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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713节

  晋军,中央,帅台之上。
  刘裕冷冷地看着对方大阵的调动,无数的骑兵向着左右两翼分散,震天的胡哨和马蹄声,一浪接一浪的传来,而正中央,黑压压一大片,如同大海一样的燕军步兵,正迈着整齐的步伐,盾槊手在前,弓弩手居后,喊着号子,向着北府军的前锋迫来,正面近二十里的空间,近十万燕军在来回奔驰,调动着,而无形的杀气,几乎要将对面的晋军淹没。
  庾悦不停地搓着手:“来了,他们来了,燕军这回中央来了有三四万人马,两侧骑兵在迂回,他们真的是会象大帅说的那样,正面相持,然后侧面突击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但他们两翼的骑兵不是甲骑俱装,而是普通骑兵和轻骑,看起来是准备驰射的,我们只要牢牢守住车阵,就不会有问题,不过,还是要防敌军的火攻。”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刘穆之:“确定在一个时辰后,会有强烈的东风吗?”
  刘穆之停下了手中疾书的笔,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红通通的眼睛:“昨天夜观天象一夜没睡,你当我干嘛的?!”
  刘裕微微一笑:“很好,按计划行事。”
  第2742章 严阵以待迎敌骑
  晋军,左翼。
  檀韶驻剑而立,站在一部由八辆战车所载的高台之上,高约三丈,这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方圆五里内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这个位置,离着左侧那首尾相连,方轨徐进的近二千辆大车大约五十步,而远处三里之外,可以看到烟尘漫天,数不清的骑兵在尘土里钻进钻出,胡哨与手鼓之声震天动地,听起来足有十万以上的铁骑在来回奔腾。
  虞丘进的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在这烟尘里出入的骑兵,喃喃道:“看他们的衣甲和旗号,象是贺兰部的人马。准备来侧翼进攻我们的,大概就是南燕的北部守将贺兰卢了。”
  孙处笑了起来:“老虞,你啥时候学会看胡人的旗号和鲜卑字了?”
  虞丘进摇了摇头:“老孙,你不会这点功课也不做吧,大帅一心想要北伐,而南燕是必伐之敌,这南燕的名将,各部,旗鼓,你敢说你不认识中?”
  孙处点了点头:“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那贺兰部可是燕国除了中央禁军以外的精锐,战斗力冠绝各部,也是因此多年来一直承担防守北部,面对强大的魏国铁骑的任务,贺兰卢在北魏时也是拓跋珪的舅舅,可称名将,后来叛逃南燕,更成了南燕的国之柱石。有他在,北部得以安宁。但现在贺兰部的兵马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不下两万骑,可以说基本上应该全来了,难道他们不要北边了?不怕北魏这时候趁机来袭了?”
  檀韶淡然道:“想这些事情没用的,我只知道,现在出现在我们对面的,就是贺兰部的骑兵,如假包换,刚才前锋一战,虽然我军设伏取胜,但是那公孙归所率的山南突骑,仍然战斗力不容小看,其驰射,突击,撤盾,套索的战法,不愧是优秀骑兵。只是因为主帅无能才会给我们全部消灭,这回我们无法再象阿寿哥那样取巧了,只有迎接敌军的冲击才行。”
  虞丘进点了点头:“大帅早有预料,要防敌军的骑兵侧袭,所以用大车掩护两翼,现在我军离临朐不到十里,只要打赢了这场会战,就可以趁势迫城,大帅传令要我们全军停下,结阵迎敌。贺兰部的骑兵这样来回奔驰,造出这声势,只怕就是要趁机强突我们了。”
  檀韶没有接这话,他看了一眼前锋的方向,只见五里之外,黑压压的,潮水般的燕军步兵,排开阵列,向着本方压来,而刘敬宣正在来回指点,调动着一队队的兵马上前,清理掉刚才的战场,整出空地,让后排步兵上前列阵轮换,两边的口号声与鼓角之声交相辉映,距离却是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达到两里左右的攻击距离了。
  檀韶勾了勾嘴角:“阿寿那里应该是要正面跟敌军步兵相持了,我相信以我北府精锐的实力,如果是打步兵相持,那敌军来三万也不是对手,只是一时半会儿想要破敌也不难。敌军把大量步兵从正面相合,就是想拉开我们的阵型,调动我们的兵力,造成两翼的薄弱。传令,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将士全部转向左侧迎敌,不许东张西望,不许临阵退缩或者是擅自追出车阵,违令者,斩!”
  虞丘进满意地点着头:“韶帅,当年你瓶子叔还在的时候,就这样指挥大军,可能还不如你呢,檀家真的是后继有人啊,你瓶子叔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檀韶咬着嘴唇:“瓶子叔活着的时候成天念叨着要打回老家高平去,他没等到这天,我这大侄子说什么也要帮他完成这个心愿。阿祗现在在武陵,道济跟着三将军去了江陵,我檀家这回出征的只有我一个,说什么也不能在我这里给瓶子叔丢脸。现在,组装战车,准备战斗!”
  随着檀韶的军令被旗语和号角迅速地下达,所有的辎重大车,全都停止了行进,原地落位,车身之下的卡栓被迅速地放下,车轮那里用木钉紧紧地锁死,辅兵们更是上前抡锤砸钉,或是把木桩车架钉牢于地上,或是把大型的木盾安置在车身之上,并在木盾外蒙上皮革,有些大车,干脆就装上了刀盾,几十根明晃晃的刀尖,齐齐地指向外侧。
  每辆车上,跳上了两到三名弩手,一人持着四到八石的单兵劲弩,另二人则拿着箭囊,操着备用弩,动作整齐而熟练,一千多部大弩,指向了车外,所有本来在车外侧推车前进的步兵,也全都撤进车阵之内,接过同伴们递过的长枪大刀,站于车边,屏息而立。也就这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刚才还移动向前的晋军侧翼,顿时就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枪林箭海,严阵以待。
  檀韶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平时的训练没白废,这次比平时还要快了小半刻钟,看来敌军的迫近能让这些小兔崽子们的动作更快。”
  孙处哈哈一笑:“韶帅,你大概是忽略了一件事,这车上的粮草可都没有卸下呢,你应该再下个令,叫这些小子别忘了把这些米袋子扔下来,别耽误打仗。”
  檀韶摇了摇头:“六哥,这回你猜错了,这些袋子里装的可不是米,而是大帅特别交代的东西。”
  孙处的脸色一变:“什么,大帅特别交代的东西?专门用于此战的吗?”
  檀韶的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笑容:“不错,是他战前要我特地准备的,本来我还以为会用于前锋,可没想到,会用于在左翼。不过刚才我终于想明白大帅的意图了,实在是高啊。”
  虞丘进点了点头:“既然是大帅的特别交代,那现在就用起来吧,不然一会儿打起来,怕是来不及使用。”
  檀韶笑着摆了摆手:“老虞,不要急,时机还没到,好东西要是提前用了,那敌军也就知道了,我就是要等贺兰卢先出手,再用上这些东西。二位请到各自的军中准备迎击,到了该用这东西的时候,看我号令!”
  第2743章 贺兰判断晋阵虚
  晋军大阵,左翼,外侧。
  贺兰卢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于一处由几辆辎重大车临时所搭设的平台之上,不过七八尺的高度,却足以让他看清楚四里之外晋军车阵内的情况,毕竟,他要比加载了障板与大盾的晋军车阵,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但贺兰卢一边看,一边眉头紧紧地锁着,轻轻点头道:“这晋军果然是精兵强将,训练有素,行进间的大车,居然能这么快就组成车阵,仆骨将军,你们铁勒人号称高车民族,在草原上以这种大车载着帐蓬迁移行军,有这么快的停车防守的速度吗?”
  这个被贺兰卢称为仆骨将军的,名叫仆骨武,年约四十上下,穿着华贵的水貂皮大衣,罩在锁甲之外,一身贵气。他的山羊胡扎成了一束小辫子,看起来与一般的脏兮兮的草原蛮夷不同,倒是个体面人。
  仆骨武乃是草原上漠北的铁勒九姓中的一支仆骨部落的头人,多年来一直是跟贺兰部一起行动,互为姻亲,而仆骨武也是作为贺兰卢的左右手,当年举部随贺兰卢一起叛魏逃燕。与一般的草原部落不同,他们铁勒诸部,与在中原的丁零人一样,惯常用牛马拖着大车行军,逐水草而居,所谓丁零,就是铁勒的别称,因为车上的铃当响个不停,发出丁零之声,由此得名。
  但是仆骨武还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们仆骨部行军迁移,虽然也是大车在外,掩护内圈的妇孺和牛羊,遇到敌袭或者是狼群,可以迅速地把大车相环,作为外围防守,平时安营扎寨,也正好用这些大车,但是我们的速度,却是远远不及这些晋军。就算再快,这两千辆的大车要环绕相连,再装上挡板,也需要大半个时辰才行。可是这些晋军,居然一刻钟左右就能从行军状态变成这样的防线,甚至我们的大营都没他们这么坚固,太厉害了。就算作为高车种类的我们,也只能甘拜下风啊。要不是现在是敌人,我真的想问问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贺兰卢身边的另一个副将,名叫宇文猛,是一员黑脸壮硕的汉子,他的眉头一挑,沉声道:“我们的骑士刚才还没有布好攻击阵型,两万骑兵,要布阵也得小半个时辰以上,所以刚才没法对他们进行攻击。要是我们的动作再快点,或者是他们的动作再慢点,那现在我们就可以发起攻击了。”
  贺兰卢摇了摇头:“晋军行军的时候就是用大车掩护两侧,就算不装障板和盾牌,我们的几千先头骑兵想要硬冲,也是不可能冲下的。这些晋军大家都看到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可是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精兵劲旅,绝非以前那些一冲就散,一打就溃的汉人步兵可比。我们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破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声道:“弓骑兵上前,结康里圆环驰射,试探一下敌军阵营的厚度和强度,我要看看,敌军的兵力有多少,弓弩有多少。”
  仆骨武的眉头一皱:“我们这里不是看得清楚吗,面对我们的晋军左翼车阵内,起码有一万五千军士,而且有这么多强弓硬弩,弓骑兵上前,只怕会要吃亏啊。”
  贺兰卢摇了摇头:“晋军狡猾,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想想刚才公孙归是怎么死的,晋军前方摆出的那些都是弱兵,甚至是稻草人,故意诱我们五千突骑冲阵的,但真正有多少兵马,有多少埋伏,那是直到五千突骑冲进去后,才显示出来。”
  宇文猛哈哈一笑:“那要试,不如直接全军压上,一次性冲垮他们,这些大车可不比那些盾牌,晋军可舍不得放弃的。”
  仆骨武摇了摇头,一指车阵之上:“不可,只这两千辆大车上,就有近两千部强弩,这可不是假的。我们要是冲锋,肯定损失惨重。晋军的弓强弩硬,尤其是躲在盾牌后射击,一向是克制我们草原骑兵的利器。要拿将士们的性命去试,不是明智之举啊。”
  贺兰卢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极擅长用兵,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兵力配置和动向,一旦贸然冲锋,那可能会再次中了他的陷阱。而且,国师让我等三面包抄,正面以步兵接阵,两翼用骑兵突击,但精锐的甲骑俱装和他所说的秘密武器还没有动用,一半以上的实力仍然未出,就是想让我们先试出敌阵的虚实。不知敌军的主力布于何处,也不好发动总攻啊。”
  宇文猛的脸色一变:“什么,听将军的意思,国师敢情是让我们来试阵,送死的吗?”
  贺兰卢笑着摆了摆手:“宇文大人,不要这样想,就算国师有此意,你们随我多年,难道还信不过我吗?难道我贺兰卢会让你们这些多年生死兄弟去白白送死?”
  宇文猛的神色稍缓:“那将军的意思是,我们暂时在这里做做样子,等着右翼和正面的结果?”
  贺兰卢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我们这里是国师定下的主攻方向,只是,在全力进攻前,我们必须要试出敌军的虚实。别看晋军的那些车上都架了强弩,上了甲士,但是不是稻草人和假弩都不好说呢,也许他们的侧翼根本就没多少兵马,或者说,多是辅兵!”
  仆骨武讶道:“不可能是假人吧,刚才我们也都看到了,一刻钟不到,这两千辆大车都装上了盾牌,难道这些会是假人装的?”
  贺兰卢笑了起来:“这就是值得深思的地方了,装挡板,停大车,接链子做得这么熟练,那肯定不会是战兵,你们见有多少战兵成天练这个的?只怕刘裕的辅兵,民夫都放在两翼,然后虚张声势,精兵劲卒放在前锋。北府军打仗一向是前锋猛冲,一往无前,而这两翼,只是为了防我骑兵突袭而设的疑兵,这些强弩,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宇文大人,你带五千弓骑上前试试他们的成色,记住,没我号令,不得近敌阵百步之内!”
  第2744章 不动如山守阵线
  仆骨武一脸疑惑:“百步之外?贺兰老哥,你这是糊涂了吗?我们骑弓的射程也就八十多步,除去少数几个箭术超绝之士外,大多数弓箭是到不了百步啊。连敌人都挨不到,还打什么?”
  贺兰卢笑道:“这不是要试敌吗?我们反正驰射时烟尘漫天,敌军又不知虚实,看到有箭飞来就会还击,到时候他们是强是弱,不就一试便知。要是敌军是弱兵,辅兵,那即使是持弩,也不可能射上百步之外的。仆骨大人,你放心地去吧,如果敌军万弩齐发,攻势猛烈,那就说明真的是有重兵把守,我们需要另想办法才是。”
  宇文猛沉声道:“可要是他们的箭又少又软,虚弱无力呢?”
  贺兰卢的眼中冷芒一闪:“看我号令,依令行事。若是敌军真的只有辅兵在这里装装样子,那我们就冲上去硬破他的车阵!”
  晋军,中央,帅台。
  刘裕的神色平静,时不时地扭动脖子,去看三个方向的战斗,正面的战场上,两军的步兵已经交战,操着长槊,举着盾牌的线列重装步兵,持槊互刺,而一波波的箭雨从两军的军阵之中腾空而起,越过本方的前线,挥洒在对方的阵型之中,带起阵阵惨叫之声。
  很明显,晋军的前线,如泰山一般,坚不可摧,又如被惊涛骇浪所冲的礁石,岿然不动,晋军战士们无论是装备,还是击刺的速度,力量,包括后排弓箭手的击发速度与箭雨的密集程度,都要强过对面的燕军步兵很多,一队队的燕军步兵上前搏战,往往交手不到十个回合,第一排就纷纷倒地或者弃盾而退,一刻钟不用,就会整列整队地败下阵去,即使是后面的部队撤换,也是无济于事。
  只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燕军就在前线留下了不下两千具的尸体,可是对对面造成的伤亡,不过区匹三四百,若不是刘敬宣严令不得出阵追击,只怕这燕军的先锋,就会给这样生生地打垮了。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军的正面步兵要强过敌军很多,看起来,即使人数不足对方的一半,要顶住燕军的攻击,也是没有问题的。”
  庾悦哈哈一笑:“皇后殿下说得极是,但就算这样,我军的前锋也还没发力呢,什么老虎突击,八牛弩这些厉害的招式还没用上,大帅,我看敌军前军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要不然就先来一阵八牛奔,然后全线突击,必然可以把敌军这三万步兵打垮。”
  刘裕微微一笑,看了看身边的王镇恶:“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敌军的这三万步兵,看起来人多,但战斗力不强,多数士兵只着皮甲,甚至无甲,枪矛也不过是木杆加个铁尖而已,加上他们这作战的水平,很明显不过是临时征召来的农夫,只是粗识军阵而已,跟我军的前锋精锐相比,那是天差地别。黑袍城府极深,从设伏猛龙来看,绝不至于只有这等水平。刚才在临朐城头,那公孙归的首级被悬于帅旗之上,可见,之前的五千突骑的冲击,只怕是那公孙归的自行其事,违令而行。黑袍临阵斩将,就是要示威全军,不得违他号令,这也是敌军正面的步兵能战斗到现在而不至于溃散的原因。”
  刘裕点了点头:“分析得不错,那你说说,黑袍如此会用兵之人,为何要派这样弱的部队上前呢,他们连对我军前锋进行消耗都做不到。”
  王镇恶笑道:“恐怕,他就是想诱我军如庾参军刚才说的那样,全线突击。”
  庾悦的脸色一变:“王参军,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有这样打垮敌军的机会不去把握也有问题?”
  王镇恶沉声道:“是的,以弱兵诱我,就是想让我军全线突击,就跟我军刚才诱敌军的突骑入阵,然后发动埋伏,包抄消灭一样。只不过,这回敌军的埋伏,不是那些绊马索,地刺或者是盾阵,而是…………”
  他用手一指,两翼那冲天的烟尘,淡然道:“而是敌军两翼的骑兵。”
  庾悦一下子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胡藩沉声道:“王参军说得好啊,我们在这高台上,可以纵观全局尚且会头脑发热,更不用说将士们了,一旦全线突击,追着敌军如砍瓜切菜一般,那是根本收不住的,现在我军的两翼有坚固的车阵保护,敌军的步骑,尤其是突击骑兵无法从侧翼直接对我军两侧构成突击,但若是离开了车阵,暴露在野外,那敌军骑兵就可以来回驰突了。而且在这种全线追杀的情况下,想保持队型也是几乎不可能,若是敌军侧袭,先是百步左右距离驰射三箭,然后纵骑直突,就算是我们北府军战士,也会溃不成军的。”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可是,追杀敌军时,两军是混在一起的,敌军骑兵这样突击,就不怕伤了自己人?”
  刘裕叹了口气:“黑袍此人的眼中,所有本方将士,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前面为了给自己竖立军威,顺便试探我军虚实,他连前方的五千突骑精锐都可以不管不顾,不鸣金阻止他们的冲锋,心肠如此狠毒,又怎么会在乎这三万弱兵的死活?哪怕这三万人全部送光,只要能消灭我们前军万余精锐,那他做梦也会笑醒的,因为我军一旦前锋有失,那整个阵型就会散了,这时候就是他出动甲骑俱装,直接从正面直冲我帅台的时候。皇后殿下,所以说,兵者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半点不可大意的。”
  王妙音认真地点了点头:“原来此贼如此狠辣,刘冠军这样的猛将,也能坚守不追,听你号令,真的不容易。”
  刘裕正色道:“阿寿毕竟从军多年,在战场上会严格服从帅令的。再说,这种诱敌之策,不用我提醒,他自己也能看得出。再打半个时辰,敌军前军就会崩溃,到时候只要静待敌军下一招就行。不过…………”
  第2745章 前锋右翼齐胜利
  王妙音的神色微微一变,那边庾悦倒是抢着问道:“大帅,又有何不对?”
  刘裕微微一笑:“没什么,正面就这样了,我方只要坚守不出,敌军早晚得撤下这三万步兵,换上别的部队。只是敌军的两翼攻击,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不假思索地说道:“右翼的诸葛将军,朱司马他们的阵线非常稳固,不用担心,敌军骑兵根本不敢上前,只是在外面放冷箭,虚张声势而已,我料,敌军的右翼只是佯攻,他们的骑兵的驰射只能有五六十步,显然不是精骑。以这样的部队,根本不可能攻破我军的车阵。”
  刘裕点了点头,看着右翼的车阵之上,弓弩连连发射,几乎每轮齐射,对面的烟尘之中就会有成片的骑兵倒下,毕竟,射程高达一百五十步以上的六石步兵弩,对付只能驰射的弓骑,那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间或有几队骑兵想冲上前来抵近射击,但往往刚刚冲出烟尘,就会给早就准备好的弓弩手们直瞄射击,就象平时训练射靶一样轻松。
  刘裕笑着一指站在一辆大车之上,拿着一把足有一人高的大弓,每次拉弓放箭,必有对面一骑落马的箭手,说道:“徐赤特这小子,今天让他爽到了啊。可比平时练箭还要轻松。”
  胡藩微微一笑:“小徐的箭术,独步全营,即使是跟我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只要让他在战场上多练两年,必成一代箭神。”
  刘裕点了点头:“他徐家世代书香门第,士人家族,却出了这么一个神箭手,也是难得。羡之一直托我多关照一下小徐,看起来,没这个必要了,给他机会,总能立功。今天我看的这一会儿,他已经射杀了二十九名敌军了。”
  “呜”地一声长箭破空,又是一个刚刚冲向前方,挥舞着大斧,想要砍断两车间锁链的燕军骑士,被徐赤特一箭射穿了脑袋,直接倒栽下马,跟在他后面冲锋的二十余骑,本来还气势汹汹,一看到首领落马,哪还敢再上,连此人的尸体也不顾得去抢,转身就钻回了烟尘之中,右翼的马蹄声也渐渐地远去,车阵中的晋军们,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不少人在举弓高叫道:“赤特神射,赤特神射!”
  徐赤特笑着挥舞着那把一人高的大弓,笑道:“都是我的错,把他们射跑啦,让大家杀贼立功的机会都没咯!”
  刘裕摇了摇头,嘴角勾了勾:“恃功而骄,不是好事,为将者当心如止水,胜不骄败不馁,赤特这小子啊,还得好好敲打一下,胡子,以后你注意点。”
  胡藩正色道:“谨遵大帅号令。”
  刘裕平静地说道:“右翼的敌骑应该已经败下阵去,看起来不敢再发起大规模的冲锋,传令诸葛长民,让他抓紧轮换阵容,让一线将士撤下来喝水休息,二线的弓箭手上车戒备,对了,要当心敌军的投石攻击。多备布幔绵被。”
  说到这里,他也不再去看右翼,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左翼的方向,庾悦笑道:“右翼的敌骑已退,看起来,左边的敌军也好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一变,讶道:“咦,怎么回事啊,为何我军的弓箭弩矢,如此有气无力,只有这么点弩箭在发射,才几十步就落地了。”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举着军旗的燕军骑队长,冲出烟尘,对着八十多步外的晋军车阵,挑衅式地挥舞着军旗,顿时,三弩向着他射击,他却是嚣张地一手举旗,一手插腰,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两枝弩矢在离他不到五步的地方落到了地上,最后一枝弩矢,却是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前胸,两边爆发出了一阵意义不同的惊呼声,晋军这里的,是欢呼,而燕军那边的,却是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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