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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524节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老实说,她有这些军械的事情,在戏马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因为当时她曾经找过我,问我能联系到多少人马,就是准备动手救你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她为了救我,连多年经营的这些家底都拿出来,我真的是亏欠她太多太多。”
  刘穆之淡然道:“当时我很吃惊,而且刘毅好像也是想这么干,所以我隐约之间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攻打京城,劫持皇帝是救不了你的,只会让你身败名裂,刘毅这么干是想毁掉你的名声,这个可以理解,慕容兰是你的妻子,也极为聪明,不太可能看不出这样做的结果,我的判断是,她可能跟什么人,有些私下的交易,这些盔甲军械,也许就是那时候,这个神秘的势力提供给她的。”
  刘裕的眉头越皱越深:“你有直接的证据吗?能做到这点的,只怕只有黑手党才有这个能力吧。”
  刘穆之笑道:“当时黑手党也是内部分裂,朱雀王凝之想救你,青龙郗超想杀你,他们只怕是没这个精力,去给慕容兰这么一大笔军械的,要知道,谢家当年倾尽家族之力,加上作为玄武的镇守一职,多年的积累,也不过打靠了三四万套军械武装北府军,一个秘密的地下组织,能拿出这么多精钢盔甲,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刘裕叹了口气:“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盔甲现在是作为缴获妖贼的战利品上报,进了京口的武库,而刘毅为将,征发了来援京口的三千兵马,包括京口本地也出了三千民夫,用这些装备,几乎跟妖贼船队同时到了建康,上城戒备,司马尚之的豫州兵马和刘牢之的军队也在一天之后赶到,建康城,终于安全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现在建康的民众都欢呼雀跃,以为是刘毅救的他们,没几个人知道,真正救了建康,救了大晋的,其实是你在蒜山的那一战。可惜我当时不在现场,又错过了一次可以名垂千古的战斗。”
  刘裕咬了咬牙:“妖贼们只怕这两天要撤离了,上次为了抢攻京口,他们连沪渎的粮食也一把火烧光了,缺了这一大笔军粮,他们这十几万人的船队,坚持不了太久,只怕很快就要转攻他处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以你之见,他们会去哪里?是西攻豫州,还是北上广陵?或者是回到大海之上的海岛?”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看向了西北的方向:“如果我是孙恩,向西会夹在荆州和建康的大军之间,绝不可行,回海岛意味着空手而归,一无所获,那么选择就只剩一个,趁着江北的孙无终,高素等部派兵驰援京城,迅速地沿海北上,先攻郁州,取江北六郡存粮,再攻彭城!如此,可北连南燕,南逼建康,这才是唯一可取之道!”
  第1988章 引虏为援失忠义
  刘穆之笑道:“要是这样的话,你有何应对之道?”
  刘裕微微一笑:“妖贼现在兵力强大,又急于求战,锋锐一时间不可抵挡,真要是现在跟他们拼命,损失会很大,而且他们有舰队优势,就算不利,也可以上船逃跑,茫茫大海,我们无法根除。”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你真的确定要根除这些妖贼?”
  刘裕的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刘穆之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知道,现在不是除掉妖贼的最佳时机,刘牢之视你为最大对手,这回没有除掉你,但他知道,你在句章,海盐,蒜山这几仗,是神来之笔,现在整个大晋,甚至说整个天下,也只有你能打这样的仗,刘牢之自己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厉害,你越是厉害,他就越是忌惮,上次害你不成,以后也不会再收手。”
  刘裕勾了勾嘴角:“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养寇自重,尤其是留着天师道这样的巨寇,是保护自己的好办法,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凶残邪恶,涂炭生灵,这几年东南都给他们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保自己的权势,就让百姓继续受苦,这样的事情,我不忍心去做!”
  刘穆之笑道:“我们的寄奴还是保留着初心啊,还是以天下苍生为重,这是你可贵的一点,不然的话,也跟黑手党那些人没有区别了。不过,爱民之心是要以自己的牺牲为代价的,你如果真的要消灭天师道,那就得想办法再找个其他的对手,不然的话,你还真得解甲归田了。”
  刘裕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桓玄?这一阵以来我马不停蹄地征讨妖贼,根本顾不上管荆州之事,听说现在桓玄跟殷仲堪和杨佺期决裂了,正在大战,是怎么回事?”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来正是要跟你商量此事的,荆州的情况,这两个月也是风云巨变,杨佺期和桓玄早就是势如水火,全赖殷仲堪多年来在中间调停,加上有共同的王国宝这个外敌,才算是保持了面上的和气,可是上次王恭起兵之时,桓殷杨三人联手出兵,想要响应王恭共入建康,结果刚到江州,王恭就败死,杨佺期见势不妙,扔下了作为先锋的桓玄,直接想要回师江陵,控制桓玄的部下家属,殷仲堪也是随之而走,桓玄是闻讯之后轻兵回追,一夜之间坐船五百里,才在豫章口追上了殷杨两军,几乎当时就要开战火并。”
  刘裕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后来因为司马元显在建康掌权,对他们三人威胁巨大,才不得不重新交换子侄,共推桓玄为盟主,可是三人已经离心,后面就是各自放手招兵买马,组建军队,为内战火并作准备了。”
  刘裕说到这里,笑道:“桓家毕竟在荆州经营多年,以前是为了掩藏实力,尤其是不想引起黑手党的注意,才隐忍克制,甚至抬出殷仲堪这个旧时同学做荆州刺史,不过是给自己打个掩护,当个傀儡而已,殷仲堪自视过高,不想受制于人,于是就想倒向拥兵雍州的杨佺期,以为援手,可他越是这样,桓玄就越不会容他。上次桓玄想借着天师道之乱,阻止上游对扬州的粮食供应,困死扬州,恐怕就是这事,才成了他跟殷仲堪,杨佺期最后翻脸开战的引子吧。”
  刘穆之笑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桓玄之前所顾虑的,不是对付不了杨佺期和殷仲堪,而是怕他们引北府军这样的外部强军来援。现在妖贼作乱,北府军在吴地与他们苦战,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管荆州,这对桓玄,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殷仲堪阻止他的粮食封锁,他就从杨佺期身上找借口,以洛阳失守之事,诬陷杨佺期勾结胡虏,图谋不轨,失掉大晋旧都,要求把杨佺期下狱治罪。”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杨佺期多年为国镇守北方,劳苦功高,这个罪名,从何说起?”
  刘穆之正色道:“当年北魏入侵后燕之时,后秦趁火打劫,出兵河东,然后趁胜南下,攻打洛阳,自从你们上次离开洛阳之后,中原之地慢慢给后燕吞食,洛阳早成孤城一座,兵不满两千,民不过千户,与一个小县城,也没大的区别,若不是顶着个故都的名头,就算失掉,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刘裕叹道:“都是我们自己内乱,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洛阳的守将,我记得是辛恭靖吧,他是关中人,前秦崩溃时,举家南迁,先后在鲁宗之和郗恢手下为将,当年我们东晋叛逃到后秦的悍将杨佛嵩率军攻打洛阳时,郗恢派他率兵去救,打退秦军之后,也是镇守洛阳,但他不是杨佺期的嫡系,姚兴如果派大军去攻的话,杨佺期是不会在这种跟桓玄随时决战的情况下,损失自己的主力兵马去救他的,因为对自己毫无益处。”
  刘穆之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但洛阳,司州毕竟是在杨佺期的名下,他不想自己去救,就修书给北魏留守并州的大将拓跋遵,请北魏出兵救洛阳,允诺打退秦军之后,可以几个中原州郡给北魏。甚至把洛阳相送,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刘裕的眉头一皱:“杨佺期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这样的条件也敢开?那不要说桓玄要讨伐他,就算换了我,也会攻他的!”
  刘穆之冷笑道:“你别以为杨佺期是傻瓜,他是借这次的事,向北魏示好而已,甚至还希望这次结个善缘,以后跟桓玄决战时,没准可以引魏军来帮忙呢。为了自己的权势,这些割据一方的军阀,是根本顾不得国家利益和百姓苍生的,这也是你刘裕在这个世上最特别的地方啦。因为你的心中,不管怎么样,还是以国家和汉人百姓为先,为此可以牺牲自己,而不是象他们这样反过来!”
  刘裕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杨佺期本以忠义闻名,也以此结人心,可这么一来,只怕会人心尽失,这一仗不用看也知道,桓玄必胜!”
  第1989章 求援雍州救江陵
  刘穆之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杨佺期所部两万余人,都是从关中南下,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精兵锐士啊,雍州兵马,一向号为荆州之北府,其战力不容小视,你曾经跟他们并肩作战过,应该知道他们的实力。”
  刘裕摇了摇头:“桓玄的荆州兵将,并不在雍州兵之下,上次格斗的时候,我就见识过荆州五将的实力,即使是我们北府诸将,也跟他们基本上同一个水平线上,本来两强相逢勇者胜,但杨佺期兵少,实力本不如桓玄,又失了大义名分,在两边都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杨佺期是必败无疑的。”
  刘穆之笑道:“可还有殷仲堪啊,他可是正牌的荆州刺史,手下也有两三万兵马,又坐拥江陵这座首府,要是跟杨佺期联手,未必没有胜算吧。”
  刘裕笑道:“殷仲堪徒有文才,也有忠孝之名,但不通军国之事,桓玄肯把江陵让给他,是因为江陵城中,遍布桓氏党羽,人心向着桓氏,真要打起来,只怕会是举城倒向桓玄,殷仲堪去荆州的时候,是单车上任,本无根基,这几年所招募的士卒,也都是在荆州一带,他们的家属多是在桓玄控制的乡村,真要打起来,只怕多半会临阵倒戈。”
  “对于这点,殷仲堪想必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会百般拉拢杨佺期。这只会更加要了杨佺期的命,如果不跟殷仲堪结盟,杨佺期集兵于经营多年的襄阳,雍州一带,本土作战,或许可以跟桓玄大军拼一下,实在不行,也可以引后秦,北魏为外援,但要是去江陵救摇殷仲堪,那就是与在桓玄的地盘上客场作战,没有区别了,如果决战失败,连逃跑守城和请求外援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刘穆之点了点头:“只怕事实多半会向你猜想的方向发展了。最新的军报,桓玄一出手就是佯攻江陵,吸引殷仲堪的各地守军齐集,然后突然转向北方,攻陷了殷仲堪的屯粮之地夏口。殷仲堪在此之前,为了跟桓玄对着干,把一半的江陵库存粮食发往下游,以救吴地的饥荒,而上个月,荆州又遭遇了水灾,殷仲堪为了救援民众,又把剩下的军粮拿去赈灾,现在他已经没有存粮了,夏口的粮草一失,不出旬日,就会全军吃土了。”
  刘裕叹了口气:“慈不将兵,义不行贾,是有其道理的,军粮是为了作战时让大军有口吃的,而且江陵在这个时候闹水灾,实在是来的奇怪。”
  刘穆之正色道:“这些事情,就暂时不要多管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桓玄会很快胜出的话,那我们就得抓紧时间,彻底地消灭这些妖道了。你有什么打算和计划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就要看,被黑手党和各大世家控制的朝廷,给不给我跟妖贼放手一战的机会和名份了。刘大帅这回虽然来晚一步,但我想他还是想抓住最后的跟妖贼交战的机会,江北六郡,是终叔和高雅之屯兵防守,终叔不必说,高雅之却是镇守广陵,也是大帅的女婿,如同半子,且看他跟妖贼作战的结果吧,如果不利的话,我想就到了不得不用我的时候了。”
  刘穆之笑道:“看来你已经一切都计划好了,需要我在朝中为你做些什么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帮我安排见妙音一面,是时候了。”
  襄阳,雍州刺史府。
  杨佺期一身将袍大铠,端坐于帅案之后,这座平时的郡守府,现在已经如同军营一样,跑进跑出之人,全是军装打扮,连录事的文吏,这会儿也是一身短衣劲装,如同参军主薄,堂上的两侧,全是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军校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堂上,一身皮甲,却是峨冠束发,透出一股文人气质的刘迈身上。
  杨佺期的眼中光芒闪闪,看着这位刘毅的长兄,沉声道:“刘参军,在这个时候来我襄阳,殷刺史是有何要事,需要我帮忙吗?”
  刘迈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杨将军,这回我家使君为了你,可是倒了大霉了。桓玄这条疯狗为了害你,诬你里通外国,坐视洛阳陷落,我家使君为你上表向朝廷辩诬,他竟然说殷使君跟你一党,趁着现在国家有难,起兵犯我荆州,而他的那些党羽,煽动荆州百姓,群起响应,夏口,马头等地都已经丢失。现在我军接战不利,暂退江陵,我家使君这回请我前来,就是请您速速发兵,来江陵与我家使君合兵一处,共击桓玄!”
  杨佺期的左首第一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是以强横凶暴闻名的杨佺期的庶长兄,曾任南蛮校尉的杨广,他一听到这里,就跟着说道:“老三(杨佺期在家排行第三),刘参军说得有道理啊,殷刺史确实是为了我们才遭的难,于情于理,我们都得救他才是。”
  杨佺期摆了摆手,阻止了杨广继续的话,说道:“刘参军,本帅与那桓玄结恶,纯粹是因为看不惯他视荆湘为他桓家私产,不顾国家的这种不臣之心,而殷刺史是忠义之人,自然就会和本帅站在一起,也因此受到桓玄这个叛贼的攻击,这是为了国家公义,不是私人的恩怨。如果是我杨佺期一个人,那二话不说,马上就提刀上马,跟你共赴国难,但现在我的手下,有两三万将士,有整个雍州,有几十万百姓,国家既然把他们托付给了我,那我就得为他们的身家性命负责,不能冲动行事!”
  “桓玄为了篡权夺位的野心,策划已久,而我们则是按照国家的体制,有事则征集民众从军,无事只保留少量的常备兵马,这也是上次洛阳有难,本帅来不及集合兵马相救,只能暂时先对魏虏卑言美辞,先请他们出兵的原因,现在本帅手上,不过八千兵马,虽然都是精兵锐士,但数量还是有所不足,而且…………”
  第1990章 诈称有粮逛人援
  说到这里,杨佺期顿了顿:“而且现在桓玄的叛军,已经逼近江陵了,襄阳离江陵千里之遥,如果是大军驰援,那来不及带上粮草,军中不可一日无粮,夏口本是殷刺史屯粮之地,现在落到桓玄手中。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而江陵城中的粮食,又因为赈济百姓,只怕粮仓早就空空如也,我现在过去,也是送羊入虎口而已,不如请殷刺史现在率军北上,来襄阳与我相会,我这里兵精粮足,可以从长计议,等到朝廷平定了妖贼之乱,必会派北府军前来相助,到时候我们夹击桓玄,可得全胜!”
  刘迈笑道:“杨将军,你掌握的情况不太准确啊,现在江陵城的兵力有些不足,但是有二十万石军粮,足够你的上万人马吃上半年了,这回殷刺史让我前来,就是要跟你说,不需要带粮草辎重上路,到了江陵,应有尽有!反过来的话,如果江陵一失,这些东西就全会落到桓玄的手中,那可就麻烦大了!”
  杨佺期有些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吧,荆州不是刚刚遭遇了水灾吗?就在上个月,殷刺史不顾我的劝阻,把江陵仓库的粮食都拿去赈济灾民了,现在哪来的粮草?”
  刘迈笑道:“殷使君的义举,人心里都会有杆秤的,这些年,他在刺史任上,轻徭薄役,爱民如子,那水灾之事,大家都知道,就是桓玄搞的鬼,他用他在各地的党羽,破坏各地的堤坝,所以一降暴雨,就发水灾,这是人祸,绝不是天灾,百姓们看到桓玄还没有得荆州就如此残害生灵,又怎么会不在这个时候相助呢?五溪峒的那些山民,就向江陵大仓主动献上了二十万石粮食,羊两千只,鸡十万。就是要助殷刺史彻底铲除桓家这个祸害荆州多年的毒瘤!”
  杨佺期的精神一振:“五溪山民?你说的是在荆州的大山之中,那些奚峒蛮夷吗?我没记错的话,记室参军陶渊明,这个当年陶刺史的后人,现在就是他们在州中的代言人吧。”
  刘迈哈哈一笑:“杨将军真的是好记性啊,不错,这回就是陶参军亲自献上的军粮,还有两千名荆奚子弟,也来江陵城从军了,桓氏暴虐,对这些异族百姓,最是欺压,那桓玄还放言,要用投降他们桓家的前秦太子苻宏,以后带着那些氐族余孽,去占奚人的地盘居住,就算冲着这个,陶参军他们也得保家卫国哪。”
  杨佺期咬了咬牙:“五溪峒蛮,向来以凶悍善战著称,如果有他们相助,出粮出丁,那真的是有跟桓玄正面较量的本钱了。殷使君现在仍在江陵城中?”
  刘迈连忙点头道:“不错,使君说,他是荆州刺史,江陵城是刺史府官署所在之地,身为一方镇守,断无弃城逃跑的说法,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管杨将军是不是来援,他都会尽刺史的本份,与江陵父老,荆州百姓,同生共死。”
  杨佺期的眉头一挑,拍案而起:“殷刺史不过是一介文人,尚有此豪情,我杨佺期一生征战,杀敌无数,连这点血性也没有吗?各位将军,你们现在马上回营,点齐人马,不带粮草辎重,轻装出阵,三天之后,我要在江陵城头,与殷刺史共襄破桓大业。”
  所有的将校全都齐齐地向着杨佺期行礼道:“遵命!”
  荆州,江陵,刺史府,后宅。
  殷仲堪的额头都在冒汗,来回地踱着步,每隔几步,他都会停下来,看着门口的方向,小室之中,只有陶渊明神色平静,坐在小榻之上,悠闲地品着自己面前的一碗茶汤,神色从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响起,殷仲堪的精神一振,独眼眨了眨,看着一个匆匆奔入的小吏,沉声道:“有何新战报?”
  那小吏的声音有些发抖:“巴陵战报,护军将军殷道护,出战不力,被桓玄所败,巴陵的粮仓,已经落入桓玄之手!”
  这一下,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殷仲堪半天说不出话,久久,才摆了摆手,强行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知道了,下去再探!”
  当那小吏的脚步声,连同他的人影,消失在门口时,殷仲堪的独眼之中,闪过一道冷芒,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沉声道:“全都下去,守好门户,不许任何人进来,若有紧急军报,在中门那里大声通报!”
  一阵低沉的应诺声之后,从各处阴暗的角落里,奔出几十个与草木花丛,檐壁梁柱一色的暗卫,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远在内园门口值守的几个军士,也都行礼而退,偌大的后宅,就真的只剩下这小室之中的二人了。
  殷仲堪咬了咬牙,看向了陶渊明,沉声道:“先生还要在这里冷眼旁观到何时?你的粮草呢,你的援军呢?”
  陶渊明抬起了头,看着殷仲堪,平静地说道:“早就劝你放下对杨佺期的戒备,让他出兵攻打桓玄,你却不听,两个都要防,这就是现在的结果。我们的族人,集结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能先送来两千石军粮,已经是倾巢而出了,所谓二十万石军粮,不过是你我商量好,用来诈杨佺期来救的说法而已,你不会自己也当了真吧。”
  殷仲堪用袖子开始擦起满额的汗水:“话虽如此,但现在杨佺期真的起兵来援了,总不能说他的援兵到了,我这里让他喝西北风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就是使君你的问题了。不是我的,我们奚族,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如果你真的担心粮草的问题,那不如现在就弃江陵,向北迎接杨佺期的大军,这时候退往襄阳,还来得及。”
  殷仲堪咬了咬牙:“不行,杨佺期和桓玄是一路货色,到了他们手上,只会生不如死,只有在这里,他才会听我的。陶公,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盟友,我若是失败,你也不会有好结果!”
  陶渊明淡然一笑:“那好吧,我这就再回老家跑一趟,看看族人还能拿出多少,只要你能让杨佺期顶住桓玄三天,五万石军粮,三千山地精兵必到,我的白虎大人!”
  第1991章 双面间谍陶渊明
  殷仲堪的独眼之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而变得愤怒,沉声道:“怎么说起这个来?组织的事情,只有在组织里说,这是规矩!”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那在总坛里亲手杀了前任,也是规矩吗?”
  殷仲堪咬了咬牙:“还不是你劝我这么做的,说什么要震慑其他三个。怎么了,陶公是不是也想这样接替我了?”
  陶渊明摆了摆手:“别误会,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出山有块地盘,就心满意足了,这黑手党的四方镇守之位,下辈子也轮不到我的,光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份,就让我断了任何的心思。殷公才是白虎之位的不二人选,我能做的,只是辅佐你一二,尽自己的力罢了。”
  殷仲堪的神色稍缓:“罢了,这阵子也怪我,没有听你的很多建议,要是早点对桓玄有所防备,也不至于这样。不过,听你的话,散尽那江陵存粮赈济灾民,弄得现在军粮都没有,这件事你必须给我处理好了,不然,我要是这回完蛋了,以桓家多年对你们陶氏奚族的打击,你又能落到什么好?”
  陶渊明笑道:“殷公勿虑,这次要怪只怪孙恩出兵太突然,不然桓玄哪敢起兵来犯?其实之前我们已经成功地把桓玄驱逐出去,让他去当广州刺史,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出了孙恩起兵,击毙谢琰的事,害得北府军长年驻守吴地,这才让桓玄肆无忌惮,不然,若是让大人在这里安心经营个十年八年,这荆州,也会姓殷不姓桓啦。而开仓放粮这种事,是结民心的善举,排挤桓玄容易,争夺桓氏经营一甲子的民心难。这个道理,大人又岂会不知?”
  殷仲堪咬了咬牙:“只恨我的兵少将弱,不是桓玄的对手,这才要拉上杨佺期。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兵粮,你要是收不来粮草,那我们可就全完了啊。”
  陶渊明长身而起:“大人不要担心,上次两千石,只是第一笔应急的粮草,各峒各寨,也已经紧急动员起来了,等我亲自回去督办一趟粮草,援军,保证五万石会在两天之内运到,一定不会影响杨将军跟桓贼的决战的!”
  殷仲堪的神色转而舒缓,上前拉住了陶渊明的手:“陶公啊,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不会一直呆在荆州,朝堂,才是我要去的地方,这里早晚会是你的,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包括以后我的这个白虎之位,除了你以外,又有谁合适继承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也把手放在了殷仲堪的手背之上:“能为白虎大人效力,是我毕生的荣幸,共创大业!”
  一天之后,荆州,马头,桓玄军营。
  一处不起眼的营帐之中,一身小兵打扮的桓玄,笑对同样一身小兵打扮,站在面前的陶渊明:“渊明啊渊明,只怕殷仲堪到死的时候,也不知道,给他致命一击的,会是你这位智囊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与桓公相比,我哪有什么智可言,不过是照您的吩咐行事而已,从王珣到殷仲堪,这些个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只会给一时的情势蒙住双眼,失掉了基本的判断,最后死到临头,才悔之晚矣!”
  桓玄看着陶渊明,淡然道:“殷仲堪和他叔伯一样,不过是欺世盗名,假仁假义之徒,连家人父母,都会成为他们惺惺作态的演戏工具,留一个忠臣孝子的名声,然后自己就靠这个名声出来当官,当大官。却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殷仲堪阴险狠毒,没有人不可以利用,没有人不可以出卖,即使是扶持他多年的王珣,也可以斩草除根,但他没有将帅之才,给了他荆州刺史,几年时间也组建不了象样的军队,靠阴谋和权术,只能玩弄一时,却不能夺取天下!”
  陶渊明笑着点头道:“这就是我弃殷而跟随主公的原因。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大约就是这个道理,更别说,殷仲堪得势之后,一定也会把我铲除,毕竟,那么多阴险毒辣的计谋,都是我出的,人是不喜欢一个知道自己太多秘密和阴暗面的人。更别说是殷仲堪这样的伪君子了。出于保命的需要,我也得早点做了他才是。”
  桓玄哈哈一笑:“那你给我出的这种毒计也不少啊,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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