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565节
可是他的命令已经晚了,当他的这个“撤”字,刚刚出口时,对面的这些火箭,已经击中了前面的刀车,顿时,烈焰腾空,捆在一起的三十多辆刀车,几乎没有一辆不是沾满了硫黄和酒雨,即使是不少大车上覆了生牛皮,也无法阻止这种烈焰的燃烧,很快,后面推车的百余名军士,以及站在车上的三四百名弓箭手们,就成了几百个移动着的火球,整个百步之内,一片火海炼狱。
刘裕等人笑着脱下了身上的甲胄,几十桶在句章时用过的防火油,已经放到了原来推车的那些位置,三百余名在一线的猛士,卸下盔甲,在身上涂抹起这些防火油来,连同手中的兵刃,也放到油中浸泡,刘裕一边抹着油,一边厉声道:“众军听令,战锋队抹油突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楚军先头的部队,追杀刀车一线的残敌反冲他们后面的步槊方阵,不用弓弩,不作相持,最快速度,解决敌军前军,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吴甫之的中军!”
第2147章 火烧方阵千军破
乔森生现在的模样,只能用焦头烂额来形容,虽然火还没有烧到他的面前,但是五十步外,那原本推进如林的三十多部刀盾大车,已经成为了三十多具在熊熊燃烧的火球,火海之中,五六百名军士,在挣扎着,哀号着,刚才身上沾了美酒和硫黄的人,全都成了一个个的火球,而百步之内,皆为火场,不时地有这种全身着火的人,惨叫着向着后方的槊阵冲来,想要求救,却是被那些伸出的长矛,步槊一个个扎死,槊阵之前十步之内,已经堆了百余具这样的焦尸了。很多是直接插在,挂在槊杆之上,还在微微地抽动着。
而乔森生的这个槊阵,也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一些亲友就在前军的将士,开始痛哭流涕,甚至有些人不顾军令,直接越队而出,冲向了火场,想要去救那些自己的亲友,而更是有不少人,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甲,远远地扔出,因为他们意识到,身上沾染了这些东西,一旦遇火,就会变得跟前面的那些刀盾车兵和弓箭手们一样,变成人形火球了。
几个军校在阵后来回地大吼道:“不许乱,稳住阵形,有乱军者,斩!”
可是这些军令,在这种生死面前,已经不可能起到作用了,虽然乔森生刚才就下达了停止前进,缓步后退的军令,但是已经根本不可能得到执行,靠他近的三四列军士,尚能做到有序地倒退,可是前排的那三四列兵,却是恨不得马上掉头就跑,只是楚军多年的严格军纪,才让他们不至于象刁弘的部下那样,马上就全军崩溃了,但是哭着前扑的,和脱衣卸甲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即使是军阵之中,也开始各种混乱,军官们的仗剑呵斥,甚至刺死几个想要跑出去的人,也已经是无法约束了。
乔森生挥舞着狼牙棒,大吼道:“不许乱,徐徐而退,再有弃甲者,斩!督战队,准备执行军令!”
随着他的号令,百余名亲兵应诺而出,他们没有穿甲,多着红衣,手上拿着鬼头大刀,站立于各队之后,大吼道:“不守军纪者,立斩!”
一阵热浪再次袭来,燃烧着的大车和火场之中,突然奔出了几百名各种纹身,如同厉鬼般的人,他们一手拿着大刀,大戟等主战兵器,另一手,几乎人人都拿着一枝木棒,上面燃烧着火焰,成为一枝天然的火把,为首一人,身形如熊虎,可不正是刘裕?!
乔森生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吼道:“京八来袭,列阵,列阵应对,不许退,不许退!”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些穿越火场的北府军士们,在刘裕的一声虎吼之下,把手中的这些火把,全都扔向了对面的方阵,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对面第一线的所有盾牌之上,都沾着黄色的硫黄粉末和酒滴,甚至可以闻到那洋河酒的香味,后面的军士,他们的甲胄,甚至盔缨,都给染成了硫黄的黄色和硝石的白色,这些黄白之色,已经成为了这座正在混乱的槊矛方阵的主色调。
可是当三百多枝火把砸上,扔进这个方阵的时候,主色调就从黄白,变成了火红,多处烈焰,腾空而起,而烧烤人肉,发肤时的那股子焦臭味道,顿时压过了洋河酒的香气,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方阵前列,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这回,是方阵之中的千余楚军,都置身于烈焰之中,那些刚刚还在试图顶盾架槊的前排军士们,几乎是一瞬间就成了一堆火人,惨叫着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撞向后方,而为了应战而人挤人,人堆人的密集方阵,迅速地把这种火焰给传开,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整个方阵,都变成了一片巨大的火场,上千将士,尽成火炬。
这一下,任何军纪也无法约束这个燃烧的方阵了,数不清的军士,掉头向后奔跑,十几个手持鬼头大刀的督战军士,还站在原地,挥刀砍翻了一些路过他们的火人,但很快,他们就给新的冲向自己的着火军士们扑倒,自己也化身火球,一些还没有完全烧起来的军士,更是夺路而逃,想要上前阻止的督战军士,被他们直接一槊一矛刺翻,整个军阵,瞬间崩溃。
乔森生的眼睛里,已经尽是泪水,这是他多年的部下,精锐,也是他的起家根本,除了上下级的关系外,多年的相处,同生共死,已经有了感情,尤其是那些当督战队的亲卫们,他熟悉和认识每一个人,但这些督战军士们仍然一个个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的大刀,不是砍向敌人,而是挥向自己的同袍,反过来,这些同袍的长槊,也刺向了他们,如此的自相残杀,岂不让乔森生心胆俱裂,肝肠寸断?
在泪眼朦胧之中,乔森生依稀地看到,前方的那些北府军士,已经散开了阵形,冲进已经给打乱的长槊方阵之中,放手大杀,着火的军士们,在原地哀号着,翻滚着,一刀下去,就停止了抽动,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在屠杀,与其说是破阵,不如说是清场,因为,在他的身后,那些燃烧着的刀盾大车已经被人拉开,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灭火,上千北府军战士,身着重甲,正在迅速地穿越后面的火场向前,而刘裕他们在做的,则是把前方的这个火场,给迅速地清理掉。
乔森生的一股冲天怒气,直上心头,他把头盔猛地一脱,掷于地下,挥舞起狼牙棒,大吼道:“刘裕,楚将乔森生,与你一战,不怕死的,跟我冲啊!”
他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出,跟在他身后的十余名骑马护卫,以及还没死的五十多名督战大刀军士,全都与他冲进了火场,只是这次的冲击,迅速地就撞上了正在往回奔的人流,着火的军士们,顿时就把他们这些想要反击的人,变成了一个个火球,这百余名想要反击的勇士,连人带马,都燃烧了起来,即使是乔森生,跑出不到二十步,离着刘裕还有起码百步的距离,就已经人仰马翻,成为一个火人,仍然不甘心,吃力地向前爬。
第2148章 前军尽没中军进
刘裕缓缓地走到了乔森生的面前,刚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这位荆州将领,这会儿已经在地上动也不动,成为一具焦尸了,向靖大笑着走了过来,举起大刀,准备去砍那还在着火的首级:“寄奴哥,原来你也盯上这家伙了呀,看样子是楚军的前军主将,也算是条汉子,死的惨烈了。哎,这脑袋还在烧着,只怕不太好拿吧。”
刘裕伸出手,阻止了已经举起大刀准备砍下的向靖:“铁牛,算了,现在不需要用敌将首级来威慑敌军了,他们后面的每个军士,都能看到此人的战死,如你所说,他是条汉子,死的惨烈,同为军人,应该给他起码的尊重。”
他说着,收起斩龙刀,对着地上这具燃烧着的身体,以手按胸,行了个礼,大声道:“好男儿,若有来生,与我同袍!”
向靖和孙处,虞丘进等人也跟着对乔森生的尸体行礼,在后方,何无忌和刘毅率着援军,也已经迅速地通过了火场,一边上前,一边往这些身上抹了防火神油,赤着上身的前锋军士们,发放起铠甲。
刘裕迅速地穿起自己的那身盔甲,何无忌在前面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指挥着后上的部队,迅速地列成步兵方阵,而刘毅则站在刘裕的身前,笑道:“这一阵杀得真是痛快,我们几乎没有损失,就全灭了敌军的前军,现在,刀盾大车已破,后面的矛槊方阵也已经解决,吴甫之的中军就在我们前方,准备怎么打?”
刘裕勾了勾嘴角,把整件精钢大铠,从自己的头上套下,而两只手从大铠的两侧圆洞之中伸出,几个军士开始往他的臂膊之上绑起臂甲和袖甲来,刘裕沉声道:“打到现在,伏兵和战策已经全用了,再无法取巧,剩下的,就是与敌军硬碰硬了,楚军前军尽没,中军必然气沮,吴甫之如果聪明的话应该要退兵了,但以他冲动的个性,这时候会想着报仇,跟我们死战,所以,我们只需要正面相持,且战且退,刺激吴甫之,逼他一步步地加大投入。”
刘毅的眉头一皱:“不继续猛冲了吗?现在敌军溃逃的军士还有几百人,掩着他们杀过去,可以冲乱吴甫之的中军。”
刘裕摇了摇头:“吴甫之毕竟是宿将,这样的错误不会犯,连这个前军敌将都知道以弓弩射杀刁弘的溃兵,阻其冲乱军阵,吴甫之的中军也同样会如此,我们现在就是列成槊阵,与之相持,等后方的火灭,就逐次后退,佯作不支,记住,要做得逼真点。”
刘毅勾了勾嘴角:“要我们的北府将士冲杀没问题,可要是这样诈败后退,只怕有点难度啊,不如直接出动瓶子和猛龙,前后夹击,一举消灭吴甫之。”
刘裕笑着一指对面,说道:“他们的后军还拖在后面,在大营和中军之间,吴甫之是要他们保留退路的,有这支后军在,我们很难合围对方,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诱敌再往前两百步,尤其是要他们的后军也前移,如此一来,方可全部合围吴甫之全军。”
刘毅勾了勾嘴角:“明白了,那咱们就三军上前,轮番作战吧。”
吴甫之的脸色阴沉,看着前方的军士不停地开弓放箭,却是射击着本方从前方逃回的溃兵,一个亲卫面露不忍之色,上前低声道:“将军,那可是自己的弟兄啊,要不要打开阵门,留几道口子让他们逃回来呢?”
吴甫之咬着嘴唇,沉声道:“他们是我的兵,我比谁都心疼,但是这个时候,万万不可以散阵!老乔就是因为前线军阵动摇,给刘裕火攻,才会成这样。再说了,溃兵中间要是混有敌军的奸细,冲到我方阵线,再作乱,尤其是火攻,我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这时候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就算溃兵想退,也得绕道大阵的两侧回来,敢正面跑回来的,杀无赦!”
身边的传令军开始打起旗号,鼓角声大作,前方的弓箭之声不绝于耳,渐渐地,正面已经没有几个还在奔跑的人了,两百多人散开了向两侧撤回,而三百多具尸体,则散乱在两军之间,冒着青烟。焦臭的味道,弥漫在战场之上。楚军中央方阵,陷入了一片死寂,那刚才还冲天的战鼓之声,以及整齐划一,带着湖北腔的“京八去死”的口号,都已经听不见了。
那个传令的亲卫凑了过来:“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士气不振,军心浮动,只怕,撤回大营,才是上策吧。”
吴甫之怒道:“撤?你是昏了头吧!这时候往哪儿撤,怎么撤?前军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老乔他们白死了吗?现在京八贼所有的招数都用光了,他们就这点人马,还不到我中军的人数,就是继续死战,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那传令兵睁大了眼睛,说道:“可是,可是刘裕让我们看到的,未必就是他的真实实力啊,如果北府军只有这一千多人,哪敢和我们正面决战?还有,还有那些北府骑兵,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是不是会有什么阴谋?!”
吴甫之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顾不得这么多了,至少现在我们的兵力,仍然有绝对的优势,鸣鼓,进军,全军压向京八,他们后面是火场,儿郎们,把京八推进去,烧死,为兄弟们报仇!”
他说着,回头一把从身后的两个擂鼓力士的手中,抢过两把鼓槌,亲自鸣起响鼓,大吼道:“京八去死,京八去死,京八去死!”
几十面响鼓同时作响,刚才还沉默的楚军中央方阵,又开始向前移动,本来因为目睹了前军同伴被屠戮一尽,而战意阑珊的楚军将士们,又重新开始跟着鼓点,一边喊着“京八”去死的口号,一边举槊顶盾,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进军!
吴甫之一边擂鼓,一边看了一眼后方,眉头微微一皱,对着身边的传令兵低声道:“传令后军高将军,牢牢守住现在的位置,不得轻进,无论如何,确保全军的退路!”
第2149章 且战且退诱敌攻
杀声,鼓声,哨子声,声声入耳,惨叫,号叫,怒骂叫,叫叫入魂。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弓矢上天,破空穿云时的那种呼啸声,以及矛槊相交,刺击盾牌时的那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成为战场上特有的主旋律,回荡在句容原的每个角落。
刘裕的斩龙刀已经插在了后背的刀鞘之上,而他的手中,持着一杆标准的步槊,由那南塘紫竹所制成,既长且韧,在刘裕的来回舞水下,四米多长的槊杆之头,那半尺长的槊尖,如毒龙吐舌,不停地扎击着面前排成一线的楚军盾阵。
而刘裕整个人,已经站在离本方阵列之前约一步半的地方,在他的身后,列成一线的北府军步兵,正在且战且退,甚至阵线已经不是完全的一道水平线,靠了刘裕,何无忌,向靖等十余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们顶在前面,以一已之力同时面对起码十五六根对方的长槊,这才掩护着本方的同伴,不停地后退,重组。
“呜”,又是一阵弓箭腾空而起,越过交战的两军的头顶,狠狠地倾泻在北府军的军阵之中,后排的军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小盾,护着头脸等要害之处,但是顾不及不到的肩头,手臂等地方,则仍然不可避免地中箭,几乎每个将士的身上,都扎着起码两三枝这样的弓箭,虽不致命,但仍然会从这中箭的位置,缓慢向外渗血,毕竟,楚军精锐,弓强箭快,远非一般的弱兵可比,这从这些弓箭经过吊射之后,仍然可以击穿北府军那精良的铠甲,可以得到明证。
刘钟奔到了刘裕的身边,举起手中的一面大木盾,顶在刘裕的头顶,只听到“啪”“啪”地一阵响声,如同雨点打中了屋檐,三四根箭矢的镞头,甚至透过了这面足有几寸厚的木盾,从另一面可以看到这些箭头,刘钟吐了吐舌头:“寄奴哥,楚军的箭可真强啊,哎呦!”
他说着,猛地一换手,用左手持起了盾牌,右手在撤下之时,可以看到,掌心处已经给扎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往外冒出血丝。
刘裕笑道:“看来你的这个盾也不安全啊,当心!”
他的长槊猛地向下一挑一拨,两根从下盘袭来,刺向刘钟的脚的长槊,被一下子荡开,刘钟往后一跳,说道:“这些楚蛮子,就盯着下三路刺。”
刘裕沉声道:“所以说这些是精锐老兵啊,知道对面大盾刺不动,刺脚能把人给刺倒,盾牌防不住脚,这点我们以后真要跟人家多学学呢。回去吧,我这里没有问题。”
刘钟回到了身后的盾阵之中,看着肩头和臂甲之上足足插了五六枝弓箭的刘裕,大声道:“寄奴哥,别太勉强,不行就轮换!”
刘裕哈哈一笑,长槊如盘龙一般地舞起:“我这里没问题,守住阵线,徐徐后退,还有,把这些焦尸死人给摆开,前面差点把我给绊倒了!”
楚军中央,吴甫之擂鼓越来越起气,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之色,一如身边的众军士,一个时辰了,楚军中军,已经把北府军给逼退了四百步之多,甚至越过了那三十多部烧焦的大车一线,眼看着面前的北府军的阵线在不住的后退,而本方则步步紧逼。
唱着战歌,喊着口号的楚军战士们,士气如虹,整齐划一地向着对面的北府军阵列齐齐穿刺,每轮刺击,总有几名北府军士给击穿盾牌,或者是刺中脚底,栽倒在地。
一旦失去了盾牌的保护,倒在地上,马上就会给十根以上的长槊刺中,击毙当场,而刘裕等几十名武艺高强的老兵将校顶在最前面,以一人之力顶着十余枝长槊的刺击,不停地为身后摇摇欲坠的战线后退,争取时间。
但饶是如此,在一轮轮的箭雨射击下,这些顶在前方的勇士,也是伤痕累累,重甲之上,矢如猬集,更是阻挡不住本方的颓势。
那个传令兵兴奋地说道:“将军,我们又变阵了,看,第二队上前,这可是生力军啊,北府军快要顶不住了。啊,这一下真可惜,差点就刺中刘裕了,可惜,让他跳了过去。咦,那边那个大块头,也给刺了一下,给拖到后面去了,可怜,差点就能把他生擒!”
吴甫之哈哈一笑,把手中的两根鼓槌,往在一边挥拳叫好,又跳又叫的一个力士手中一扔,笑道:“你小子看戏半天了,快点干活。”
那力士接过鼓槌,开始重捶不已,吴甫之长舒一口气,抡了抡自己的膀子,说道:“本将军可不能把这劲全用在打鼓上了,一会儿决战的时候,还要杀贼呢,前方的战报现在如何?”
传令兵大声道:“斩得敌首五十七级,我军战士损失八十七名,伤一百二十七人。”
吴甫之勾了勾嘴角:“刘裕这些人确实厉害,顶在前面,就算是不敌,也能给我们造成更大的伤亡,我看那刘裕一个人就起码击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军士,不过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有兴趣亲手杀了他。奇怪,北府军的弓箭手哪儿去了,就算人少,也不至于给我们这样压制得无还击之力吧。”
传令兵笑道:“只怕是前面经过那个火场,把弓箭烧坏了吧,毕竟弓弦可没办法涂防火油。”
吴甫之哈哈一笑,拍了拍传令兵的肩膀:“你小子,长见识了啊,跟着本将军这些年,没白打仗,现在,就是差最后一股劲了,我们的中军战士连续高强度战斗了一个时辰,看起来也气力不足,传令,后军的高宝将军,留副将高延祖率五百人守住后方,他亲自率一千人来援,给我一个冲锋,打垮刘裕!”
五里外,侧后方,密林之中,一颗大树之上,身上披着全副树叶,神目如电的檀凭之,冷冷地看着远处的战场之上,本来一直守在后路,不动如山的楚军,开始大规模的列阵,前移,原本厚实的后军方阵,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的人,留守后方的,也多是前方
轮换下来的伤兵,前两阵的溃卒,连阵列,也是松松垮垮的了。
第2150章 戟士突击八牛奔
檀凭之的大树上一跃而下,跨上一匹卧伏于地,同样披着树叶的驮马,一把抄起挂在马勾之上的六石复合大弓,对着从草丛中站起身的三百名同样身上披着伪装叶子的弓箭手,还有三百匹从地上站立的驮马,大声道:“兄弟们,干活!”
刘裕回到了阵后一百步的地方,在他的身前,何无忌正领着已经重整后的轮换部队,顶到了前方,与敌军刚刚轮换上来的二线中央方阵步兵相持,刘裕站在一辆装着抛杆的推车之上,登高远望,一边拔着身上的臂甲和肩甲上插着的箭杆,一边看着对方阵形的变化,在他的身下,徐羡之带着百余名医士,正匆忙地奔走着,把重伤的伤者推上大车,紧急地运往京口城方向,而似刘裕这样的轻伤员,则被紧急处理着伤口,拔出箭镞,洒上行军止血散,再缠上伤带。
徐羡之绑上刘裕手上的一层药带的最后一层,然后用铰子一铰,把两股断头打了个结,再把这个结塞进这层层伤带之中,用手拍了拍那原来中箭之处,说道:“还疼吗?”
刘裕用力地抡了抡手臂:“无妨,箭头上应该没有毒。奶奶的,这楚军的箭真还挺厉害,居然可以破甲伤皮。”
徐羡之没好气地说道:“要换在平时,你这六处箭伤,两处槊伤,早应该下来休息了,不过,正是战事激烈,你是主将,坚持要打,我也没办法,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别再这么拼了,你倒下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刘裕哈哈一笑:“羡之,你看,敌军的后军动了,吴甫之终于押上了预备队,想要一举击溃我们了,要不是我演得这么象,这会儿恐怕他已经撤向江乘大营了,那我们的计划,可就无从谈起,如果不能追着他打,冲破江乘大营,抢占罗落桥,那以后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只会十倍,二十倍于今天。”
徐羡之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出动京口的后备兵马,刚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胖子已经新整编好了两千军士,虽然不如你们这些多年老兵,但也是以前正规参加过北府军的将士,起码不会比对面的楚军差,你这场力战下来,就算吃掉吴甫之,也会伤亡惨重,连你都这样了,更别说其他将士,其力已竭,不如休整一下,再作他图。”
刘裕正色道:“一切等打完了吴甫之再说,我这样诈败,就是为了引出他的后军压上,现在后军出动,瓶子也应该要冲上了,我们要做的,就是…………”
他说到这里,一下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两个军士,开始往他的手臂上套起臂甲和袖甲,他把斩龙刀大提起,用力抡了抡,笑道:“兄弟们,准备反冲击!”
身长八尺的高宝,带着千余名后军步兵,提着大戟,从本阵的侧面冲出,他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开山巨斧,大叫道:“快,快点冲,再加把劲,再加把劲,就可以把北府军,京八贼彻底打垮了,吴将军有令,不用列阵相持,只等号角令一出,就全线冲攻击,众军弃槊使枪棍,准备近身格斗,有击杀刘裕,何无忌,刘毅这三句贼首者,陛下有令,封候拜相!”
全力奔跑的楚军将士们,全都两眼放光,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器,很快,他们就奔到了在一线格斗的三列楚军的后方,全都半蹲在地,开始调整呼吸,准备冲击。
三声急促的金鼓之声,从后方响起,伴随着中军将士们的大吼:“京八去死,京八去死,京八去死,冲,冲,冲!”
前方的楚军槊手,突刺的速度猛地加快,刚才一顿一刺的节奏,猛地变成了一顿三下,把前方的北府军,生生逼退了三四步之多,在他们退后的一瞬间,所有的前锋楚军,整齐地扔下了手中的长槊和大盾,每个人的手上,都多出一把板斧或者是手戟,一声齐喝,就对着对面五米之外的北府军阵线,一阵狂掷。
“嘭”“啪”,响声不绝于耳,几乎是一瞬间,对面的北府军战士,就有近百人,给这轮刀斧飞掷,生生砸倒在地,一线顶着的二百多面盾牌,变得残破不堪,几十名北府军战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而身后的战士迅速地跳过了倒在地上的前方同伴,顶起新的盾牌,刚才一瞬间被打翻的盾墙,转瞬之间,又恢复如常。
而前线三列的几百名楚军槊手,则是转头就向着身后两侧斜着飞跑,在他们身后二十步左右,早已经整装蹲地的后军戟士们,全部起身,高宝挥舞着一把开山大斧,吼道:“戟士,冲锋!”
一千戟士,发出一阵战吼“大戟开路”!然后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三十步外,刚刚重新列阵,还没来得及架起矛槊的北府军阵线,开始了冲击,所有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以前无数次战斗的画面,都是在这种决胜时刻,戟士冲锋,所过之处,一切强敌,灰飞烟灭,这一回,即使是北府军,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顶在阵前的何无忌,突然大笑着回到了阵中,眼神之中,充满了蔑视与戏谑,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大盾,一如身边的两百多名军士,盾墙之后,闪出二十多道空隙,而二十多个雄纠纠,气昂昂的身影,大步流星,从这些空隙之中疾走而出,如同劈波斩浪一般,瞬间,就顶到了阵前,伴随着将士们的齐声大吼“奔牛威武,奔牛威武!”。
二十多部八石奔牛弩,架在体壮如牛的壮士们的腰上,刘裕,向靖,檀韶,蒯恩等人,各操一弩,越阵而出,身后的战士们早已经填上了一根根的长槊,何无忌,刘毅等人笑着抄起一柄柄铁锤,对着八牛弩的机扣,重重砸下,整齐划一的号子,在北府军整个方阵中响起:“八牛奔,敌阵摧!”
第2151章 飞槊飚击楚阵摧
二十步不到的距离,密集的如潮水般的楚军戟士,迎面就撞上了呼啸而来的八牛劲弩,大锤砸处,机簧扳动,弩臂之上飚射而出的,甚至都不再是普通的弓箭和弩矢,而是截断的了短槊,长约三尺,刃长ez也在半尺以上,在这个距离齐射,即使是大罗金刚,也会给打得千疮百孔,断无生理!
几乎是眨眼间,奔腾而前的楚军阵中,就腾起了片片血雾,冲锋中的楚军,被这几十道八牛弩矢正面击中,整个人都给打得四分五裂,无论是铁甲还是皮甲,在这断槊的飚击之下,都如同纸糊一般,而人体也被生生地撕裂,有的身体在前行,而被打断的手臂已经是向后飞,甚至是整个胸膜处给打出一个恐怖的血洞,身子还在向前跑,内脏和碎骨,鲜血却从身后的血洞中往外流,更多的情况,则是一槊击出,穿透三个以上的人,如同一个糖葫芦一样,直接就给插在了当地。
二十几枚断槊,只一个照顾,就打倒了一百四十五名楚军,第一列冲击的人,几乎无一幸存,冲在最前面的高宝本人,被两根飞槊所击中,一枚直接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打飞,又扎中了后面的两名军士,才以一个血腥而怪异的姿势,钉在了地上,仿佛是被击中前胸的第二名士兵,胸口长了一个脑袋一样。
而高宝的胸前护心镜,也是给击得粉碎,冲得最快的他,直接心口给打了个大洞,肋骨被击断成粉碎状,胸破脏流,连里面的内脏,也全给穿击震裂,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肉块,与那些白花花的骨渣子混合在一起,从前心后心的两个血洞之中,不住地外流,终于,他的躯干在往前奔出了五步之后,双膝一软,正好跪倒在刘裕前方,不到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