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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693节

  王神爱的秀眉微微一蹙,说道:“向将军,你现在可不是以前只用管军事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是下邳太守,北陈留内史,负责江北下邳郡的军政要务,要是你就这样扔下一郡军民,跟武岗男一样去山寨,那是因小失大,舍本逐末啊。”
  向靖眨了眨眼睛:“哎呀,还是王皇后提醒得及时,俺铁牛就这个性子,一激动起来就忘了这档子事了,不过,俺是个粗人,平时也不知政务的,都是郡中的长史,司马们处理,杀贼打仗我拿手,寄奴哥,噢,不,刘镇军啊,我看,你还是让我回军中好了,天天呆在衙门里,铁牛快要闷出个鸟啦。”
  向靖的话虽然粗俗不堪,但情真义切,众人先是笑着听着,但后面看着他眼泪汪汪的模样,也不免动容。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铁牛兄弟就是铁牛,不愧是好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的。阿寿,你想白身从军,散尽家财召募义士,这用心很好,但在我看来,没这个必要。我们北府军向来没有被动挨打的防守,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这才是我们北府男儿的特色!京八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在场的大部分北府军兄弟们,齐声喝彩:“寄奴哥说得好啊!”
  刘裕看着刘毅,正色道:“希乐,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国家战乱多年,百废待兴,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我们以前才放着一些叛贼和胡虏不打,安心内政,不是说只有吴地才有荒田,江北那里的良田更多,而且多是平原,产量很高,这些年来由于不易防守,所以干脆就废弃,我不认为这样的做法是合理的,难道因为害怕胡虏南下,我们的大晋良田,就不能耕作了?如果怕胡虏来就不守地,不耕田,那江北还是大晋的国土吗?你越是害怕,他们来的只会越勤快,只有对于恶狼迎头痛击,让他们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才能让他们再也不敢造次,不仅是对江北,对于蜀地,对于荆州,对于你的豫州和兖州,也是同理!”
  刘毅沉声道:“你待如何?!”
  刘裕一字一顿地说道:“起兵,灭燕!”
  第2661章 亲友兄弟皆反战
  刘毅咬了咬牙,沉声道:“寄奴,别冲动,南燕可是拥兵数十万,铁骑数万的大国,不是这么容易一战而灭的。你想建功立业也不要赌上大晋的国运。”
  何无忌也是眉头紧锁:“寄奴,希乐说得有道理,不要斗气,我们现在没有跟南燕全面开战,一举灭之的实力,这次的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刘裕环视四周,平静地说道:“今天既然是大朝议,那所有人都可以发表意见,我只提了个建议,我最好最铁的兄弟,也不赞成了,身居高位,最怕的就是周围只有一帮拍马屁的小人,听不得真话。所以,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真正的想法,除了我军府中的现任官吏外,所有人都可以发表意见。北伐南燕,谁赞成,谁反对?”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何无忌:“无忌,你刚才说我们没有跟南燕开战的实力,所以反对出兵,能说得具体点吗?”
  何无忌咬了咬牙:“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国家经历了多年的内战,现在各地还不平静,唯一算是安定的也就是吴地了,可是残破得不象样子,生产还没恢复,还需要抽调人手去支援江北六郡,就算可以临时征调出一支六到八万的大军,但粮草又是大的问题,江北屯田不过一年左右,按我们的承诺,三年不收税赋,这就意味着在江北三年没有供应大军的存粮,寄奴啊,现在真的没有打这仗的条件。”
  刘裕点了点头,看向了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刘道规:“道规,你来说。”
  刘道规叹了口气:“大哥,这个提议,你既然今天当众提出,我想肯定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但在小弟看来,更是要加以劝谏了,因为,上次的征伐西蜀就面临了类似的情况,同样的错误,我想不能再犯第二次。”
  刘裕沉声道:“说具体点,你是担心南燕能获得外援?”
  刘道规点了点头:“不错,我军如果要征讨南燕,那必然要全国总动员,至少是要在扬州地区大规模动员,征兵,调粮,这是少不了的,大哥如果要象刚才说的那样灭燕,那起码组织十万以上的军队,因为南燕的军力非常强大,非十万大军以上不可灭国。”
  刘裕微微一笑:“道规分析得不错,要灭燕,十万大军是需要的,不过如果迅速出动,以突破大岘山为第一阶段目标的话,可以稍少一点,六到八万军队,也许就能出动了。”
  刘道规咬了咬牙:“不管是六万还是十万,都是大军,都要大规模地动员,征召,包括调运粮草,这种事情瞒不过南燕的侦察,他们按常理来说,会跟前年的西蜀军一样,前出大岘山,依险而阻,只要几万的军队,就能挡我大军于山南,再出动游骑,抄掠后方,断我粮道,到时候我军进击不能,退亦困难,会陷入兵家所说的绝地。”
  “等我军锐气失去,粮草不济,被迫退兵时,南燕再出动铁骑追击,那我军非但不能灭掉南燕,反而有全军覆没的风险。正是因为小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失败,而燕国慕容氏也曾经用这样的招数大败过桓温,所以我一定要表达我的意见,这次北伐,风险极大,胜算不高,不可取!”
  说到这里,刘道规还叹了口气:“而且,以我们现在跟后秦的关系,南燕刚刚和后秦结盟通好,甚至主动当了后秦的藩属国,我们如果攻击南燕,后秦肯定也会来救,到时候无论是攻击我们的雍州地区还是派军入南燕地区助守,都会跟上次平定蜀地的战役一样,成为一大变数。”
  刘裕点了点头:“你分析得很好。南燕南有大岘山为险塞,西边北边又可能有后秦的援军来助,这两点都是我们要考虑的因素,道规的建议是不打,还有别人有意见吗?”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说道:“寄奴,我也觉得,这一仗最好不要打。”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羡之有何高见?”
  徐羡之叹了口气:“军事上的事情,我不是太在行,也不敢多说,刚才几位将军都说得挺好。这一战如果是以灭燕为目的,那必须要起大兵,不管是六万还是十万,都需要大量的粮草,而且这些粮草,还不是现屯于彭城大仓,那里的粮草一向只够一万军队用度三个月,每三个月都要从后方新运粮草过去。一万人尚且如此,若是大军,只会十倍地增加。”
  刘裕点了点头:“粮草确实是大问题,但并不是无法解决。建康,广陵都有供三万大军吃上半年的粮草,如果真要起大军,会动用这些存粮。”
  徐羡之摇了摇头:“除了粮草,还有军械,还有布匹,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上次西征之后,把五万兵马的辎重军械留在了荆州和江州,建康城中的武库几乎一空,甲仗不到三万,哪怕现在要重新征兵,最多有三万套装备可以供应给新兵。也就是说,除了江北分散的三万大军外,广陵城一万兵马,建康城两万兵马,加上三万套军械,满打满算,也不够十万人的规模啊。”
  刘裕微微一笑:“羡之掌管府库多年,对于这些情况,一清二楚,照你的说法,我们就算是极限在扬州地区动员,也只有不到十万的兵马,粮草,最多三四个月之用,是不是?”
  徐羡之咬了咬牙:“这些本是军事机密,不宜公开讨论的,但既然是大朝会,要决定战守,就不能有所隐瞒了。寄奴,你是国之大将,一军主帅,必须要弄清楚自己的家底,也许我们的将士足够英勇善战,但再英勇的将士,也需要粮草军械才能作战。如果南燕采用坚壁清野的打法,扼守大岘山,我军无法通过迅速破敌而获得粮草,那只怕会跟伐蜀一样,三个月后就得粮尽退兵了。寄奴,这一战,不可意气用事啊!”
  第2662章 世家大族无余粮
  刘裕点了点头:“羡之,你说的话,都出于公心,我很感谢,其他人还有意见吗?谁赞成,谁反对?”
  谢混冷冷地说道:“刘镇军,本官也不赞成这次出兵之举。”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谢仆射有何高见,但可直言。”
  谢混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大晋这二十年来,唯一的一次北伐,就是由我们谢家所主导的,当年先相公大人组建北府军,而镇军,豫州,江州你们这些现在的大将大帅们,都是当年入伍的,应该能知道,我说的话是否属实。”
  刘裕点了点头:“谢仆射说得不错,当年北府军的军士虽然是大晋的百姓,但军械粮草,几乎都是谢家开始所提供,当然,除了谢家之外,其他世家也出力颇多。这是因为当年国库收入不足,而各大世家在吴地有大量的庄园,多年来积累颇丰所致。”
  谢混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按大晋开国元皇帝的祖制,吴地的庄园,留给大晋的有功之臣。当年中原永嘉之乱,神州陆沉,我们这些世家的祖先放弃了在北方的基业,前来追随先帝,也帮助先帝北御胡虏,南平贼寇,最终建立了大晋的百年基业,这些回报,就是元皇帝为了表彰我们祖先的功劳,所赐予的。镇军一向说无功不受禄,得爵可得田,即使是按你的这个说法,我们各大世家当年受到这些国恩,也没有问题吧。”
  刘裕淡然道:“在当时是没有问题的,但也请谢仆射注意,任何国恩不可能持续百年以上,祖先的功劳不能说让百年后的子孙继续无条件地享用,所以,爵位代降是必须的,这几年的新政,也不是说剥夺了各大世家的庄园,只是说按大家的爵位重新分配,以后只有为国建功立业,才能换取相应的田地。”
  谢混勾了勾嘴角:“本官并不是对这新政有什么意见,还请镇军将军不要误会。”
  刘裕点了点头:“现在这样挺好的嘛,世家子弟们也纷纷从军,承担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这一年多来,京中的世家子弟们面貌也为之一新,这是好事。至于北府军将士们的爵位,以及按爵分的地,也是这个规制,他们不能传子传孙,想要一直保有,就得再立新功。”
  谢混沉声道:“可是北府将士们毕竟是武人出身,可能也就是自己耕作,不知道如何组织庄园,引水灌溉这些,不是我们有别的意思,而是同样的庄园,交给北府将士们,产出远远不如在我们这些大世家手中的时候,镇军将军恐怕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吧。”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此事与北伐南燕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此事。现在据我所知,很多北府军将士把分到的庄园租给世家去经营,吴地和江北多是如此。”
  谢混微微一笑:“这两件事看似没有关系,但真要打起仗来,就又是一回事了。刘镇军,刚才徐长史也说了,现在的粮草和军械,最多只能支持六到十万军队作战三个月之用的,请问你有把握以这个规模的军队,三个月内灭掉南燕,收复整个青州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凡事料敌以宽,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南燕军真的如刚才各位分析的那样,固守大岘,避免与我军决战,那三个月到半年左右的战争,是至少的。”
  谢混满意地点了点头:“刘镇军果然爽快,只是我有点奇怪,你也明知军粮只够三个月之用,而战事要做好持续半年的打算,那为何还要坚持打这场仗?多出三个月的粮草,你去哪儿弄?”
  刘裕微微一笑:“本来这些也是军事机密,不便透露,不过既然今天是大朝议,也就向大家公开这些计划了,毕竟各位都是大晋的栋梁,真要开战的话,这些事还要仰仗各位去做。”
  满朝的中级以下官员都齐声行礼道:“为大晋效力,为陛下分忧,我等责无旁贷。”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真要大战的话,必是出举国之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是而已。”
  谢混的脸色一变,继而冷笑道:“这么说来,到时候又是要各大世家出钱出人了?国库没有的,就需要世家的支持?”
  刘裕平静地说道:“刚才谢仆射也说过,二十多年前的淝水之战时,各大世家为保大晋,作出了很多贡献,有粮出粮,有钱出钱,有人出人,现在又面临同样的情况,若要北伐胡虏,难道各大世家不应该为国效力吗?”
  谢混哈哈一笑:“刘镇军啊刘镇军,你终于说出心声了,这一仗要打,还是得让各大世家拿出老本啊,只是当年是秦军南下,要灭我大晋,甚至连当时先帝和相公大人在长安的府邸都提前修好了,那时候各大世家的家底也算殷实,能拿得出钱粮来组建大军。保国保家,加上也有这个能力,所以有了北府军,也有了镇军们的从军之旅,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可是现在的情况,还是二十年前吗?天师道之乱,吴地八郡皆遭兵火,现在残破不堪,荒田千里,甚至现在还有不少尸骨没有掩埋,连王家,谢家的粮仓也现在是空空如也,我们连春耕的种子都不一定拿得出来,就算有报国之心,也没有这个能力啊。”
  郗僧施跟着说道:“谢仆射说得好啊,何况现在庄园田地多是归了北府功臣们,世家子弟们在上次的大乱中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只能现在重建自己的那些小庄子,连庄客佃农都没几个,我家的几个侄子,现在居然还要自己下地干活,还有些更惨的,甚至还要去租北府功臣们的地去种,这种事情,大晋开国百年来闻所未闻,刘镇军,你要我们现在拿出粮草,不如现在干脆在世家子弟中强行抽丁征兵,让我们都去投军好了,这样起码还有个地方能吃饱肚子啊。”
  第2663章 铁牛大壮亦反对
  刘裕平静地看着得意洋洋的郗僧施和谢混,说道:“各大世家现在已经到了这样艰难的地步了吗?没饭吃的情况是有,但那是四年前,天师道大乱方平时,经过这几年的建设,这两年吴地的生产有所恢复,至少你们谢家,郗家的庄园也是运转如常,没你们说的这么困难了吧。”
  谢混勾了勾嘴角:“刘镇军大概只看到了几个地方官员为了提高政绩而上报的典型庄园了吧,大多数庄园连人手都不足,还要分人去江北,哪有多少粮食?何况,现在每年的产出,都要按国法交税给国家,这几年大晋征战不休,粮草消耗可不少啊,荆州那里本是逆贼桓工的老巢,他们篡位起兵,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平定桓氏之后居然在那里免税三年,江北也免税三年,就吴地不免税,可以说现在是吴地一地养活整个大晋,刘镇军哪,这吴地就算是良田万顷,百姓作牛作马,也不可能长期这样支撑吧。”
  此话一出,不少世家子弟们交头结耳,纷纷称是,刘裕的面色阴沉,看着谢混,沉声道:“新平定的地方,免税免赋役几年,这是大晋的定制,吴地当年平定天师道之乱时,也是免了三年的税收,为什么现在轮到别的地方,就说是吴地养整个大晋了?之前靠别的地区的粮帛供应时,是谁在养谁?”
  谢混咬了咬牙:“刘镇军,我无意与你为这事争吵,只是现在其他地方多半在免税,大晋的财政,大部分是靠吴地在支持,我们现在已经过得很困难了,要是这个时候再大兴战事,为了区区一点边境摩擦就去跟拥兵几十万的强大胡虏打灭国之战,只怕把我们全拿去做军粮,也无法供应啊。”
  刘裕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谢混,他看向了向弥(之前为了避刘裕的父亲刘靖的讳,向靖主动改名为向弥,以后也称向弥了),他和蒯恩两员壮汉,并肩而立,如同一道宽阔的墙,把后面的人都挡住了,刘裕微微一笑:“铁牛,大壮,你们一向交好,刚才我也看到你们在商量,怎么样,你们讨论的结果如何?”
  向弥和蒯恩对视一眼,开口道:“寄奴哥,俺铁牛和大壮兄弟刚才一合计,这南燕,可是打不得啊。”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怎么打不得了?以前你可是天天吵着要北伐南燕,建功立业啊,怎么转了性了?”
  向弥摇了摇头:“寄奴哥,你们刚才讨论的这些兵马粮草,兵法权谋这些,我们两个大老粗一概不知,这么多年,我们就知道一件事,寄奴哥说的,一定是对的,你叫我们打哪儿就打哪儿,叫我们去打谁就打谁,总不会错的。哪怕就是要我们去送死,我们的眼皮也不会眨一下的。”
  刘裕的心中一阵暖流涌动,鼻子也有些发酸,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这次又要反对呢?”
  向弥长叹一声:“因为,因为大嫂在那边啊。听说前一阵还给那南燕小皇帝慕容超下了狱,想必是劝阻南燕出兵不成,又或者是故意要做出这个举动,以威胁寄奴哥你呢,现在投鼠忌器,大嫂在那里,如同人质,要是我们出兵,慕容超这狗东西说不定会要大嫂的命,我们这些年受了大嫂这么多恩惠,怎么能为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就去害了大嫂的性命呢?就算要打,也得想办法先把大嫂接回来,没了顾虑,那我第一个当先锋。”
  刘裕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向弥的肩膀:“好你个铁牛啊,我还以为你小子两年不打仗,懒了,想抱着娇妻在家陪小儿子呢。可现在听了你的话,我才明白,铁牛还是铁牛,大壮还是大壮,还是我刘裕有情有义的好兄弟。”
  蒯恩沉声道:“寄奴哥,兰姐从草原就救过我们夫妻多次,这次南燕南侵之前把她下狱,恐怕也有警告你的意思,慕容超不是慕容德,他跟兰姐没什么感情,说不定听奸人一挑拨,真的会下毒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救出兰姐,再谈打仗的事。”
  刘裕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胡子,你也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站在后面的胡藩站出了列,拱手行礼,说道:“镇军,我胡藩乃是降将,这种大事,不太方便发表意见。”
  刘裕摆了摆手:“这里没什么降将自己人的区别,你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桓家有恩于你胡家,为他们世代效力也是义士之举,对于桓玄,你尽力了,就可无愧,只是这回是商议北伐大计,当年桓温也曾北伐慕容氏的燕国,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令尊当年也曾随军出征过,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胡藩的眉头一挑,说道:“其实关于此事,刚才我和王仲德将军也交换了意见,我们都是从北方过来的人,我先父大人,还有王将军兄弟二人,都曾经和慕容氏的铁骑交过手,而且,都输得很惨,所以,从败将的角度,我们必须要提出中肯的意见,征伐南燕,现在还不成熟。”
  刘裕正色道:“你是从军事角度分析是吗,好好说,越具体越好。”
  胡藩点了点头:“南燕虽然在青州建国,但还是保留了慕容氏在草原时的情况,他们的兵力,来自于各个部落,平时并不常备,但遇有强大外敌时,则是到各部调兵,集结,他们的甲骑俱装,只有慕容氏的本族本部装备,别的部落,数量虽众,但没有太多太好的装备,多是游骑轻骑。”
  “所以慕容氏的军队构成,以本部的甲骑铁骑为核心,这支部队大约有三到四万人,大部分是集中在都城一带,作为常备军,另外在南边的临朐城有一万五千左右的步骑,北边的贺兰部防卫北魏,大约有兵三万。这八到十万军队就是南燕的常备兵马,如果想要大战,则需要征发。”
  第2664章 胡藩直言铁骑凶
  司马德文笑了起来:“听胡将军这样一分析,南燕的兵马也没有几十万嘛,也就跟我们能出动的差不多,可为何我们一提到南燕,都是说他们有三四十万的兵力呢?”
  刘裕笑道:“三四十万兵马,是要进行全国总动员,实行三丁抽一,五丁抽二这种军制,不是这么容易的。我们大晋基本上从没有这样抽过兵,就算是淝水之战,生死存亡时,也不过是张榜募集天下豪杰而已,我等当年就是自愿投军。倒是那前秦主苻坚,来犯我大晋时,在国内是十丁抽一,这才有百万大军,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暴政,民怨沸腾,所以一旦战败,就天下大乱。”
  “南燕因为只有青州一州之地,而当年带去的几万户鲜卑人,又是习惯全民皆兵,打仗时一帐可以出两丁以上,所以能保持十万人左右的常备兵马,经过总动员后,也可以有一两个月内凑出三十多万大军,号称四十万的这种规模。凡战,必先知已知彼,对于南燕的军事实力,我们是长期侦察,充分了解的。”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胡藩:“胡将军以前在桓玄手下时,就有北伐之志,也因为父亲壮志未酬,自幼学习兵法武艺就是以慕容家的铁骑为假想敌,这一年多在我军府之中,也是成天研究南燕方面的情报,以图建功立业,要说对南燕的了解,他是最熟悉的了。”
  王神爱微微一笑:“久闻胡将军忠勇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国之栋梁,难得听到刘镇军如此夸奖别人,而今天,胡将军却得到了这样的高度评价,值得庆贺。那么胡将军,以你看来,这次刘镇军有意起大兵灭燕,从你的角度来分析,是否赞成呢?”
  胡藩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吟了一下,耳边传来刘裕的声音:“不用顾及我的面子,有何想法,直说无妨,现在可以看成军议,凡事来不得半点虚伪与奉承。因为一旦庙算出错,损失的可是几万将士的性命,甚至我们大晋的国运!”
  胡藩咬了咬牙,行了个军礼:“大帅,你对胡某有再造之恩,按理说你想要做的事,尤其是军事,哪怕让我去送死,我也是二话不说去做的,不问对错,但你既然要问我意见,那我必须要说,现在北伐南燕,尤其是打灭国之战,还不是时候。”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这又是为何呢?”
  胡藩叹了口气:“刚才各位将军们主要是从兵粮,后勤的角度来进言,但在我看来,哪怕是横扫大晋,威震南方的北府军,也很难在平原之上与慕容家的甲骑俱装正面对抗,我真正担心的,不是燕军守大岘与我军对峙,而是他们放开大岘,放我军进入鲁南平原,然后在临朐一带决战。”
  刘裕还没有说话,一边的向弥就嚷了起来:“喂,我说胡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北府军横扫天下,谁没有打过?就算跟慕容家的铁骑,也数次交手,我铁牛在邺城五桥泽就打过一次,后来在洛阳城外,跟慕容永的甲骑俱装也打过一次,他们也是人,也会死,没到不能打的程度!”
  胡藩叹了口气:“铁牛兄弟,不是我有意贬低北府军的战力,而是步骑相对,优劣明显,这不是我个人说谁强谁弱,就好比你打过的两仗,邺城之战,洛阳之战,这两仗我都仔细研究过,邺城之战,虽然燕军是用了火攻,但是最后正面之上的铁骑冲杀,武岗男当时是亲历的,而铁牛兄弟你是给大帅所救,早早离开了战场,对不对?!”
  向弥的黑脸微微一红:“我,我当时给火烧了,没法作战,是寄奴哥救的我们,但是,但是后来我们后军五百多人,足足挡住了数千燕军甲骑的冲击,挽回了我们北府军的尊严,对吧,阿寿哥。”
  刘敬宣轻轻地叹了口气:“胡子说得不错,那仗开始是我指挥,两千多兄弟,没有挡住三千敌军甲骑的冲击,在平原上给铁骑这样冲锋,我们都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止,即使是射死了他们的骑士,但尸体仍然是坐在马上可以冲击,后来若不是寄奴带我们绕到了火场之前,又用一些辎重车和尸体在阵前作掩护,只怕我们最后一个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北府军的不少将校想起了当年那可怕的一战,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甚至一丝恐惧之色,也浮上了这些身经百战的铁血男儿的脸上,胡藩点了点头:“当年先父大人就是经历了各位当年的事,几万精兵,被一万多铁骑在平原上冲垮,四散而逃,而我小时候学兵法时,就一次次地复盘当时的情况,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是在平原之上,正面相对燕军的冲击,以重装步兵的血肉之躯,哪怕加上八牛弩,一丈柯这些专门用来防铁骑突击的特制兵器,也难以抵挡。”
  王神爱的眉头一皱:“难道,慕容家的骑兵,就真的这样无敌了吗?那慕容永在洛阳为何会败在刘镇军之手,慕容宝为何在柏肆又被拓跋珪所破?哦,对了,还有参合陂一战,七万燕军铁骑,也为何会一战尽没?”
  胡藩沉声道:“参合陂之战,魏军严格来说是偷袭,因为慕容氏诸王之争,慕容麟不当后卫,弃军而行,导致燕军将士早晨起床之时,却发现周围的高坡之上尽是魏军骑兵,他们甚至连披甲的时间也没有,完全是屠杀。这不是常态。至于柏肆之战,燕军用铁骑夜袭拓跋珪大营,本来战果辉煌,可在追击时,却不知为何中了拓跋珪的埋伏,以火攻对付燕军铁骑,两万多甲骑,居然就这样给一把火烧光,这一仗,同样并非正面堂堂之阵。”
  刘裕点了点头:“胡将军说得不错,至于洛阳之战,那不是一场严格意义上的野战,就是因为敌众我寡,而且慕容永手下也有上万甲骑,所以我选择了守城,最后出城奇袭时,也是要千方百计地避免给甲骑正面突击,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消灭燕军甲骑的,竟然是天师道的怪物,长生人。阮长史,现在卢刺史在广州还用这种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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