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598节
壮如熊罴,铁塔一般的丁旿沉声应诺,挥了挥手中那柄起码有三十斤重的狼牙棒,说道:“寄奴哥,我早就准备好了。”
刘裕笑着按下了他的这柄重兵器:“我是去见见一个老友,不需要这个。”
刘钟的眉头一挑:“大帅,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要不,我看还是等到了彭城,再带兵过去吧。”
刘裕摆了摆手:“我不想跟老友之间有什么误会,再说,这次是我自己赴约,世子,如果我两个时辰还没回彭城,你就带着节杖马上回建康,胖主薄会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的。”
他说着,一夹马腹,向着西北方戏马台的方向,疾驰而去,丁旿抄着狼牙棒,紧随其后,二十余骑顿时就这样消失在烟尘之中,驰下了官道,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里。
刘钟坐直了身子,重新持起节杖,对着身后的众骑喝道:“现在出发,去彭城,吃狗肉!”
戏马台前,刘裕看着这座庞大的建筑,感慨万千,一边的丁旿摸着脑袋,讶道:“这,这可比咱京口的社戏台子,大上了起码十倍啊,我的天,这么大的戏台子,是怎么搭起来的?”
一边的一个军校,操着一口闽浙口音,正是永嘉军校,镇军将军府别将骆球,笑道:“猛牛,老土了吧,这可不是戏台子,这叫戏马台,又叫格斗场,是专门让战俘奴隶们一决生死的地方。想当年,咱们大帅可是在这里连胜三场,当众揭穿了郗超的阴谋,名震天下呢。”
丁旿吐了吐舌头:“我滴个乖乖,这么厉害啊,寄奴哥,这里面是不是可以坐几万人,都能看到你的威风啊。”
刘裕微微一笑:“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咍?”
骆球看向了刘裕:“大帅,现在能告诉我们,你这回要见何人吗?”
刘裕笑道:“去见我最好的兄弟,换命的兄弟。”他说着,双腿一夹马腹,胯下座骑,一声长嘶,直接就向着戏马台的大门奔去。
片刻之后,刘裕步行走过了吊桥放下的大门,偌大的戏马台,空空如也,两侧之上,那些个坐席,站台,环绕整个巨型格斗场的观战位置上,都是空无一人,而那北侧的几十个雅座包间,更是早已经残破不堪,偶尔有些布幔之上,尽是孔洞,有气无力地摇晃着,似乎在说这里曾经的辉煌,并见证着现在的落寞。
戏马台上,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黑一青,那个不下于刘裕的,魁梧如熊虎般的身形,可不正是刘敬宣,刘裕一步步地走向他,双手渐渐地张开,而刘敬宣看着刘裕的眼中,早已经盈满了泪水,他的鼻子,在慢慢地抽动着,在刘裕跳上戏马台的那一刻,他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道:“寄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刘裕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看着刘敬宣,平静地说道:“阿寿,好久不见,我来带你回家。”
刘敬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声长啸,整个人都扑了过来,一下子扎进了刘裕的怀里:“寄奴啊,我好想你,我想死你,想死兄弟们啦。听到你们建义的事,我就恨,我就恨为什么我不在你们的身边!”
刘裕微微一笑,他的脖子上凉凉的,他知道,这是这个孩子似的猛士流下的激动的泪水,他轻轻地拍着刘敬宣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你的仇,大帅的仇,我们兄弟一定会报,现在回来也不晚,咱们当初约定好的,一定要做一番大事的。今天,我接你回家。”
刘敬宣突然从刘裕的怀里退后,扑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一下子跪在了刘裕的身前,脱下了头盔,大声道:“寄奴,阿寿莽撞,没用,惹下滔天大祸,更是累及嫂子,已经没脸再做你的兄弟,更没脸跟你回去了,你杀了我吧,拿我的脑袋,去让慕容德退兵,只要能保两国平安,能保你的大业,能换回嫂子,我这条贱命,又有何可惜的呢?!”
一声怪笑从戏马台的西侧看台传来:“好感人的兄弟情啊,老夫看了都要掉眼泪啦,要不,送你们一起上路,来世去当兄弟,如何?”
第2279章 兵围高台辩忠奸
刘敬宣的脸色一变,而刘裕却是神色如常,他转过身,看着西侧的看台,只见刘该全副武装,从一处废弃的棚子里缓步而出,而一个全身青色,戴着面具的女杀手,扎着冲天的马尾,绿布蒙面,手里持着一对分水刺,刺头泛着淡淡的蓝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眼中光波闪闪。
在两人的身边,各处看台和棚屋之中,走出了数不清的甲士,有人持弓弩,更多人则是操着戈矛,足有上千人,看这衣甲,尽是北青州的将士,顿时,就把这戏马台,围在了当中,而这些军士身边,更是有上百名黑色劲装,身着软甲的刺客,身手矫健,一看就是一流的杀手。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指着刘该,破口大骂:“狗日的刘该,你果然就是那个里通外国的奸细!”
刘该微微一笑:“一个跑到南燕的反贼,竟然说别人里通外国,太可笑了。告诉你们吧,今天,我要为国讨贼除奸,把你们这些叛徒,一网打尽!”
双儿在一边高声道:“刘该,是谁指使的你,这次的会面,万无一失,你是怎么可能知道的?!”
刘该得意地仰天长笑:“慕容兰以为她会个飞鹰传书,就可以天衣无缝了,殊不知,天网恢恢啊,我早就注意你们的那些个破鸟了,想要截获,也不是太难的事。刘裕,只要杀了你,很快,你老婆也会上路找你的,还有你全家,念在我们北府同僚一场,穿过一身军装,我是绝不会让你孤身上路的!”
双儿的眼中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姑爷,是我,是我害了你们。”
刘裕微微一笑:“双儿,没事的,让我来会会这个老贼。”
他说着,转而看向了刘该,平静地说道:“刘该,你说阿寿一时避难,暂时栖身南燕,是大晋的叛徒,那我也是这种情况吗?你说为国讨贼除奸,为的是哪个国,讨的是哪个奸?”
刘该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大晋?天下早就没有大晋了,大晋的末代皇帝司马德宗,当着天下人的面,把皇位禅让给了大楚皇帝,这天下,是桓楚的天下,我奉楚帝密诏,要讨伐你这个奸贼,有什么问题?”
刘裕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要为桓楚效力啊。且不说桓玄已经失败,被我们赶出了建康,主力全丧,就算逃到了荆州,也是时日无多,你说你要为桓玄效力,那请问之前他要天下各州郡勤王时,你好像也没啥作为吧,如果你真的是忠于桓楚,安会如此?”
这话掷地有声,在整个戏马台内部,随着呼啸的风声,灌进了每个军士的耳中,不少人举着的弓弩,慢慢地放下,开始左右窃窃私语起来,尽管这些军士都是刘该的亲军卫队,但所有的战士都是人,不是机器,开始听了刘该为国讨贼的忽悠,可现在听刘裕这样一提,却是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刘该一看情势不妙,脸色微变,厉声道:“那还不是跟你刘裕学的?你大奸似忠,蒙骗陛下,甚至亲手夺下了晋国皇后手中的玉玺,献给陛下,这才骗取了他的信任,然后蒙骗北府军士,为你所用,最后你们这些奸党京八贼一个个荣华富贵,可是普通的将士却是死伤惨重,除了拿点钱外,没有任何的好处。刘裕,今天我引你前来,就是为国讨贼,为这么多因为你一个人野心而死难的将士,讨个公道。”
明月突然大声道:“诸位将士,你们都听好了,这个刘裕,里通外国,他不仅阴谋反叛桓楚,还因为江北六郡保持中立,不听他的命令,于是就想里通外国,勾结国贼刘敬宣,引南燕出兵,此等汉奸行为,天地不容,杀了他,是为国讨贼,万古流芳!”
刘裕冷冷地看着明月:“你又是什么人,在这里吹这种大气?阿寿被桓玄所害,不得已逃亡南燕,可身在番邦,却不忘故国,想要行刺燕帝,失手后才逃回了淮北,我来这里接我兄弟回家,是为了共商军机,抵抗南燕大军,诸位将士,难道你们不知道南燕即将南下了吗?”
普通的军士们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一个个都脸色大变,这下也顾不得军令阻止了,全都嚷了起来:“什么,南燕真的要入侵了吗?”
“将军,刘裕说的是真的吗?你前几天让我们的妻儿南下,就是因为这个?”
刘该咬着牙,大声道:“众军勿虑,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不错,刘裕本来想要勾结慕容德,结果价码没谈拢,他只想南燕出兵,可是鲜卑人却要尽占江北之地,所以刘裕把百姓和你们的家属南迁,想要留空城给慕容德,而慕容德仍然不肯,坚持要江北之地,于是刘裕就指使这刘敬宣刺杀慕容德,事情不成后刘敬宣逃亡淮北,两人就约在这里秘密商定下一步的计划,想着如何利用我们作肉盾,顶在前面抵挡燕国兵马。你们想想,刘裕现在身为掌权大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悄然亲身前来戏马台,偷偷与一叛将接头?他们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为什么要这样?这个刘裕,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咱们不要给他这种说话的机会,砍他!”
听到刘该的话,不少军士们重新拾起了刀枪与弓弩,但是,仍然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上前,毕竟,刘裕的威名,天下皆知。
刘裕微微一笑:“刘该,编出这些谎言,也真是难为你了,只不过以你的本事,这些话是想不到的,恐怕是边上的这位姑娘,还有她身后的高人,教你说这些的吧。”
刘该冷笑不语,而明月平静地说道:“刘裕,你杀人如麻,树敌无数,天下想要你命的人,不知凡几,今天,你在这里叛国谋逆,是上天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取你性命,这里曾是你扬名立万的地方,也是你为你的奸行付出代价的所在,受死吧!”
她说着,变戏法似地从手中抄起一支劲弩,对着刘裕,就扣下了弩机。
第2280章 箭矢风暴刺客袭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挑,正要出手,只听到一边的双儿娇叱一声:“休伤我家驸马!”
她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对雪花镔铁刀,一如慕容兰所使的那对兵器,只是尺寸稍小一些,双刀一错,莲步一点,她的身形就挡在了刘裕的面前,只听到“叮”地一声,一枚弩矢就被击落于地,直插在戏马台上的木板之上,犹自微晃不已。
刘敬宣赞道:“双儿姑娘好身手,不愧是阿兰身边的人。”
明月冷笑道:“就算是谍者女王精心调教出来的顶级高手,又能如何?刘裕,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就不信,你能挡得住千万弓弩的射击!”
她一挥手,身边的百余名杀手,纷纷射出了手中的弓弩,这些杀手全身劲装,很少有持大弓的,多是手持各种步兵弩,但他们身处戏马台的四面八方,一时之间,弩矢如蝗,顿时就飞向了台上所站的三人。
刘该厉声道:“都还愣着做什么,不杀了刘裕和刘敬宣,我们全家都得死,给我射!”
他说着,一把抢过身边的一个亲兵手中拿着的大弓,引箭上弦,连珠炮似地就对着刘裕和刘敬宣放箭,而原本犹豫不绝的众多亲卫,也都跟着刘该一起,对刘裕放起箭来。
刘裕和刘敬宣抽出了腰刀,又顺手取下了背后所背的盾牌,一边挥舞,一边以兵刃格挡,二人互相靠着背而立,两顶圆盾如风车一般,舞得密不透风,饶是几百枝弩箭与弓矢射击,却是没有一枝箭,能突破二人的盾刀组合,甚至,因为二人惊人的力量,舞盾时带起的罡风,近似在二人一丈左右的范围内,带起一道风沙弥漫的气墙,半数以上的弓矢,直接就给这股气墙所阻,八尺到一丈的距离,断矢几乎堆得满地皆是。
双儿则是叱声连连,两柄双刀舞得如水银泄地一般,只是,她没有刘裕和刘敬宣惊人的力量,可以以盾风刀气距箭于一丈之外,尽管她的身形敏捷,动作潇洒,但是不少弓箭,却能近她一尺左右的距离,甚至有两枝箭,堪堪地从她的袖口掠过,把她的袖口甲片,也震落几片。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双儿,进内圈,不要勉强。”
双儿一边舞刀,一边大声道:“驸马,刘将军,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引来的贼人,我对不起公主,你们快走,不要在这里停留,我断…………”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噗”地一声,一枚弩矢击中了她的箭头,顿时,她的肩头软甲直接开裂,断成了两截落下,而一枚无羽弩矢,大半没入了她的香肩之内,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她的整个玉肩。
刘敬宣脱口而出:“不好,快进来!”
可是,他的话音几乎是与明月的叫声同时响起:“先射这女的,解决了他再射两个男的。”
顿时,上百枚箭枝同时射向了因为中箭而动作为之一滞,略有缓慢的双儿,她的左肩因为中箭,左手的短刀登时落地,只剩下右手的长刀还在挥舞,只是护身刀圈一下子少了一半,只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左膝又中了一箭,这一下,她的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身形,倒地之后,突然不知从何来了一股大力,带着她猛地一滚,身形刚刚向后一点,刚才落地之处,就有起码十箭插在原处,若是慢得半分,只怕早就给射毙当场了。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是刘裕左手的扎心老铁飞出,锁链缠住了双儿的腰,把她生生拖到了身前,进入盾圈之中,只是这一下,刘裕的左手顿时失去了圈挡,就算是刘敬宣向后一步,以右手刀连劈十余下,补上了刘裕左手的空隙,可是原来一丈有余的盾圈,却因这一下,缩到了不到三尺的距离,顿时,五尺到一丈的区间,落下了密集的断矢。
双儿吃力地一边挥着刀,一边挣扎着起身,她的身上中了两箭,把整个左边身子染得一片血红,刘裕来不及看她,一边挥刀,一边沉声道:“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双儿的嘴唇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发白,她的秀发已经散乱,小辫子早已经变成了乱发,咬牙道:“驸马,你,你快走,不要,不要浪费,浪费时间,去,去救,救…………”
她说着,突然两眼一黑,朱唇一张,一口鲜血喷出,而整个身躯,就向着刘裕的身侧倒去。
刘敬宣惊道:“双儿姑娘!”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扶。
刘裕突然一声断喝:“戏演完了吗?!”他的左手扎心老铁,突然如闪电般地刺出,刚才还是在外挡箭的虎虎刀风,顿时就转向了双儿,一道白光闪过,血光乍现,双儿的整个左手,齐肘而断,而她的身形却突然变得敏捷异常,闪电般地倒退八步,右手的长刀掷出,直取刘敬宣,刘敬宣本能地盾牌一击,“叮”地一声,这把长刀给在空中震碎,断成三截,就落在了刘敬宣和刘裕之间,随着这一下电光火石般的交手,刚才还如疾风暴雨般的箭矢风暴,顿时就停了下来。
刘裕平静地收刀而立,与刘敬宣并肩站着,看着八步之外,左手齐肘而断,断肘之处血流如注的双儿,她的断手落在刘裕左侧三步左右的地方,而食指与中指之间的指缝之中,一截大约三寸长,闪着蓝芒的刺刃,露在外面,若是刚才刘裕真的去抱那双儿,只怕已经被毒刺刺中,一命呜呼了。
刘敬宣叹了口气,咬着嘴唇:“好狠的女人,寄奴,还是你厉害,我差点着了这贼婆娘的道儿了!”
双儿这会儿的那张美丽的脸,因为断手之痛,而变得扭曲而狰狞,她的嘴边血涎流淌,却是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刘裕:“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看出我的?!”
刘裕微微一笑:“可能上次我在这里连战三场时,你没有看到,郗超最厉害的杀手,就是一个伪装成我同伴,诈伤想要行刺我的家伙,从此以后,越是装着受伤,柔弱的自己人,我就越会留一个心眼。”
第2281章 谍者之路终不归
刘敬宣冷笑道:“只怕,这个贼女人又是用的易容术吧,真正的双儿在哪里?”
刘裕叹了口气:“阿寿,她就是真正的双儿,若非如此,阿兰又怎么可能给他们知道行踪,下狱受苦呢?双儿,你真的以为害了我,就能救出你家公主了吗?”
双儿捧着自己的断肘之处,紧紧地咬着嘴唇,也不顾那淋漓的鲜血,直视刘裕,而刘敬宣有些意外,讶道:“这不太可能吧,双儿可是跟了阿兰十年以上的,洛阳的时候就在她身边了,情同姐妹,怎么会…………”
刘裕冷笑道:“对于这些谍者,是没有人间亲情可言的,就象阿兰给慕容垂从小训练一样,名为兄妹,实际上就是最严格的上下主从关系,这种谍者,跟我们军中兄弟不同,她们需要互相监视,因为,她们效忠的是整个慕容氏燕国,而不是个人,双儿,你虽然跟阿兰从小一起长大,但从一开始,你就只听命于燕国皇帝,从慕容垂到慕容宝再到慕容备德,这么多年来,阿兰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向慕容氏的皇帝报告,包括这次私放刘敬宣,也是你上报的,我说得没错吧。”
双儿恨声道:“这些组织的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公主已经背叛了大燕,连这些都…………”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天下所有的谍者组织,情报机要,都是差不多的运作方式,你们燕国这套,也是跟我们中原汉人学的,只是阿兰明知你是来监视她的,对你仍然是以诚相待,任何事也没有瞒过你,因为她自问无愧于家族,无愧于燕国,我今天留你一命,也是看在阿兰的面子上,不然的话,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刘敬宣恨声道:“弄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女人出卖的兰公主,出卖的我们,可恶,不杀此女,我不甘心!”
他说着,大刀一挥,就要上前,刘裕伸手拦住了刘敬宣:“罢了,她大概也是被人教唆,只要杀了我们,阿兰就会给放出来,可是双儿,你为什么会这么傻,我跟你家公主的感情,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们也只是基于利益基础上的这种合作?没有真情吗?你以为你杀了我,阿兰就会高兴?”
双儿咬牙道:“我不管,我只知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汉人,公主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有你们死了,她才有救。刘裕,今天我失手,没有杀得了你,但是你和刘敬宣今天都别想逃出去!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们的!”她说着,仰天一声惨笑,“陛下,公主,双儿尽力了!”
一声咬破蜡丸的声音响过,双儿的身子,无力地倒下,最后那充满恨意与不甘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而在倒下的那一刻,她那整张美丽的脸,已经变成了青黑之色,而从鼻孔与嘴角流出的血液,也变成黑紫状,她的双眼圆睁,突出眼眶,刘敬宣看了为之脸色一变:“好厉害的毒药。”
刘裕叹了口气:“谍者之路,终是一条不归路,她的家人在慕容氏手中,所以行动失败后,必无生理,断手之后也是无用之人,肯定会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这样来个痛快,我本意想放她一条生路,让她能留在晋国活下去,可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自我了断。”
明月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一个失手的探子,一钱不值,唯一的作用就是死给组织里其他人看,让他们知道失败的下场。刘裕,算你机灵,躲过了这次刺杀,不过,连她都知道,你这回插翅难逃,我们有的是人,有的是时间,你这次绝对逃不出了。”
刘该狞笑道:“兄弟们听好了,不必急着上前,远远地放箭就行,他们两个不是大罗金仙,总有力竭的时候,第一个射中刘裕的,赏百万钱,封候!”
刘裕哈哈大笑:“晋军的兄弟们,你们都听到了吗?你们都看到了吗?这个老贼,刚才还说我勾结南燕,可现在我亲手废了南燕派来刺我的杀手,这个谎,还撒得下去吗?他刚才说杀了我可以赏钱封候,这个候,是哪家的?大晋的,还是南燕的?”
刘该厉声道:“这个候,是大楚的!刘裕,你起兵叛国,害得陛下远走江陵,早就是不赦之罪,这个燕国刺客,只是跟我们暂时合作而已,我们真正效忠的,是大楚的皇帝陛下,众军听令,不要听这刘裕耍嘴皮子,灭了他,重重有赏!”
刘裕厉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吗,这个刘该,早就背叛了北府军,背叛了大晋,谁都知道桓玄带着那些荆州兵将,在我们北府军守护的地方作威作福,多位北府旧将,被他诛杀,活着的有国难报,有家难回,你们以前都过过孙将军,刘将军,竺将军,高将军他们,这些为国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旧将,死不瞑目,你们是大晋的将士,还是桓楚的兵?”
一个亲兵扔下了手中的大弓,大声道:“我等不愿从贼!”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只见明月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地闪过他的身边,他的脖子之上,顿时闪过了一道细细的红线,双眼圆睁,手刚要抬上去摸脖子,刚刚举到胸前,脑袋却是如同一个熟透的西瓜,从脖子上滚了下来,无头的尸身,断颈之处血如泉喷,直接栽倒到了地上。
在他身边三步左右的明月,收剑入鞘,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意:“再有动摇军心,畏缩不前者,就地斩杀,如此人下场!”
刘裕怒目圆睁,厉声道:“贼女人,伤我北府手足,我杀了你!”
他一声虎吼,身形暴起,直奔看台之上的明月而去。刘该顿时反应了过来,抄起大弓就对着刘裕射去:“我就不信,你一个人可以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而跟着刘该的动作,那百余名黑衣杀手也纷纷抄起弓弩,对着刘裕射击,可是刘该的亲卫们,却是个个怒容满面,看着明月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们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股无声而可怕的力量,正在酝酿。
刘敬宣仰天长啸:“北府兄弟,你们永远不会一个人战斗,出来吧,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