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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612节

  桓玄勾了勾嘴角,沉声道:“这些京八贼非常狡猾,诡计多端,虽然其主力给朕打败,但不排除他们会派出小股部队,甚至数千人马,绕道来袭的可能,朕这一次是率水军船队追击敌舰队,而他们如果有些陆地兵马上岸,朕是无法做到彻底拦截的,不然会影响追击敌军的速度。不过,敌军新败,人皆丧胆,江陵又是天下闻名的坚城,只要二位爱卿牢牢守住,不要被敌军的诈术所骗,那即使敌军偷袭,也不可能成功的。等朕平定了前方的贼人,如果这里还有敌军来袭,一定会和二位爱卿联手,灭敌于城下,到那时候,二位所希望的军功,不就手到擒来了嘛。”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说道:“陛下深谋远虑,非微臣所能及,微臣预祝陛下再获大捷,彻底消灭京八一党,早日平定叛乱。”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去吧,让百姓们也早点各回各家,天色将晚,等卞侍中来后,朕就出发了,你们不必再来相送,各司其职即可。”
  二人行礼而退,半个时辰后,南门恢复了平静,瓮城之内,变得空空荡荡,桓玄却是一直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嘴里喃喃道:“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突然,万盖惊喜地叫道:“陛下,你看,那不是卞侍中吗?”
  所有人都翘首而望去,只见卞范之骑着马,身后跟着一辆快速疾驰的马车,车开得是又快又稳,而珠帘掀动,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正在催促着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车夫:“快点,再快点,我要见父皇。”
  桓玄一下子叫了起来:“升儿,升儿,快来父皇这里。”
  马车稳稳地停下,那个车夫从车辕之上跃下马,跪地行礼,卞范之也跟着跳下了马,而在他们的身后,百步左右的位置,瓮城的城门那里,王康产正指挥着一队士兵,带着另一辆马车驶来,司马德文骑马相随车边,而那马车中人,也不言自明,必是那司马德宗无误了。
  桓玄哈哈一笑,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桓升,直接从车上蹦了出来,张开了双臂,就扑向了自己的父皇,眼中尽是泪水,是那种幼儿与父母分别之后的那种恐惧与依恋,在这一瞬间,终于释放了出来,还有什么事比再见到自己的父皇更让他开心的呢?
  桓玄也笑着一把抱起了桓升,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正要开口,突然,一道明亮的剑光从侧面闪来,身经百战的桓玄突然意识到,一股森然的剑气,直接就袭向了自己,正是来自于那个车夫,而就这一瞬之间,周围的十余根火把,同时熄灭,剑光的照耀之下,斗笠下一双清水如水,勾魂夺魄的秀目,映入了他的眼帘,与之同时而来的,是一只姣好的,莹白如玉的美人之手,持着的一把通体墨绿,寒光闪闪的剑!
  第2332章 绝世鬼影现城头
  这一剑来的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绝,瓮城内的几乎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只有桓玄才看清楚了那刺客的模样,虽然蒙着面,但那一双清水般的眸子,却是无法隐藏的,这一定是一个绝色的美女,可是出手却是如此快准狠辣,桓玄的心中,甚至开始感慨起这上天的绝妙,能把如此极致却又相反的两种东西,融在一个人的身上。
  可是,就在桓玄的身边,腾起了一层诡异的黑雾,一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暗影,挡在了桓玄的身前,这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眨眼,而那破碎夜空,无可阻挡的一剑,却是在这黑雾之中,消失不见,隐约可以看到四五点火星迸出,伴随着几声破空之声,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桓玄面前,一切都消失地空空如也,无论是那个化妆成车夫的女刺客,还是挡在他面前的黑影,仿佛一下子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淡淡的夜风,还在吹拂着。
  城门附近响起了一阵惊呼声:“有刺客,有刺客!”
  本身就是因为处在门洞之中,又被打灭了灯火,而变得一片黑暗的桓玄护卫们,陷入了骚乱之中,白色的刀剑光芒闪闪,向着身边所有想要袭击自己的人砍去,场面顿时就变得极度地混乱。
  桓玄紧紧地把吓得哇哇大哭的桓升抱在了怀里,向着城门的方向就冲了过去,庾颐之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拔出腰刀对外猛砍,一边砍,一边大吼道:“挡我者死,挡我者死。”
  而万盖和丁仙期,也是紧紧地跟在桓玄的身后,他们的身边有十余个亲随太监,这会儿把给桓玄打着的舆盖上的杆子都抽了出来,四下横抡,倒也是虎虎生风,让人不敢靠近,在一片混乱之中,居然这些人就这样从城门洞口夺门而出,而在瓮城内,卞范之那绝望的呼声,却是渐行渐远了:“陛下,等等我,等等我啊!”
  南城的城头,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站着两个黑色的身影,默默地目送冲出城外的桓玄,桓谦,桓石康,庾颐之,万盖,丁仙期等人,还有二十多名护卫,抢过了门外的骏马,向着南边江风渡口的方向,一路狂奔,而瓮城内的战斗,却没有停止,就连后面的王腾之的部下,也加入了战斗,他的吼叫声在城内回荡着:“给我杀,保护陛下!”
  明月的嘴角勾了勾:“只怕这位王将军要保护的陛下,已经换成了那马车里的司马德宗了吧。”
  黑袍的青铜面具后,一双眼睛里,精光闪闪,他突然出手如电,这一掌下去,就在明月那张美艳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打得明月的嘴角边淌下一行鲜血,而她的人,也立马跪在了地上:“师父,明月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请饶我一命。”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奉的是谁的命?你的好师兄的,还是你的新主公的?”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黑袍的背后响起:“兄弟,何必为难小辈呢,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冲我来。”
  黑袍的白眉微微一皱,摆了摆手,明月如逢大赦,转身就跳下了城头,顿时就消失在了寂静的夜空之中。
  转过身,看着身后那全身上下覆盖在一袭斗蓬之中,戴着一张毫无生气的人皮面具的斗蓬客,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什么意思?”
  斗蓬客微微一笑:“上次在建康时你我就说得清楚,渊明和明月是我的人,我会收回,他们现在是在为我做事。”
  黑袍沉声道:“可是我当时没答应让你杀了桓玄,灭了楚国!”
  斗蓬客摇了摇头:“你总是搞不清楚状况,难道你没有失手?不灭桓玄的前提是你能如你计划那样引得南燕大军南征,夺取江北六郡,逼刘裕收缩回江南,召回西征军。可是你的计划失败了,南燕并无一兵一卒越过大岘山,甚至刘裕三言两语就退了慕容德的几十万大军。我自然得根据情况的变化,来调整我们的目标,桓玄如果起不了牵制刘裕的作用,那就是一枚弃子,还留着做甚?!”
  黑袍咬着牙:“桓玄没有你说的这么无能,荆州是他的老巢,留着他,起码能在这里拖住刘裕两三年,我们仍然有机会安排下一次的南征。这回我处理掉了慕容备德,让慕容超上位,我有充分的把握让这小子两年内就起兵南下,这时候如果有桓玄在荆州牵制,那我们的计划,还是能成功,不过是拖延两年而已!”
  斗蓬客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算我不出手,你以为桓玄能继续抵抗两年?就算他逃回桓振那里,也不过是继续西逃巴蜀,你以为他敢留在荆州继续按你的设想抵抗?从一开始,你就选错了人,桓玄是个为了活命可以放弃一切的人,根本就没那个狠劲,这样的废物也配和刘裕为敌?你怕是要在他身上断送我们的所有大业吧!”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久久,才叹了口气:“你说得有道理,桓玄确实不够狠,但是这荆州,毕竟是桓家天下多年,离了桓玄,又有谁有本事在这里给刘裕制造麻烦?你别以为刘毅跟刘裕就一定能打得起来,他们不是那种会给女人轻易影响的人,就算是刘毅,这回有了灭桓大功,那在军中的威望不下于刘裕,也许会想着回建康联系世家,取得朝中大权,而不是在荆州当个大藩镇!”
  斗蓬客微微一笑:“我说过是要扶持刘毅跟刘裕对抗了吗?”
  黑袍先是一愣,继而白眉一挑:“你说的,难道是…………”
  斗蓬客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我加了一层保险,准确地说,是有两个人,可以帮我对付刘裕,他们够狠,也有足够的能力,会在接下来的几年,给刘裕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黑袍咬了咬牙:“第一个人现在兵力不足,第二个人,还需要时间,你真的确定他们可以做到你想要的?”
  第2333章 见风使舵真小人
  斗蓬客笑了起来:“第一个人要成事,那就得桓玄早点死,可惜,你坏我这次大事,接下来我还得使出第二手段才行。这一次,你别再坏我事了,我不惜露出破绽来见你,就是告诉你这点。好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对了,帮我盯着陶渊明,这小子好像有点别的想法,这次的刺杀,不是我安排的,女人啊女人,总是会陷入这种感情的牵扯。”
  说着,他的斗蓬一挥,整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黑袍的目光看向了桓玄奔向的远方,摇了摇头,喃喃道:“这回谁也帮不了你了,桓玄,自求多福吧。”
  黑袍转过了身,又回头看向了瓮城之内,不少火把已经点起,刚才一片漆黑的瓮城内部,变得一片通明,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上百具的尸体,更多的伤者则在血泊中翻转哀号着,卞范之也不见了踪影,而桓玄所有的护卫全都给缴了武器,被几十名江陵城守军看管着,缩在城墙一角,看起来,象是王康产和王腾之,控制了城中的局势。
  一个军士奔到了王腾之的马头前,大声道:“将军,已经清点完毕,陛下不见了踪影,而这些作乱的护卫,死三十七,伤七十,剩下的六十八人,已经被全部拿下,还有那十箱金银也在这里,等候将军的发落。”
  王康产呆若木鸡,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陛下他,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他突然醒悟了过来,猛地一拍额头,大叫道:“哎呀,大事不好了,陛下该不会是以为我们作乱,攻击他了吧,这下他跑出城去,前往大军那里,只怕是会带着大军,回来消灭我们吧。”
  王腾之也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得向陛下解释清楚才是。马上传令,给我派快马…………”
  王康产恨恨地一拳打在王腾之的马头,引得这座骑一阵嘶鸣:“笨蛋,你这是找死吗?这时候派骑兵去追陛下,让他怎么想?是去解释还是去追杀?”
  王腾之呆在了马上,额上冷汗直冒,不停地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司马德文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王康产的双眼一亮,连忙对司马德文说道:“石阳公(司马德文在桓玄篡位后从晋朝的琅玡王降级成楚国的石阳县公),你是跟陛下一起从军中回来的,还麻烦你马上去面见陛下,为我等解释清楚情况。无论如何,我等,还有江陵的百姓都是忠于他的啊,他的敌人是北府诸贼,绝不是我们啊。”
  王腾之也连忙说道:“就是就是,这是一场误会,我愿意亲自率领全城兵马增援前线,以表明心迹。”
  司马德文冷笑道:“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桓玄打赢了决战?还手握重兵?”
  王康产勃然变色,厉声道:“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司马德文,你…………”
  他突然心中一动,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陛下,他没打赢?”
  司马德文轻轻地摇了摇头:“可叹你们二位身居高位,却和江陵城中的愚夫蠢妇一样,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如果陛下真的打赢了,要追击敌军,哪可能这时候亲自回江陵?就为了运十箱金银?这种事随便派个裨将带上百余军士就可以做了,用得着亲自回来?再说了,若是真的跟他说的那样,又何必把我们兄弟也带回江陵,难道我们也是回来帮他搬这些金银的?”
  王腾之讶道:“那你的意思是,陛下,桓玄他打输了?”
  司马德文冷冷地说道:“不错,峥嵘洲之战,没打就胜负已定了,前将军郭铨等部投降,苻宏傅弘之等营自行溃散,只有冯该仍然忠心护主,留下来断后,为桓玄争取了逃跑的时候,他回来不是为了劳军的,而是想带上儿子,再带走一笔钱去投奔桓振。而我们兄弟,是大晋的皇帝与亲王,是已经建义成功的北府义士们最想迎回的,带上我们,起码可以保自己的一条小命,这就是你们的大楚皇帝的真实想法!”
  王康产二话不说,一下子就滚下了马鞍,跪倒在地,对着那马车就是磕头而拜:“陛下,臣等一时被桓玄这逆贼所迫,为虎作伥,今天认清局势,想立功赎罪,还请您看在这段时间我等尽心竭力侍奉陛下的份上,饶我们一条性命吧。”
  所有在场的荆州军士也全都跟着跪地求饶。那几十个桓玄的护卫突然放声大笑,一个文官模样的,正是曹靖之,他的腿上中了两刀,这会儿还在冒血,大声道:“王康产,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既食楚禄,却在这里卖主求荣,就不怕天打雷霹,遭遇天谴吗?”
  王腾之从地上一下子弹起,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就是一剑砍掉了曹靖之的人头,手下的军士们也跟着上前,刀枪齐下,把那百余名桓玄的护卫,尽数格杀于城角。
  王腾之杀完了人,手中提着曹靖之那血淋淋,犹自双眼圆睁,咬牙切齿,保持着生前大骂状态的首级,跑到了司马德宗的马车前,跪了下来,双手举着这首级,恭声道:“陛下,这是逆贼曹靖之,乃是大逆伪楚贼桓玄的死党,死到临头,还在出那大逆不道之言,末将将之诛杀,特献贼首于御前。”
  司马德文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轻轻地缩了缩鼻子,看来对这血腥的味道,很是不适,而车中也响起了几声咿咿呀呀,如同婴儿学语的声音,司马德文说道:“陛下有旨,这些杀戮之事,他不忍见,即使是大逆罪人,也不愿见其身首异处,横尸当场。你们都知道,陛下素来仁德宽厚,这些人的尸体,还请王别驾和王将军早早收敛埋葬,陛下连日来车马劳顿,有些乏了,想要回宫歇息,王别驾,还请你先护陛下回宫,然后再出榜安民。”
  王康产面露喜色,他知道自己这回起码是过关了,连忙起身道:“一切但凭陛下的吩咐,臣这就去办。”说着,他一下子跳上了马,打马扬鞭,就冲向了城中。
  第2334章 世事如棋人为子
  王腾之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骂:这狗娘养的王康产,抢功也不带兄弟一份,哼,你小子贪污陛下兄弟生活费的罪证我还留着呢,回头就报上去弄死你!
  但他仍然一脸忠义的模样,对着司马德文慷慨道:“陛下,大王,现在桓玄还没有逃远,末将愿亲率精骑去追杀他。那桓振凶悍强横,素有荆州第一勇士之称,手下军士也是从征多年的悍贼,若是让桓玄逃到了他那里,只怕会继续作乱,惊扰陛下。只要现在斩了桓玄,再下诏令赦免桓振部下,他们中必会有忠义之士,提着桓振的脑袋,来归顺陛下的!”
  司马德文微微一笑:“王将军啊王将军,你果然是忠义耿直啊,皇兄已经记下了你今天的义举,等局势平定之后,一定会对你加以封赏的。”
  王腾之心花怒放,连忙道:“为陛下效力,为大晋效力,万死不辞!”
  车里传来了几声呜呜的声音,司马德文侧耳听着,连连点头,当他再次坐直身子时,对王腾之说道:“陛下有旨,虽然王将军忠勇可嘉,愿意追杀桓玄这个逆贼,但现在江陵城中,还需要你这样的大将坐镇,毕竟桓氏在这里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桓玄虽逃,但若是有一二贼首,象刚才那曹靖之这样,煽动民众,那陛下的安危就不好说了。所以你现在应该把保护陛下作为首要之举。”
  王腾之的眼睛眨了眨:“可是那桓玄…………”
  司马德文笑道:“桓玄已经输光所有,成为丧家之犬,就算逃了,也不过是迁移时日,现在他连这些金银都没有,如何去安抚那些桓振的部下?更何况,刘冠军所率领的西征大军,两天之内就能到来江陵,这讨伐桓玄的大功,在孤看来,你还是不要跟刘将军抢的好。”
  王腾之如梦初醒,连忙点头道:“是是是,这回击败桓玄,最近斩杀此贼的大功,应该是刘冠军的,是何辅国的,哪轮得到末将啊。末将现在就是要好好地守护陛下,守护江陵。这才是末将应该做的事。”
  司马德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将军是聪明人,你以前是跟着雍州鲁刺史的,并未直接参与过桓玄的篡逆之举,陛下是英明之主,有功必赏,有罪则罚,即使是赦免之人,也不代表能官任原职,我想,将军应该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王腾之笑容满面:“明白,明白,末将一向只是听鲁刺史的号令行事,其实咱们雍州将校,对桓玄篡逆之恶行,一向是深恶痛绝,只是逆贼得势之时,我等为保存力量,只能阳奉阴违,可是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反正啊。今天,终于让末将有了这个机会,为陛下,为大王效力,虽死无憾。”
  司马德文笑道:“很好,王将军,还麻烦你在守护好江陵的同时,速速把桓玄被赶走的消息,把陛下在江陵转危为安的消息,通知给西征军的刘将军他们,让他们速速追杀桓玄,来江陵迎接圣驾。”
  王腾之连忙转头对着身后的几个亲卫厉声道:“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快去报信啊,持末将的兵符,快去…………”
  司马德文打断了王腾之的下令,他解下了腰间的一个香囊,扔给了王腾之:“此物乃是孤的随身之物,刘冠军和何辅国曾在宫内侍卫,认得此物,以此为信物,他们就知道是孤传递的信息,王将军,如果只是你的兵符,那是不是能取信于刘冠军,那很难说啊。”
  王腾之连忙一脸地谄媚之笑,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是,正是,大王所虑,胜末将千倍万倍,王洪,给本将好好保管大王的这个信物,要是少了一缕丝,回头把你腿打断!”
  那个叫王洪的传令兵连忙跳上了马,转头打马而出,飞奔出了还遍是血迹的城门。
  司马德文打了个哈欠:“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吧,王将军,摆驾回宫,今天,陛下要住回到伪逆桓玄的宫殿里,让全江陵的父老都知道,谁才是真龙天子!噢,对了,通知王别驾,让他连夜移檄荆州四方的州郡,就说陛下亲自打败桓玄,夺取江陵,大晋已经正式复国,即日起若去除伪楚官号,奉迎大晋的,可以既往不咎,若再顽抗到底,嘿嘿,天兵王师一到,玉石俱焚!”
  城头之上,黑袍冷冷地看着城下的一切,不知什么时候,陶渊明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垂手恭立。
  黑袍轻轻地叹道:“世事如棋,这些人在那里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勾心斗角,反复无常,却不料,自己只不过是一枚区区的棋子而已,只会被站在更高处的人所操纵,所控制,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一切手段,不过是棋手们眼中的笑话而已,渊明,你说是不是?”
  陶渊明微微一笑:“前辈教诲,敢不牢记于心。”
  黑袍转过了头,看着陶渊明:“你我名虽前晚辈,但实属师徒,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教你站在高处看着脚下的众生,一直让你以一个棋手的身份去控制全局。不过,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清楚一件事,在你之上,仍然有两个棋手,你或可掌握别人的命运,但是你的命,现在还是在我们的手中。”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错,无论何时,晚辈都只是前辈和主公手中的棋子,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这点,晚辈清楚。”
  黑袍的嘴角勾了勾:“你真的清楚么?渊明,这几年来,你背着我们自行其事了多少次,你想做什么?”
  陶渊明笑了起来:“前辈想要除掉渊明,动动手指就行了,如果您只需要一个言听计从,不带任何思考去执行的人,那也用不着晚辈,派师妹就可以了啊。”
  黑袍笑了起来,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陶渊明的目光登时被吸引住了,不自觉了舔了舔嘴唇。
  黑袍把小瓷瓶扔给了陶渊明,他一把接住,顿时就揣起了怀里,黑袍转身就跳下了城头,他的声音轻轻地,随风而来,细如蚊蚋,却又每个字都让陶渊明听得清清楚楚:“记住,不管你找多少条后路,只要离了这个,你都活不成。”
  陶渊明恭敬地一揖及腰,向着黑袍离去的方向,没有人能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怨毒,那是一种可以毁天灭地的仇恨,很快,他也转身而去,没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第2335章 患难之中现人心
  江陵西,五十里,长江,枚回洲。
  这是一座方圆约三四里,处于长江中心的沙洲,乃是长江中的沉沙堆积而成,久而久之,形成了这么一块不小的江心洲,一如那湓口的桑落洲,建康附近的新洲等,涛涛江水,在这里被这座沙洲一分为二,成为南水和北水,奔腾东去。
  而北水之上,一条中等的船只,逆流而来,与一般的船只前后基本高度相当不同,这条船的前端,明显要低矮一些,仿佛是一块压舱石搬到了前面,而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是前甲板上坐着一个小山一样的巨胖,身着龙袍,仿佛一堆抖动着的肉山,可不正是桓玄?
  这位前一阵还不可一世的楚国皇帝,这会儿已经失掉了所有的威风,头发散乱,头顶只靠着一只翡翠玉簪,勉强维持着一个快要彻底散掉的发髻,不至于让他彻底披头散发。他的眼中,遍布血丝,脸上因为一路骑马狂奔,而满是尘土,又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冲过,留下一道道痕印,看起来就象是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可笑而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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