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15节
司马曜大笑起来:“好,太好了,妙音,你真的是朕的智囊啊,好,就按你说的办。”
支妙音再次上前一步,轻轻地在司马曜的耳边低语道:“陛下,现在世家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象谢家这样的,已经是在找退路了,我娘刚才下令让谢家部曲退出,已经是一种表态,陛下赦免刘裕,示好那些肯主动上交田契的大世家,必可收回大权,成就一番伟业。”
司马曜看着场内,那已经集体列队撤离的谢家部曲,以及那些仍然愣在原地,左顾右盼,神色之间已经有些慌张的其他大世家的部曲护卫们,点了点头:“妙音,你和你娘是早就商量好的吗,在这个时候撤离,算是表明你们谢家的立场?”
支妙音微微一笑:“谢家和王家都是仰仗陛下的眷顾而得以发展,有今天的富贵,回报君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以前因为各大世家之间联手架空君王,加上历代先帝往往英年早逝,所以我们两家也不得不随波逐流,今天陛下春秋鼎盛,正当壮年,又有革故鼎新之志,我们两家自然要全力以赴,为王先驱,这也是我们两大家族历来的训导。”
司马曜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妙音,你回去告诉你娘,这次你们的表现让朕非常满意,朕会看情况,找机会,让你们谢家重掌北府军权。”
支妙音微微一愣,转而不动声色地说道:“陛下,这样不太好吧,毕竟王恭是您最大的忠臣之一,这次虽然不在场,可是并无有违圣意之举,就这样夺他的兵权,恐怕会寒了功臣们的心啊。”
司马曜微微一笑:“王恭作为北府镇军将军,管不住刘裕的行为,本来就要负连带责任,现在刘裕通过三场格斗算是洗涮了自己的罪行,可王恭却不能置身事外,朕当年用他,是想让他行清君侧,正乾坤之事,而现在,这个事情可以由刘裕来办,他若忠心,应该不计较这些个人得失,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了么,这土断收地之事,乃是得罪人的恶差事,朕这个时候不让他做,不是保护他吗?”
支妙音秀眉微蹙:“那以陛下之意,把这个恶事让刘裕来办,同时让谢家掌军,不就是让谢家去得罪那些世家大族了吗?”
司马曜点了点头:“没错,朕就是这样想的,这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你们谢家,王家两大家族如果真的想忠于朕,与那些架空君权近百年的世家高门划清界线,就不要再想着首鼠两端,骑墙事外。如果你们谢家不愿意跟世家为敌,那朕可以把这个机会给别人。”
司马曜说到这里,语气变得冰冷而坚硬,看着支妙音的眼中,冷芒闪闪,只有在这一刻,他才展现出一代帝王的那种狠厉与决绝。
支妙音微微一笑:“陛下请放心,在我娘作出这个决定前,已经考虑到了这个结果,忠于陛下,就不可能再与别的世家为伍,刘裕是我们谢家一手提拔和培养的,他的行为,自然我们谢家要负责到底,请陛下放心,如果您真的按刚才说的那样决定,我们谢家,必然义不容辞,全力协助。”
司马曜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既然你们有这个态度,那朕自然放心把大权交给谢家和王家,不过,朕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行土断之前,刘裕必须入宫宿卫一年,朕要亲自跟他多加接触,让他明白,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忠义之士。”
支妙音微一欠身,行了个礼:“谨遵陛下圣旨。”
第1541章 慕容自辩证清白
司马曜志得意满,走向了铁喇叭那里,他轻咳了一声,周围看台的喧嚣声,渐渐地归于平寂,所有人,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是看着自己的皇帝,一脸的热切,只听司马曜沉声道:“大晋的百姓,请稍安勿躁,对于刘裕和慕容兰的处置,朕已经有了决定。”
看台上陷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人交头结耳,议论纷纷,王旬没好看地看了一眼谢道韫的方向,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他对刚才谢家的带头退缩,极为不满,这会儿的他,已经俨然成为在场的各大世家的话事人,对着司马曜行礼道:“陛下,臣等洗耳恭听您的圣裁。”
司马曜点了点头,正色道:“刘裕,朕可以体谅你护妻心切,但是朕在这里,要问你一句,慕容兰身为燕国公主,易容改扮,假冒他人身份来我大晋,又在格斗场中杀我大晋臣子,射我大晋官员,即使在现在,还手持兵刃,意图在场中行凶,这些事情,是否应该治罪?”
刘裕转头看了一眼慕容半,二人心意相通,同时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刘裕朗声道:“陛下,刚才情况紧急,草民担心各大世家的部曲护卫会一拥而上,伤我妻子,所以才持刃自卫,绝非有意冒犯陛下天威,一切罪名,刘裕愿意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慕容兰急道:“晋皇陛下,请听小女子一言。小女虽是外族人,也在大晋多年,知大晋律法。小女之所以易容改扮,不是有意地想要欺瞒陛下,而是因为小女身份实在特殊,若不是找到合适的机会,只怕来不及开口,就会给那些希望刘裕死的人拿下了,又何来为刘裕申冤的机会?”
刁逵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妖女,你是不是想说,你跟刘裕只是两情相悦,从不涉及军国之事?连寿春城的陷落,也与你无关了?”
慕容兰沉声道:“一码归一码,夺取寿春,确实是小女奉家兄之命所为,但那也是为了取得苻坚信任而不得已为之,事后家兄也跟谢相公有过解释,双方选择了继续合作,若非如此,小女也不会跟刘裕一起去秦国夺取那传国玉玺。最后玉玺归了大晋,也算是家兄对贵国的补偿,难道一个玉玺,还抵不上一座寿春城吗?”
司马曜点了点头:“此事朕姑且信你,以后自当查实。除此之外,你敢保证没有任何利用刘裕,打探我大晋军情,最后让你燕国获利之行为吗?”
慕容兰朗声道:“绝无,小女虽然负责情报打探,但绝不会把那些谍报手段,用于最信任自己的爱人身上,这个世上,小女对谁都可以用尽手段,但只有对刘裕,小女不会那样做。刘裕也不会让小女接触任何有关大晋军情的东西。”
王旬厉声道:“胡说八道,若不是你从刘裕身上刺探了军情,五桥泽之战,又怎么可能伏击我军?你不要妄想把所有的罪责推到郗超的身上,他当时是个活死人,根本不在军中,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军的行军路线呢?”
慕容兰哈哈一笑:“王大人说得好,郗超是不是不在军中就不知军情,这点暂时不说,只说刘裕,当时刘裕难道是随大军行动,知道北府军的军情吗?他当时人在黎阳渡口,连大部队都没有跟上,而刘将军的行军计划,是临时制订的,刘裕若不是从张愿的兵败中发现事情不对,孤身赶上大军,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五桥泽?既然连刘裕都对这个行军计划一无所知,我当时甚至都不在刘裕身边,而是跟着我大哥,又怎么可能刺探这些军情呢?”
司马曜看向了刘牢之,沉声道:“刘将军,此女所言,可是事实?”
刘牢之大声道:“陛下,当时刘裕确实未曾参与军机,而是留守黎阳,至于不入邺城,追击慕容垂的计划,也是末将临时决定的,刘裕不可能知道,当时刘裕追上来时,末将还为此惊讶过。这点,北府军众将士都可以作证。”
司马曜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王爱卿所指控刘裕的泄露军机之罪,似乎不足以成立啊,那么慕容兰,你大哥又是如何得知我军的行军路线,并加以伏击的呢?”
王旬脸色一变,急道:“陛下,不是这样的,臣…………”
司马曜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先让人家把话说完。”
慕容兰正色道:“以我大燕的军力,要拿下邺城,早就可以做到了,之所以一直围而不克,就是为了引北府军来救,在河北之地加以消灭,我大燕的铁骑在平原上纵横无敌,而北府军则是最强步兵,若是选择在江南两淮,这种水网遍布的地方作战,于我大燕不利,于是大哥故意示弱,诈败诱敌,让刘将军过河,而我军的哨探斥候,早已经遍布四周,北府军的一举一动,尽在我掌控之中,又何必需要刺探敌军的军机呢?”
王旬冷笑道:“一派胡言,若是刘将军按原计划,进入邺城与苻丕的前秦兵马会合,你们又如何伏击?”
慕容兰微微一笑:“秦晋两国在淝水之战时还是不死不休的死敌,虽然一时为情势所迫,苻坚向大晋求援,但怎么可能真正同心?再说了,提议跟晋国合作的姜司马,杨将军等人,已经被苻丕所杀,即使刘将军率军入邺城,早晚也会跟苻丕正面冲突,我军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等两边打得精疲力尽时,再出手消灭便是,至于五桥泽,那里是预留的伏击战场,无论北府军上不上当,我军都会在那里停留,北府军若来,则以黑火攻之,若不来,则我军扎营于此,随时可以反攻邺城,这才是我大哥的用兵之道。”
司马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此战之中,郗超到底又起了什么作用?他究竟是站在大晋一边的,还是帮着你们慕容氏燕国的?”
第1542章 青龙之子口舌利
一个三十多岁,峨冠博带的公子哥儿,面目阴冷,搽着白色脂粉,身形瘦削,一看就是高门贵公子,他的眉心,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从刚才郗超所站的棚子里站了出来,显然,这是一个郗家的公子,不少人开始讶道:“郗僧施?这不是郗超的养子吗,这个时候,他还敢出来说话?”
“我要是他,这时候躲还来不及呢,刚才,他也没给他父亲收尸吧。”
“他又不是郗超的亲儿子,而是郗超的堂弟所生,因为其无子而过继给他的,郗超虽然假死,但郗僧施已经继承了他的南昌公的爵位,只怕也不是这样容易混过去的吧,难不成,他是想跟郗超划清界限,保自己的富贵?”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郗僧施向着司马曜行了个礼:“陛下,微臣有话想说。”
司马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郗僧施,你父亲的罪,已经是铁证如山,你难道还想翻案不成吗?”
郗僧施一撩前襟,跪了下来,对着司马曜朗声道:“陛下,家父是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而牺牲,不知道何罪之有。难道,会用黑水,会用机关术,就是通敌叛国了?众所周知,黑水是慕容氏的祖传秘方,当年其入主中原之时,就曾经以这黑火击败过石赵,冉魏,难不成这东西,还是家父给他们的吗?”
司马曜的眉头一皱,看着慕容兰:“郗僧施所说的,可是事实?”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黑色妖水,确实是我慕容氏在关外时就发现的,多年来是我慕容一族不传之秘,但郗超假意接近我大哥,窃取了这黑色妖水的秘密,以后用于战场,遗祸天下。”
郗僧施哈哈一笑:“这就是了,陛下,你听到没有,是家父冒着巨大的危险,与狼共舞,才从慕容家那里窃得这黑色妖水的配方,加以利用,这是为国谋福利,可不是通敌叛国,要是通敌叛国,应该是拿我国的不传技术去资助敌国,给自己谋好处才是。”
“可是家父呢,他本就是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多年来,却是隐姓埋名,甚至传出假死的音讯,就是为了忍辱负重,打入敌营,窃取敌国的技术秘密,军事秘密,以图将来报国。难道他是与慕容垂勾结,出卖大晋,自己作为燕军的先驱?慕容兰,刘裕,你们刚才可是说,家父可是一手烧了邺城,把敌国都城一把火烧了,烧死十万敌国本族民众,这难道不是对大晋有利的事?”
刘裕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暗自叹息,这郗僧施还真的是反应神速,言辞犀利,明明铁板钉钉的郗超叛国之事,给他这一通狡辩,居然无理也能争出三分,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郗超这些年在当青龙的时候,估计也没少栽培这个过继过来的孩子,又或者,是他看中了这个郗僧施身上与众不同之处,才会收为养子,继承自己的爵位的,既然南昌公的爵位可以继承,那么青龙之位,会不会也将来传给此子呢?
刘裕一边想着,一边慕容兰的声音,却是平静地响起:“郗公子好口才,怕是刚才令尊大人死时,你就在想这些脱罪之词吧,连给令尊收尸都不做,却在这里洗冤。但是你再怎么辩解,总是抹不了一个事实,你爹暗中接触我大哥,为其谋划,取得其信任,这得做多少有利于大燕的事情才行,这其中又有多少次出卖晋国的将士,江山,要不然,以我大哥的智力,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相信晋国的死敌呢?”
郗僧施勾了勾嘴角:“你自己说过,那是因为两边曾经联手分裂和击破了前秦,曾经有过合作,谢安可以跟你大哥合作,为啥我爹就不行?”
慕容兰冷笑道:“谢安从没有亲自跟我大哥见面,所谓合作也不过是联手在淝水击破了苻坚,之后就成为死敌,可是你爹呢,一直到我军北伐邺城,出兵五桥泽的时候,都是我大哥的座上贵宾,刚才晋皇陛下问我,在邺城之战时,你爹在做什么,现在我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回答,当时,你爹正以青龙的身份,在我大哥身边献策呢,商量着如何用计引北府军上当,再以黑色妖水加以消灭,甚至连那在草丛中抛弃辎重,留下金银珠宝的毒计,也是你爹出的!”
郗僧施气得满脸通红,白色粉末都雪花也似地从脸上脱落,大叫道:“混蛋,一派胡言,你,你这是死无对证!”
刘裕突然冷笑道:“郗公子,你说你爹死无对证,那我这里恰好有个活着的人证,要不要当面对质呢?”
郗僧施的脸色一变:“一派胡言,你,你只会找你北府军中的同伙,合谋来诬陷家父,这些都是你的阴谋。陛下,你可千万别信。”
刘裕哈哈一笑,转向了另一面的看台:“桓世子,不知你可否愿意出来,为我做这个人证呢?”
看台上响起一阵惊呼,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华丽的大棚,桓玄的脸色阴沉,缓步而出,看着刘裕,冷冷地说道:“刘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跟郗超的恩怨,与我何干?”
刘裕微微一笑:“桓世子,那可否请你解释一下,自从你辞去义兴太守之职,离开建康之后,这些年去了哪里呢?你可得想好了,万一编错了话,给当场拆穿,可就不好了。”
桓玄的脸上肌肉在微微地跳动着:“哼,刘裕,本世子游历天下,探查天下各种险关要隘,连陛下都不需要回报,又何必要在这里给你什么交代?”
司马曜突然冷冷地说道:“桓郡相,朕也比较好奇,你这几年去哪里了,放着朕的一方父母官不做,突然一出现时,就可以号令整个荆州的桓氏旧部,带着千军万马,甚至连荆州刺史都要看你脸色行事,你的能力,大得很哪!或者说,不是你的能力大,而是你身后的人,可以一手遮天吗?”
第1543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桓玄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他看着站在司马曜身边,嘴角边带着一丝冷笑的支妙音,突然心中一凛,他意识到,只怕是刘裕已经早就通过支妙音的吹风,把自己在邺城和草原的事,多少跟这司马曜透露了吧。要不然,这个皇帝怎么会有如此地反应呢?
桓玄的心中飞快地盘算着,现在郗超已死,自己手中有兵有地,也有朝廷的身份,把以前做的事推到郗超身上,就没有问题了,可要是在这里撒谎给拆穿,惹怒了皇帝,他可以借着民众对郗超的痛恨,直接下令将自己拿下,到时候要是命都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荆州,也只会是过眼云烟,而那些个世家大族,甚至在自己身后的殷仲堪,也不可能为自己全力营救的。
想到这里,桓玄迅速地作出了决定,其实今天当他知道郗超身份的时候,就非常地惊讶,再一想到郗超居然让自己的堂弟来当雍州刺史,分自己荆州之地之兵时,心里的那个恨啊,无法用言语形容,现在在他心中第一仇恨对象已经不再是刘裕,而这个多年来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中的师父,他咬了咬牙,朗声道:“陛下,若您执意知道微臣这些年的去向,还请先恕微臣之罪!”
司马曜点了点头:“国有国法,你若犯有国法不容之罪,朕自然无法回护,但是若是你受人胁迫或者指使,犯罪不重,那朕可以考虑将你赦免,不过,你必须交代实情,不得有半点虚假,在这里,当着天下士人百姓的面,想好了再说。”
桓玄点了点头,正色道:“微臣之所以这些年的去向,不想再提,实在是因为不够光彩,这郗超嘛,大家都知道,当年是先父大人的头号幕僚,智囊,也是微臣从小授业的师父,教微臣读书习字,兵书战略,可以说,算是微臣的先父大人和叔父大人外,另一个如师如父的人了,所以,他的假死之事,微臣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并没有向陛下告发,这是微臣的第一桩罪。”
司马曜微微一笑:“你是郗超的弟子,如同儿子一样,本朝以孝治天下,亲亲相隐,加上郗超的所做所为,你未必全盘清楚,所以不来告知,并不为罪,这点,朕可以赦免你。你继续说。”
桓玄继续说道:“后来,郗超派人来传信,说微臣继续当个义兴太守,毫无前途,需要为国做一件大事,立一个大功,方能出头。不然只能眼看着谢家,还有北府军的新锐们借着新的北伐,一路青云直上,所以微臣才会留下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的不平之诗,挂官而去,这点,是微臣的第二桩罪过。”
司马曜的眉头轻皱:“虽然说世家子弟们可以不就朝廷的征辟,但若是人人都如此,那朕又用何人治理天下呢?桓公当然功高盖世,却有不臣之心,你身为人子,应该引以为戒,不可走你父当年的老路啊。”
桓玄连忙点头称是:“谨遵陛下教诲,微臣一向以先父的晚年糊涂为戒,修身自省,绝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刚才那句诗,只是想抒发一下报国无门,功业难立的遗憾之意,没有别的意思。”
司马曜的眉头稍缓:“好吧,但愿你心口如一,这并没有什么罪,朕也无需赦免,不过,听你的意思,你是去投奔郗超,做什么秘密之事了?”
桓玄正色道:“不错,这件事情,就是去北方,河北之地。”
郗僧施厉声道:“桓玄,你休要往先父身上泼脏水,真当我郗家无人,好欺负的吗?”
桓玄冷笑道:“你郗家是有人啊,不止是有人,还有数百身手矫健的杀手暗卫呢,比如第一场格斗中那个偷袭刘裕的鹰双飞,就是其中的一个,你爹当时让我去河北,说是可以观察邺城的秦燕相争,伺机而动,甚至侦察敌情,为北伐大军的先导,就象朱序刺史一样,身在敌营,却心向大晋,最后立功回归,不仅洗涮了自己的污名,也立下大功,恢复了官爵。”
“微臣本来还在犹豫,毕竟这种深入敌境,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危机重重,又有可能给人扣上里通敌国的罪名,但是郗超却说,河北是先父大人伤心之地,邺城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结,身为人子,为父尽孝,就应该去弥补这个遗憾,挽回他的威名,这句话打动了微臣,所以微臣几乎是孤身上路,前往河北,与郗超会合。”
“可是当微臣见到郗超之后,却被他扣留,这时候微臣才发现,原来他到河北,可不是为了刺探什么军情,为大晋北伐军先导,而是与慕容垂勾结多年,想要借机一举消灭北府军先锋呢。”
郗僧施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一下子抽出佩剑,遥指桓玄:“姓桓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再敢胡说八道,诽谤先父,当心我要你狗命!”
司马曜拍案而起,怒吼道:“混蛋,竟然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宿卫军何在,还不将此狂徒拿下?!”
刁逵连忙上前轻声道:“陛下请息怒,郗公子不过是一时激愤,才在陛下面前失仪,还请您宽大处理。”
司马曜咬着牙:“这也宽大那也宽大,朕的天子之仪还有谁认?来人,给朕把郗僧施架出戏马台,禁闭在家,等待朕的发落!”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军士一拥而上,把郗僧施直接架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向着场外就走,而他的哀号之声在场中回荡着:“陛下,臣知罪,家父冤枉,冤枉啊,你可千万别听信奸人之言啊…………”
郗僧施的惨叫声越来越远,桓玄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郗超存了歹心,他想先设下陷阱,痛击北府军,然后将其余部围困,将之劝降。”
“毕竟,北府军是横扫天下的劲旅,在淝水大破百万秦军的王师,郗超自己手下无一兵一卒,如果想实现其不可告人的阴谋,必然要有一支军队在手,所以他打起北府军的主意。”
第1544章 故事大王桓灵宝
桓玄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但是郗超知道自己是个活死人,无法出面,于是骗我去河北,就是要微臣去亲自劝降北府军,为其所用,微臣当时本想一死殉国,但转念一想,朱序大人忍辱负重,终报得故国,衣锦还乡,我等只要心中忠于大晋,那即使一时低头,日后只要相机反正,也能再报君恩,何必轻生赴死,断了未来的希望呢?”
支妙音冷冷地说道:“桓世子好口才,明明附逆投敌,为其所用,还能说得这样大义凛然,当真是桓公的好儿子啊。”
桓玄的脸色微微一红:“微臣承认,一时误信奸人之言,身陷敌手,但苟活于世,是为了留得有用之身,以报效国家,北府军是大晋的精锐,壮士,如果因为奸人的阴谋所害,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日后想要对郗超反戈一击,微臣也需要联手一些忠义之士,所以微臣假意答应郗超老贼,去劝降北府军,实际是想联络其中忠臣义士,徐图良策。”
司马曜沉声道:“然后,你就去见到刘裕了?这就是他说当时你在现场,可以作证的原因?”
桓玄看向了刘裕,清了清嗓子,说道:“刘裕,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陛下问你的话,也请你据实回答。”
慕容兰低声道:“狼哥哥,桓玄给你激得自认投敌之事,只要你说他一直是郗超的死党,到草原上还想害你,那就算今天杀不了他,晋帝也一定不会再放他回荆州了,这是除掉他的难得好机会,你可千万别错过。”
刘裕微微一笑,柔声道:“我知道应该如何去说的。”
他抬头看向了司马曜,正色道:“桓世子所说,基本上属实,当时他确实戴着面具,前来阵前劝降我军,当时北府军被黑火所攻,伤亡惨重,只有我和刘敬宣等数百残兵断后,掩护主力撤离,这时候桓玄前来,与我单独约谈,他摘下了面具,表明身份,也说出了自己同样为人所胁迫,不得已才来劝降的苦衷。”
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欲言又止。
司马曜却没有看到慕容兰的表情,他的目光仍然是落在刘裕的脸上,点了点头:“刘裕,这么说,你最后能让部下脱离燕军的攻击,全师而退,是接受了桓玄的提议,向慕容垂诈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