了。
索邈一边来回走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什么时候让我上,什么时候让我上?急死我了!”
刘钟轻轻地叹了口气:“老索,别急啊,我们这可是大帅安排的奇兵,要么不出动,要么就是要起决胜的作用!现在听起来,似乎敌军有大队的甲骑俱装在列阵,准备突击我军了,也许,这一轮的厮杀,就会是决胜!”
索邈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睛:“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成功地伏杀了敌军数千甲骑俱装吗?怎么又有敌军大队甲骑俱装参战了?”
刘钟的面沉如水:“只怕,那先行入阵的敌骑,是试探性进攻的,要试出我军所有的埋伏和布置,现在沈家兄弟和檀将军,朱将军他们的埋伏已经全部发动了,这时候被敌军甲骑突击,会非常麻烦,不知道大帅…………”
他说到这里,收住了嘴,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喃喃道:“难道,真的要到打开这个的时候了吗?”
索邈急得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这时候不能再等大帅的命令啦,咱们得学镇恶,随机应变才是。快拆开来看吧。”
刘钟的眼中光芒闪闪,仍在犹豫,突然,他身后的一个传令兵惊呼道:“将军,快看,帅台,帅台那里发令旗了!”
刘钟扭头一看,只见帅台的方向,三面蓝色的信号旗,迅速地升起,刘钟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拆开了锦囊,从里面拿出了一卷帛书,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写了几行,显然是出于刘裕的亲笔。
索邈一脸期待地说道:“大帅下令了是吗,一定是让我们跟在阵外的铁牛哥一起,里应外合攻击敌军吧,哈哈,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是…………”
刘钟初看帛书时,脸色微微一变,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过来,他微微一笑,说道:“老索,你带上五百精兵,当先突击,向着甲骑俱装对冲。”
索邈哈哈一笑:“看我的吧,奶奶的,这一仗可把我老索给闷坏了,不亲手杀他个…………”
刘钟平静地说道:“你稍等,我还没说完,这一仗,必须要按大帅的打法,许败不许胜,一个回合后,就冲出敌阵,就转向右翼车阵外机动,五里外的小林子里,铁牛会等你的。”
索邈的嘴刚才还大大地张着,听到这话,合都合不拢了,他不信地摇着头:“这,这是何意?不让我们放手大杀了吗?”
刘钟摇了摇头:“大帅的军令如山,许败不许胜,记住,做得要象真败一样,你先走一步,我和檀韶随后就到。”
索邈咬了咬牙,行了个军礼:“行,索邈听令。”
晋军,后军。
朱龄石正指挥着部下,手忙脚乱地把本来面向阵内的大车之上,盾板和大弩换个方向,指向阵外,在他身后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几百名晋军的重装步兵,正在和还剩下的百余名燕军的步行骑士,在作最后的搏杀,地面之上,尸横遍野,三百步的战场上,燕军甲骑的尸体,不仅填满了十几个陷阱,更是把这块区间都堆满了,几乎没有下脚前行的空间,每走一步,都会浸湿一脚的血水,每具尸体之上,都中了至少六枚以上的弩箭,这才会让这些装备精良的猛士,没有活到冲到敌军阵前的那一刻,抱憾而亡。
檀韶一戟挥出,刺进了一个伤痕累累,被五个槊手围攻的燕军步行甲骑的肚子,这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叫,手中提着的重剑一挥,从檀韶的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划过,甚至几滴血珠子,顺着血槽溅到了檀韶的脸上,檀韶的眼中杀气冲天,大戟猛地一搅,再一拉,把这名骑士的肠子都缠在戟头之上,直接拉出体外,两个边上的吴地剑士上前一刺一切,生生就把这人的肠子在体外切断,这个甲骑闷哼一声,倒地而亡。
檀韶冲着远处的朱龄石大声道:“大石头(朱家兄弟名字都带石字,北府军上下分别称其为大石头,二石头),别摆弄了,快撤回来,你那些车和盾挡不住甲骑突击的。”
朱龄石头也不回,抄起了一把弩,跳上一辆已经重新安放好大盾的战车,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别管我们,你们快退后重新列阵,我这里能顶多久是多久,快退啊。”
檀韶厉声道:“说什么胡话,我们北府军从不会扔下任何一个兄弟,这是大帅,还有我叔打小教我们的。大石头,撑住,我们来了!”
正说话间,只听到一阵马嘶之声从前方一处拐角之处响起,数百匹战马铁蹄踏地的声音,顿时就在他们的耳边回荡,十余面旌旗迎风招展,尽是北府军的旗号,当先的一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索”字,而人马俱甲的索邈,则挥舞着大刀,冲锋在最前!而他的吼声震天动地:“大晋横野将军索邈在此,谁人敢与我一战!”
第2795章 锦囊妙计奇兵出
檀韶睁大了眼睛,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大帅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老索,加油冲冲冲啊!”
索邈的声音顺风而来:“阿韶,大石头,你们快点列阵跟上。我也不知道能顶多久!”
檀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他发现索邈的身后,并没有大队的骑兵,也就四五百骑,从一边的驰道杀入,后续的几十骑还拖着十余辆辎重大车,并把这些大车就这样散布在驰道之上,以塞其路,显然,不会再有别的骑兵从这条通路上增援了。
檀韶喃喃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就这几百骑兵吗?”
刘钟的声音在檀韶的身后响起:“阿韶,快上马。”
檀韶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身后,只见刘钟带着三十余名亲卫,在尸体和陷阱间跳来跳去,很快就奔到了自己的面前,在他们的身后,一千多骑兵带着两千余民夫,辅兵,也在后面展开阵形,民夫们手忙脚乱地把陷阱外的甲骑尸体搬开,顺便把活着的马给牵走,这五千甲骑俱装入阵,人基本上全死了,可是马儿却还有千余匹活下来的呢,这会儿给牵到一边,也是如逢大赦,顺从不已。
檀韶咬了咬牙:“小钟,你在搞什么,老索在那里冲锋,你不跟着他吗?还把那驰道给堵上了,我看不明白啊。”
刘钟点了点头,看向了一边的沈云子和沈林子,沉声道:“我奉了大帅的命令,前来支援,但是这一战,仍然主要是要靠你们自己,云子,这一战你们打得漂亮,但接下来,就得跟敌军苦战了。”
沈云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带着数百名剑士,在围杀最后的几十名甲骑的沈田子,沉声道:“我们早就做好这个觉悟了,只是现在我们兵力不弱啊,有你们的近两千铁骑,有阿韶和大石头带来的五千步兵,还有我们这里的三千吴地剑士,必要的时候,这些民夫和辅兵也可以披甲上阵,只要对方骑兵冲不起来,完全可以打。”
沈庆之的眉头一皱,三百步外,索邈已经挥舞着大刀,带着部下和刚刚冲进阵门的燕军甲骑展开了厮杀,地方狭窄,两边的骑兵都无法全速冲击,几乎只能在马上挥舞着兵器作面对面的搏杀。
朱龄石带着一千余名部下也跃出车阵,把手中的大弩斜向上,与两百多名弓箭手一起,实现大角度的吊射,弓箭与弩矢越过索邈所部,超前二三十步,洒在燕军甲骑的阵列之中。
但是这些浑身上下都是双层重甲的骑士们,在这百步以上的距离,给这样吊射,几乎连第一层甲都无法穿透,一边挥舞着盾牌,一边控着缰绳,继续稳步向前,五百步外,一面“慕容”的大旗迎风飘扬,而阵下一员大将,被千余持弓箭的连环铁骑所护卫,缓步向前,可不正是燕军甲骑的主帅,慕容兴宗吗?
檀韶咬着牙:“多亏了老索主动冲击,没让燕军甲骑直接超过营门冲击我军还没有构成的防线,但他的兵力太少,就算有大石头的弓箭支持,恐怕也顶不了太久,我们不能等这些尸体给清理干净再出手,现在就上去帮忙吧,我这里的长槊甲士,可以伴随你的骑兵突击,只要能冲到前面,加入战团,就能对敌军的甲骑构成杀伤!”
刘钟摇了摇头:“我们要执行大帅的命令,诱敌入阵,然后与之混战,这一仗,胜负不是这一处的战场,而是全局,你们抓紧布置防线,等这里一清空,我就会带骑兵向敌军的甲骑发起反冲击。”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檀韶,把怀中的那块帛书扔了过去:“这是大帅派我来后军前给我的锦囊,铁牛哥那里想必也有相应的内容。”
檀韶接过了锦囊,看了起来,沈云子沉声道:“那现在要我们做什么?”
刘钟正色道:“这里是营地之间的夹道,骑兵不利于展开,马上我和檀将军都会按大帅的布置,率骑兵突出,然后出阵,不再回来,这里只有靠你们自己了,大帅有令,以沈云子节制诸将,负责在这里的防守,不求杀敌多少,只需要把这股甲骑,牢牢地吸在这里就行。”
沈云子的脸色一变:“檀将军也要离开?”
檀韶这会儿看完了帛书,把这卷帛一卷,塞进了怀中,点头道:“是的,这是大帅的布置,对不住了,云子兄弟,我们要去其他的地方,不过,我只带走我这里的三百将军卫队,他们会骑着这些燕军留下的战马随我一起离开,剩下的两千长槊手,都留在这里,归你节制。”
沈林子喃喃道:“还有什么事,会比在这里与燕军甲骑俱装更重要?我全军的骑兵都要出阵的话,难道是…………”
他的双眼突然一亮,收住了嘴,刘钟平静地说道:“林子,军机不可泄露,我等只需要按大帅的布置行事即可。”
沈林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帅台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崇敬之色:“跟着大帅,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有遗憾,黑袍好像不在当面的甲骑之中,他一定是想等我们用出全部的实力,再后发制人,不过我相信,他所有的布置,都逃不过大帅的眼睛,这一战到目前为止都证明了,我们的大帅,棋高一招!”
沈庆之沉声道:“阿钟,你们放心地上吧,这里有我们,只要有我们沈家兄弟的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敌骑突破半步。”
刘钟点了点头,檀韶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些清理路上尸体的民夫们,沉声道:“快点,再快点!”
刘钟的目光,看向了前方,只见索邈所部左冲右突,但是燕军甲骑俱装,都是十人一队,以铁链连接,即使击杀一人,也无法打破敌军阵形,随着战斗的继续,燕军的后排队列中,重甲骑兵们一边接辔控缰,缓缓前行,一边搭弓放箭,同样是吊射对方阵线后方的骑兵与弓箭手。
第2796章 甲骑入阵箭如雨
这些俱装甲骑所用的弓箭,比寻常的二到三石骑弓,要大出一截,往往都有四石以上,弓弦也多为四股绞合,势大力沉,不少在五六十步外搏杀的晋军骑士,给一箭射上,就是破甲贯脑,一命呜呼,只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有百余名骑兵战死沙场,余下的人,也多是身上带伤。
刘钟的眉头一皱:“看来老索撑不了多久了,阿韶,我得先去帮忙,你按计行事。”
檀韶点了点头:“你们当心,装得要象,但也不要把自己给折了!”
刘钟微微一笑,戴上了头盔和面当,眼中炯炯有神:“放心,猛龙哥用性命告诉过我,如何才能在甲骑的阵中活下来,冲出去!阿韶,记住,千万不要停,找准方向,等敌收缩之时,一击而出,目标,是右翼的树林。”
檀韶沉声道:“放心,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这时,索邈的吼叫声隐约间顺风传来:“敌军势大,撤,快撤!”
众人顺声看去,只见索邈的大刀之上,已经是血染一片,可是精钢打造的刀体,也已经变了形状,显然,在多次斩敌破甲的同时,武器也有了不小的磨损,这也是苦战之时,猛将们多是更喜欢用狼牙棒,铁杵这类的钝器作战,而不是这些看起来锋锐的刀槊,就在于过钢易折,虽锋亦挫的道理啊,无论是男人还是兵器,能持久,才是第一位的!
现在的索邈,就只能拖着大刀,他的身上,肩头中了有三到四箭,所幸都非致命伤处,十余名护卫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挥舞着兵器,帮他挡箭的同时,也与上来交战的敌军甲骑交手。
还活着的三百余骑,紧紧地跟在索邈的身后,向着右侧的方向,落荒而逃,有十余队连在一起的甲骑俱装,想要上来堵住这个方向,却被朱龄石等人指挥的弓箭手一阵射击,箭雨如蝗,把冲在前面的二十余骑射得人仰马翻,两到三排串在一起的甲骑,几乎是整排倒下,也挡住了后续骑兵们上前的通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三百余骑,溃围而出。
索邈所部向着右侧的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把铠甲,箭囊之类沉重的东西纷纷抛弃,旌旗也纷纷扔在地上,只能用丢盔弃甲来形容了。
燕军阵列之中,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胡哨之声与手鼓声响彻天地,这是今天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燕军获胜的战斗,哪怕只是击溃了五百余骑,慕容兴宗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轻轻地点着头。两个副将提着武器抱拳请命,向慕容兴宗说道:“将军,请你下令,我等愿意率轻骑追击这些晋军骑兵,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慕容兴宗摇了摇头,看着逃在最前面的索邈,冷笑道:“看来这晋人的军械盔甲,着实不错,其大刀能破我军的铠甲,还能中我军的重箭而继续战斗,也难怪刘裕敢嚣张。等打完了这仗,真得搞他个几千套装备过来,以弥补这战我们甲骑俱装的损失。毕竟,慕容广和他的飞熊师全完蛋了,以后要另组新军,这装备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一个名叫哈尔赤的红脸副将,乃是飞马师的主将,笑道:“将军是看上那个什么横野将军的晋将的铠甲了吗,我这就去给您取来,这小子刚才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狂得很,看来也是敌军猛将,如果将之擒杀,可以再次大涨我军士气。”
慕容兴宗摆了摆手:“不必,逃掉的懦夫,已经不会对此战构成什么威胁了,不过三百余骑,能做什么?再说他们一边跑,一边连盔甲和旗帜都扔了,如此一来,根本无法再重组列阵,这不是诈败,而是真败,等今天全灭了刘裕的几万晋军,就这几百骑,又能跑到哪里去?里面还有几万套晋人的装备和盔甲呢,何必在乎这一时?现在敌骑已败,敌军阵门大开,给我继续冲击,先杀了那些弓弩手,不要让他们退回车阵里!哈尔赤将军,你亲自去!”
哈尔赤面露喜色,行礼而去,另一个叫赤老温,四十余岁,戴着羊角盔的副将,是飞豹师的统领,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慕容兴宗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不满意了?”
赤老温咬了咬牙:“这立大功的机会,将军也不应该只给老哈一人才是。”
慕容兴宗摇了摇头:“不会落下你的,你和哈尔赤都是一师主将,他从正面打,你从边上迂回,刚才那些晋军骑兵,是从侧面的一条小道杀出来的,你从那条道杀进去,注意不要中了埋伏,如果没有有力的敌军抵抗,就抄这条小路直接打穿晋阵,我们铁蹄所踏处,让他寸草不生!”
赤老温笑道:“我就知道将军是不会让我们无功而返的。您的飞虎师何时发动呢?”
慕容兴宗勾了勾嘴角:“我要留在这里观察战况,并等待国师的下一步命令,记住,入阵之后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虽然说敌军不太可能还有什么机关埋伏,但仍然不可大意,甲骑居前,弓箭在后,敌败也不要轻追,这里离刘裕的帅台不过一千余步,只要我们自己不乱,我就不信,他还能变出什么埋伏!”
赤老温兴冲冲地领命而去,两个师的上万甲骑,开始摆出严整的阵形,潮水般地从五道军门入阵,而在他们面前,朱龄石和他的一千多弓弩手,正没命地向着后方逃蹿,毕竟,离了前方骑兵的保护,弓箭手在没有掩护的空地作战,就是给屠杀的命。
哈尔赤一马当先,指挥着身边的几百骑从正门杀入,一边挥舞着一把铜锤,一边叫道:“放箭,给我射,射死这些晋军!”
随着他的命令,几百名身边的甲骑俱装,纷纷抄起大弓,对着一百多步外的晋军弓弩手们一国攒射,几十名落在后面的晋军,顿时后背就给箭杆所穿透,往往只系了皮带,没有象正面那样双层甲胄防护的地方,百步距离根本阻不了这些重箭的射击,给射中的军士,往往还会向前扑出数步,落地瞬间就一命呜呼。
第2797章 返身死战勇者为
而有一百多名落在后面的晋军弓弩手,转过身,在他们前方十余步,同伴们正迅速地奔回到那十余辆装了盾板的大车之后,但是车与车之间的通道狭窄,上千人难以一下子全部通过,而这些无法迅速撤入车阵的箭手们,索性转过身来,拿起手中的弓弩,对着百余步外,向着自己直冲的燕军甲骑,直射过去。
弓弩在空中迅速地你来我往,但明显是燕军一方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占了绝对优势,当先的十余骑,被晋军的弓弩射中了胸前,面门这些致命之处,翻身落马,或者是干脆尸体后仰,倒卧在马上,可是铁索连环的战马,却是继续向前冲锋,而还活着的骑士们,更是箭如流星,片刻不停,对着对面,没有任何掩护的晋军弓箭手连连放箭,两三轮箭雨过后,这掩护射击的百余名弓弩手,就倒下了一半有余,剩下的五十余人,却是毫不回头,继续在原地,一边闪避着对面飞来的弓箭,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向对面回击。
朱龄石跳上了一辆大车的盾牌之后,一边拿着一把连弩对外射击,一边大叫道:“兄弟们,快撤回来,快回来啊。”
阵外一个领头的旅帅沉声道:“将军,我等自愿留下断后,绝不会辱没了北府军的名声,请你带弟兄们据守车阵,奋勇杀贼,我等亦无憾…………”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呜”地一声,一根长杆狼牙箭,不偏不倚,正好从他张开的嘴里贯入,把他的整个身体带起,向后飞出几步,箭杆贯脑而出,正好把他的头,钉到了朱龄石身下的盾板之上,钉得这面盾牌,也是摇晃不已。
对面的一个队长模样的甲骑得意地举起了手上的大弓,狂笑不已:“晋狗看到了没,这就是射雕手的箭…………”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见刺目的日光下,一样物事快如闪电,迎面而来,他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嘴仍然不及合上,一根长箭,就几乎以同样的方式飞进了他的嘴里,这一下,直接把他还在打转的舌头给钉中,贯穿了他的脑袋,碎颅而出,而带着强烈旋转的这一箭,在穿脑透盔的一瞬间,居然以旋转之力,把他的脑袋象个西瓜一样地击碎,鲜血混合着脑浆四散喷射,溅得他身边的两个骑士满身满脸都是,而刚才还狂妄不已的这个射雕手,就成了一具无头的尸身,仍然端坐马上,纹丝未动呢。
晋军车阵之上,徐赤特已经卸下了臂甲,裸着整条肌肉发达,青筋直暴的右臂,他的手上,一杆六石大弓,六股弓弦还在微微晃着,而嘴角边勾起了一丝狞笑:“射雕手,汝头尚在否?!”
这回轮到晋军是一阵欢声雷动,刚才那名旅帅战死的悲情,一扫而空,阵外的军士们站直了身子,也不躲闪,就这样端着弓弩与敌对射,而车上的三十多名弓弩手,也都纷纷向敌军发射,一时间,前排的甲骑俱装纷纷中箭落马或者是倒毙在马上,就连那些冲锋在前的战马,也有不少给一箭射穿头颅,引得整排整列的战马都纷纷扑地,四五排的连环马一倒,刚才还全力冲击的敌军骑阵,其势头也为之一阻,后面的骑士们开始放缓冲击的速度,重新整队,隔着百步左右,开始弓箭压制了。
还活着的三十余名弓弩手们,拖着同伴的尸体和伤兵们撤回,他们人人的眼中都闪着泪花,因为,朱龄石亲自在几个盾牌手的掩护下,跳出了盾阵之外,把那名战死旅帅的尸体,先拔箭,再抱回了盾牌之后,盾后是劫后余生的千余名弓弩手,如果不是刚才这个旅帅和他那百余名部下英勇的举动,只怕很多人都会给敌军赶上,死于弓箭或者是矛槊之下,可以说,这七十余人的牺牲,救了起码五百人以上的性命,这让所有在场的军士们,全都眼含热泪,以手按胸,以最高的军礼向这些同袍们致敬。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响起,朱龄石向后看去,却惊异地发现,就在自己冲出阵外的这一刻多钟,后方的局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满地的尸体已经几乎不见,零落在各地的马匹也给牵走,甚至那些血坑陷阱之上,也覆上了沙土,上盖木板,几乎填平,百余步外,上千骑兵已经列成了冲击的阵势,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密集的长槊手,轻装的吴地剑士,夹杂其中,马如龙,人似虎,矛槊为林,显然,已经做好了在这百余步宽的正面,与那燕军甲骑正面大战的准备!
刘钟横刀立马,与骑着骏马,提着大戟的檀韶,立于阵前,他们对着朱龄石和所有的弓弩手们,郑重地行了个军礼,与他们一起行礼的,是整个后方军阵的数千步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