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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267节

  刘敬宣长叹一声:“想不到居然是这个结果,与燕军打了几年游击的丁零,就这么完蛋了,寄奴,我明白了,你是想说慕容宝也是个懦夫,咱们也不多话,直接干,就冲着他杀过去,要他命,斗狠,是不是!”
  刘裕笑着拿起了地上的那张熊皮,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向了刘敬宣:“阿寿,这东西能让你有效地吓到慕容宝,而这次我们带来的五张虎皮,也能派上用场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所有北府将士们开始穿甲执刃,齐声大叫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第955章 熊虎杀阵如卷席
  慕容宝的脸上肌肉在微微地跳动着,一个多时辰前,他身前那密密麻麻的步骑军阵,这会儿已经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两百余名浑身血污,精疲力尽的步兵残部,七零八落地散在阵后休息,他们是刚才冲进烟雾之中的那些步兵的幸存者,杀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发现打来打去都是自己人,这才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慕容宝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他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自己中了刘裕的计,两千精锐步兵冲入烟雾之中,十不存一,而前面进去的慕舆文的三百轻兵,估计也和更早时的三百轻骑一样,全部完蛋了,现在自己的手中只剩下了五百甲骑俱装,这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最后一支军队了,绝不可以再轻易地损失。
  慕容宝回头看着身边的一堆狼烟,白色的烟柱直冲上天,他的额头尽是汗水,大声道:“再给我加料,再点一堆,不,点两堆狼烟,我就不信了,宜都王也能这么容易地给这些晋军吃掉!”
  一个副将走到慕容宝的身边,小声地说道:“世子,现在烟尘之中情况还不清楚,让宜都王就这么冲锋,真的好吗?万一也中了埋伏怎么办?”
  慕容宝咬了咬牙:“他不中埋伏就只有我中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兵力至少是对方晋军的两倍,就算宜都王跟他们缠斗,我们最后杀出,也能取胜。”
  副将勾了勾嘴角:“要不等烟雾散去再打如何?”
  慕容宝恨声道:“不行,刘裕这厮太狡猾了,万一趁着烟雾逃跑了怎么办?那我们可就成了全大燕的笑话了!”
  副将小声地嘟囔道:“可要是宜都王现在不在对方背后,就算他们逃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啊。”
  慕容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你知道!一边呆着去!”
  那副将摇了摇头,正要离开,突然,他双眼一亮,看着对面的烟尘之中,晃动着的人影,惊讶地叫了起来:“那些,那些是…………”
  一头硕大无比,铁塔一般的大狗熊,肩头扛着一柄足有一人高,五六十斤重的巨大长柄铁锤,戴着恶鬼面当,冲在最前面,而他的身边,五个全身精钢铁甲,身形壮硕,批着虎皮的家伙,持刀而冲。
  在这些人的身后,数百名全副武装,持宿铁双手大刀的北府军将士,无声无息地冲锋着,他们的速度极快,双腿如风车般地转动,就象奔马一样,只一眨眼间,就冲出四十多步远,可是人与人之间的阵形,距离却是保持得极好,步幅的大小都几乎是一模一样,非经年累月严格训练的精兵,安能如此?
  慕容宝惊得睁大了双眼,甚至忘了下令,直到那个副将开始狂吼道:“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请您下令,敌军杀过来了!”
  慕容宝如梦初醒,他突然大叫道:“快,快传令,甲骑冲击,把这些晋军,踩死,撞死!”
  副将大声道:“得令!”他骑马冲到了甲骑的面前,刚才还下马休息的甲骑俱装们,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跳上战马,因为他们的盔甲太过沉重,那些原地休息的步兵都在帮他们上马和拿武器,场面一片混乱,而对面的晋军奔跑如飞,眼看就要冲到离这里不到三百步的地方了,那副将急得满头大汗,吼道:“列阵,快列阵,横队,三排,跟我冲啊!”
  他一边吼叫,一边拿出了一枚号角,准备要吹起冲锋之号,却听到一声雷鸣般的鲜卑语怒吼之声从身后传来:“燕军听好,放仗不杀,顽抗到底,一如此人!”
  副将的双眼圆睁,转头看向了后方,却只听到一声凄厉的长箭破空之声响起,一枚闪着寒光的箭头,直奔自己而来,来不及作任何的反应,只觉得自己的前胸被什么东西狠狠地一击,然后五脏内腑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后心一凉,自己的灵魂一下子透体而出,在他栽倒马下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一只奔跑的老虎,冲在了所有晋军步兵的前面,离自己不到百步,手持一杆大弓,弓弦还在微微地震动着。
  小岗之上,慕容垂的脸色阴沉,身边的慕容德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些人,这些人是步兵吗?两里距离,居然转瞬即至,即使是骑马全速冲击,也就差不多这个速度吧,更别说身着重甲了。”
  慕容兰微微一笑:“吴兵轻果,而北府军常年累月这样负重训练,迅捷如猎豹,阿德,我们应该庆幸,刚才用火箭消灭了他们大半。”
  慕容垂的嘴里喃喃道:“阿宝,顶住,顶住啊。”
  燕军的甲骑俱装,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在经历了被突袭的慌乱之后,也终于列成了阵势,并没有因为指挥的副将落马战死,而象多数军队那样一哄而散,第一排的骑兵队正高吼道:“冲啊,勇士们,铁索连环!”
  他一边说,一边从马鞍上掏出了一条铁索,抛向了身边的同伴,那人接住后,迅速地往自己的马鞍上的挂勾一搭,两匹铁甲战马,就这样给拴在了一起,如此这般,这一列的整排战马,都是如此相连,当北府军战士们冲到离他们还有二十步的距离时,整排骑士,已经结成了一道铁索,如城墙一般,看起来坚不可摧。
  刘裕一边奔跑,一边箭无虚发,这些甲骑俱装的骑士,个个身着重甲,即使是力量强如刘裕,这杆四石檀木大弓,也尽量避免前心之类的防护最强之处,咽喉,眼睛等处,成为了最好的射击目标,百步距离箭毙那个副将之后,八十余步内,刘裕边冲边射,一连五箭,五个骑士,应弦而倒,可是敌军的整排战马,仍然连立了起来,就连失去了骑士的战马,也仍然是吐着粗气,双眼血红,恶狠狠地瞪着刘裕。
  刘裕厉声大吼:“千万别让他们冲起来,先砍马腿!”
  第956章 暴起猛虎过马腹
  一个燕军骑队正声嘶力竭地吼道:“冲,冲啊!”
  一个魁梧的身影冲天而起,所有燕军将士睁大了眼睛,只见一只“老虎”,哦,不,应该是一个披了虎皮的壮士,在离他们十余步的地方拔地而起,人在空中的时候,右手一挥,一张沉重的檀木大弓脱手而出,那名骑队长本能地挥刀格挡,“当”地一声,大弓落地,他哈哈一笑,正要说:“不过如此嘛!”
  可是他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看到了这名腾空而起,全身虎皮的家伙,面当之后的双眼,杀气乍现,而他的左手向着自己,猛地一振,铁袖之下,钻出了一道白光闪闪的东西,那是一把寒光耀目的精炼短刀,一尺余的长度,比起匕首也长不了多少,但就是势如流星,几步的距离,直奔自己的咽喉而来!
  “噗”地一声,别离刀(刘裕给这把左手的链子刀起名为别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敌方有一样物事与自己永远别离,一般是性命)狠狠地扎入了这名骑士的咽喉,血如泉涌,从刀扎入咽喉的口子里不停地冒出,刘裕的左手手腕之上,早已经系好了那根精钢细链,另一头正拴在别离刀的刀柄环扣之上,左手猛地一拉,别离刀飞快地一横,那骑队正的硕大首级,连同全封闭的头盔,跟他的脖子分了家,就此落下。
  刘裕一刀毙敌,借这别离刀入体断首之力,整个人落到了那名断头骑队正的战马的侧面,蒙着虎皮的战马,连同周围的两匹铁链锁在一起的战马,一起狂嘶跳跃,一小半是因为主人的死亡而愤怒,更大半的则是因为看到一只老虎近了身而产生的动物本身的恐惧,三匹马儿狂奔狂跳,而左右两匹马上的燕军骑士,则是挥槊刺击,一左一右,两杆马槊,直取刘裕的两肋!
  刘裕虎吼一声:“来得好!”他人落地之后没有站住,而是就势一滚,无头骑队正的座骑,那高高抬起的马腿,从他的脑袋上掠过,当重重落下之时,刘裕一个前滚翻,直接钻到了马腹之下,两杆锋利的马槊,就扎在离他的左右不到两尺的地方,他甚至眼角余光一扫,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根尖锐的槊头上,深深的血槽,还有那槊头波浪形的纹理。
  可是刘裕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慢下来,从他飞身起来的那一瞬间,这一切就早就计划好了,即使是十步的距离,甲骑俱装如果冲起来,仍然会对奔跑迎敌的北府军步兵构成巨大的伤害,而他一边奔跑的时候一边在观察,几次出箭飞刀,都直接是对着对方下令的军官招呼,就是千方百计地要延缓对方冲击的时间,为自己的同伴,争取哪怕是几秒钟的时间,只要近了身,甲骑冲不起来,那北府军的近身格斗战技,就会完全施展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刘裕的左手猛地一收一拉,精钢细链一阵暴缩,别离刀抄在了手上,飞快地划过了头顶,一股强烈的骚味钻进了刘裕的鼻子,这匹战马如同拳头大小的生殖器,几乎就贴在了他的脑袋上,他甚至还能感觉到,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从自己的后脖子处的甲胄空隙之处灌了进去,那应该是一泡马尿,即使是久经训练的战马,看到一头老虎钻到了自己的肚子底下,也在这一瞬间,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可是刘裕的这把精钢别离刀,这会儿却是比老虎的爪子更锋利,更可怕,更致命,飞快地划过了战马的肚子,这匹全身包裹着铁甲的战马,只有四蹄和肚腹是没有任何防护的,浓重的血腥味道,一下子盖过了那尿骚之气,肠子,胃,肝这些马的内脏,从那道几尺长的口子直接流了出来,砸得刘裕满身都是,而战马一声悲嘶,四蹄一软,整个地躺了下来。
  就在这几百斤重的战马倒下的一瞬间,刘裕的身形如脱兔一般,直接翻到了战马的后面,他的右手飞快地拔向了背后,宿铁大刀伴随着龙啸虎啸之声,呛然出鞘,而这浓烈的血腥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让他的脑子变得极度地兴奋,心里一个声音在大吼道:“杀,杀,杀!”
  刘裕的身形钻出死马的一瞬间,两根长槊如影随形,接连而至,刘裕一声虎吼,从地上一跃而起,两根槊尖,就扎在他弹起的身形之后,不到一尺的地方,刘裕抬起右脚,重重地踩住了右边的一槊的槊身,如果是木质槊杆,给他这一脚之力,必然折断,但是马槊的槊杆,是经过了三年以上的各种日晒油泡的处理,韧性与强度俱佳,这一踩之下,槊头附近的杆子严重变了形,但居然没有折断。
  刘裕也有些意外,就在这一愣神之间,左边的另一杆马槊弹了起来,直扎向他的左腰,刘裕一咬牙,弃了左手的精钢别离刀,蒲扇般的大手一抄,就拿住了这一根长槊的尖头之后,不到五寸的地方,鲜红的槊缨,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在空中随风飘散,那个马上的骑士厉声吼啸:“哇呀呀呀呀呀,去死吧!”
  这些甲骑俱装,都是鲜卑军中最勇武的壮士,力量十足,两人合力攻刘裕,一时半会儿之间,刘裕居然无法摆脱,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尤其是两个燕军骑士,满脸胀得通红,咬牙切齿,却是不能把长槊向前再递出半寸,或者是地上的长槊抽出一分!
  一匹战马长嘶之声响起,后面一排的一个燕军小校,双眼圆睁,也顾不得去抛铁链,一根长柄狼牙棒高举过头,直冲向给陷在当中的刘裕而来,他和他的座骑口鼻之中都吐着着粗气,连头盔都被劲风吹走,露出了一个遍是刀疤箭痕,光秃秃的脑袋,咆哮之声在周围几十步内回荡着:“刘裕,你他娘的这回死定啦!”
  第957章 阿寿毙敌如霸王
  正当千钧一发的危急之时,只听到一声虎吼,如同半空之中炸响了一个霹雳,就连大地都仿佛抖了上一抖:“休伤我哥哥,拿命来!”
  一个巨大的身形,带着呼啸的风声,飞一般地从刘裕的身边奔过,直撞向了那个光头鲜卑骑士,而比他人更巨大的,则是一柄沉重的长柄战锤,那粗大的铁疙瘩头,甚至特意地铸成了一个握着的铁拳的形状,一如这个巨锤的主人,那个一身熊皮,如同铁塔般的巨汉---刘敬宣。
  面对冲起来的,全副武装的甲骑,一般人根本是不敢去正面硬挡,更不用说象刘敬宣这样,以一身铁甲包裹的血肉之躯,直接上前硬撞了,就连跟刘裕在拔河的那两个燕军战士,都惊得瞪大了眼睛,甚至忘了自己也是在生死一线之间,就这么看着刘敬宣飞快地越过了刘裕的身边,直向已经不到七步之外,四蹄如飞的一匹俱装甲骑冲去。
  光头骑士的双眼几乎要喷出血来,血贯瞳仁,狼牙棒在他的脑袋上已经抡起了几个大圈,带起巨大的动能,直接横着就抡向了刘敬宣,借着战马的冲力,这一下可谓是山崩地裂般的雷裂一击,就算是长安的城墙,也能给这一锤加上巨大的冲力,活生生地给它砸倒了!
  刘裕也是双眼圆睁,忘情地呼道:“阿寿当心,别硬来!”
  刘敬宣却是不管不顾地哈哈一笑,直接就迎上了前去,战马一声长嘶,双蹄前立,整个站了起来,两只裹着蹄铁的铁掌,生生砸向了刘敬宣的前胸,而那狼牙棒则带着罡风杀气,直接横扫向他的脑袋,两路来袭,都是电光火石一般,任你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同时抵挡这两样攻击,而直立起来的战马,恰到好处地掩护住了马上那个光头骑士的大半个身体正面,可见此人是何等的战技高超,经验丰富,非如此,又怎么可以当上甲骑俱装的军官呢。
  刘敬宣钢牙紧紧地咬着,怒目圆睁,他的大铁锤直接递向了前方,而不是格挡向着脑袋砸来的那个狼牙棒,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刘裕甚至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就这样给人把脑花子打出来的情况,就算北府战士再强装,骨头再硬,也不可能戴个头盔就去硬顶这几十斤重的狼牙巨棒。
  非但是刘裕闭上了眼睛,就连那个马上的光头骑士,也是大惊失色,吃惊地吃大了嘴,从马身上探出了头,他也很想看看,这个一身熊皮,命都不要的硬汉,究竟是何许人也,在北方的冰天雪地,不乏这些一身熊皮虎皮的勇士,这点倒并不让他吃惊,但是熊皮之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他所关注的。
  刘敬宣突然大笑了起来:“狗头去死!”
  他的大锤本来是向前递,直接砸向马头的,但随着那个光头从马头上现出的那一瞬间,锤子稍稍向上抬高了二寸左右的仰角,刘敬宣的手猛地一扭大铁锤的锤柄,一声机关响动的声音,几十斤重的锤头,突然如同炮弹一般,从锤柄上直接飞射而出,如同一个巨大的铁制实心炮弹,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光头的面门之上。
  光头鲜卑骑士的脑袋,那颗划有无数伤痕,让人望而生畏的脑袋,顿时就象一个脆弱的鸡蛋壳一样,给生生砸得粉碎,如此近的距离,这一锤是以破空之势飞出,整个脑袋,直接是给打得在他的脖子上爆炸,红白之物,狂野地在空中四散而喷射,而那个壮实的身体,仍然端坐在马身之上,甚至连抡起狼牙棒的速度,都没有减弱一分一毫。
  眼看狼牙棒离着刘敬宣的脑袋,已经不足半尺了,那带起的劲风甚至把刘敬宣的狗熊大衣的熊头给吹掉,露出他那满是横肉的脸,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只马蹄,重重地踏上了刘敬宣的前胸,伴随着护心铁镜破碎的那可怕的金铁交加的声音,刘敬宣的身体,如同被十二级台风正面卷中的一叶小船,整个飞了起来,连人带甲二百多斤的这一大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再次飞越了刘裕的身边,重重地落到了身后的草地之上,而那杆巨大的狼牙棒,就在他飞起的那一瞬间,从他眼前不到半尺的地方扫过,那劲风甚至吹得他的鼻梁都有些歪了。
  刘敬宣一边这样飞了出去,一边哈哈大笑:“真他奶奶的刺激,爽!”
  刘裕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阿寿,厉害!”他说着,一声虎吼,直接左手猛地一发力,刚才还有点愣神的那个鲜卑骑手,给他这一下发力,生生地拉下马来,而右边那个被刘裕踩着马槊的骑士,顿时就脸色惨白,哪还顾得上管身后的同伴,双手弃了马槊,转身就要逃跑,刘裕的出手如电,左手本来一直挂在手腕之上的别离刀,呼啸而起,去势如流星一般,顿时就从那逃跑骑士的脖子后扎了进去,喉骨碎裂的声音,即使是十步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无力地伸手虚抓了一下,就倒地而亡。
  左边的那名落马骑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一条黑大汉,直奔到眼前,高高地抬起了脚,这个骑士可以清楚而恐惧地看到,鞋底之上,已经是血凝成了黑色的块子,刺鼻的腥气,直冲他的脑袋,就在这一脚踏破他脑袋的瞬间,他仿佛能听到一个大笑声:“告诉阎王,杀你的,铁牛向靖是也!”
  刘裕摇了摇头,收起了自己的别离刀,转眼四望,数百名北府军战士,已经冲到了第一排的甲骑俱装面前,与之混战,杀成一团,无法冲锋,原地格斗的甲骑俱装,一切优势都反而成了致命的弱点,高坐马上,行动笨拙,转身不易,而不少北府战士根本不跟在马上抡槊挥棒的骑士硬拼,矮着身子专砍马腿,战马的哀嘶声不绝于耳,刘裕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把肩头挂着的几根马肠往地下一甩,提刀直冲向十余步外的第二线甲骑:“挡我者死!”
  第958章 擒贼擒王冲慕容
  跟在刘裕身后的北府军战士,如浪涛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入敌军的骑阵之中,本来第一排的燕军骑兵,全部以铁索相连,准备就这样集团冲击,却没有料到还没来得及冲起来,就被北府军近身格杀,用于增加冲击威力的铁索,这会儿反而成了束缚他们机动的障碍,马上的甲骑俱装骑士,虽然一个个力大无比,槊刺棒击,但总是打不到在座骑前后钻来钻去的北府军将士,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就有三十余人落马,其他人也只是左支右拙,每人被三个以上的北府军围攻,给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裕大步而前,二十余步后,第二列的甲骑俱装,正在步步后退,想要腾出一个冲击的空间来,可是刘裕哪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甚至都不去管就在身边的残敌,就直接冲向了后面的敌军。
  刚才的那个光头骑将,正是燕军第二排的指挥官,也是他第一个企图冲上来结果了刘裕的性命,可是还是漏算了一个刘敬宣,功败垂成,而失去了指挥的燕军骑兵们,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战斗,即使是最优秀的骑兵,看到这些或披熊皮,或如猛虎一样的北府军战士,看到他们那绝不拖泥带水的杀戮和一往无前的冲击气势,也难免心生惧意,开始步步后退了。
  刘裕一边冲击,一边厉声道:“莫管后面敌军,继续冲,冲,再冲!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慕容宝的首级!”
  慕容宝也懂汉语,听到这话之后,脸色惨白,手都开始不可控制地发抖了,在他的面前,刘裕只有不到五十步的距离,正冲到了第二列的骑兵线,三个骑手的长槊,在不停地向他刺击,可是刘裕那伟岸的身形,却是如鱼一般,左右滑动,毒龙般的击槊,也难着他身上分毫,反倒是给他的宿铁大刀近身一刀,一个骑士的大腿就整个与身体分了家,挂在马鞍之上,那个骑士惨叫着倒栽下马,左右打滚,而刘裕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冲过了他的身边,整个第二线的燕军骑兵,就给他这样甩在了身后。
  一骑重装骑士,狠狠地一刀斩断了鞍上的铁链,从第三列里冲了出来,直取刘裕,可是刚奔出两步远,斜刺里却是冲出了一个全身熊皮的家伙,一股劲风吹过,拳头形状的大铁锤重重地砸中了马头,整匹战马,连同马上的骑士,几乎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这样前扑到地,马上的骑士重重地栽在了地上,烟尘之中一阵翻滚,摔了个七晕八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给刘敬宣重重一锤,砸到了脑袋之上,顿时,整个脑瓜子就直接碎在了这一锤砸在地上的坑里,而他伸出的双手,还在空中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刘敬宣一下子结果了这个想要偷袭刘裕的燕军,大吼道:“寄奴,速去杀慕容宝,别的交给我们!”
  向靖也挥舞着大刀,带着十余名持槊战士,从后方的第二列骑兵线杀了过来,跟着吼道:“寄奴哥,你后面有我们,不要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大刀往地上一插,抄起背上的大弓,站立原地,对着刘裕冲击路线两侧,想要上前阻拦的燕军骑士,逐个射击,向靖的力量在北府军中都是突出的,虽然箭术准头一般,但胜在力量十足,他的弓是四石五斗,甚至比刘裕用的大弓都要硬一些,箭杆也比普通战士的要长,要重近三分之一,在这十几,二十余步的距离上,几乎是中者立毙。
  刘裕来不及说谢谢,他的心中如一团火在燃烧着,他很清楚,身后的兄弟们舍生忘死地这样战斗,就是为了给自己杀开一条血路,直冲慕容宝来争取时间,今天这一战的胜负,就在于此了,也许拿下慕容宝,以为人质,还有要挟慕容垂,换取兄弟们撤离的一线生机。
  刘裕念及于此,虎目圆睁,舌绽春雷,对着三十步外,已经在左顾右盼,想要找逃跑线路的慕容宝厉声吼道:“慕容宝休走,晋将刘裕刘寄奴,特来取汝性命!”
  慕容宝咬了咬牙,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对着身边二百多围着自己,不知所措的步兵们,吼道:“愣着做什么,给我上,谁能斩杀刘裕,赏十万金,封王!”
  本来也在左顾右盼,想要逃跑的燕军步兵们,这下一个个都精神抖擞,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吼叫着向着刘裕冲了过去,潮水般的人流从慕容宝的身边冲过,却没有人留意到慕容宝却是悄悄地跳下了马,向着后方奔去,甚至连那顶漂亮的,显眼的羽盔,也被他留在了马鞍之上。
  刘裕看得真切,哈哈大笑道:“慕容宝,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可千万不要给爷爷追上啊!”
  他一边大笑,一边抄起了百炼宿铁大刀,两个哇哇大叫,冲在最前面的燕军步兵,也是拿着双手大刀,狠狠地砍向了刘裕,刘裕虎目中冷芒一闪,大刀卷起一个刀花,重重地击上了那两把砍向自己的刀锋,只听“叮当”两声,两把燕军的钢刀,如同豆腐一般,被生生砍成了四段,断刃飞在空中,转了几圈,才头上脚下地落下,插在了地上,而那两名燕军战士,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刃,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脖子一凉,刘裕的人冲过他们身边的同时,也把这二人直接斩首,脑袋直到刘裕冲出六七步外,才缓缓从脖子上滚下。
  本来气势汹汹,想要杀刘裕领赏的燕军步兵们,给刘裕这一下神鬼般的杀人技巧所震慑,一个个如同施了定身法一般,立在了原地,甚至挡在刘裕冲击线路之前的十余人,横着跳到了一边,手中的武器挥得虎虎生风,但更多地是为了自己壮胆,哪还敢上前一步,刘裕如劈波斩浪一般,就在这二百余人的军阵之中,杀出一条通路,慕容宝的背影,百步之外,清晰可见!
  第959章 强骑列阵金鼓急
  慕容宝一边跑,一边在脱着他的那一身金甲,就在一个时辰前,他有多希望全天下的人注视到自己,而现在,他就有多希望全天下的人忘了自己,起码,能让背后那个紧追不舍的凶神恶煞忘了自己,越远越好!
  刚才慕容宝几次想要勒马回逃,但是战马却如同中了邪一样,左拉右拉都始终不动,也许是被晋军疯狂的冲击和刘裕那恶鬼天神一般的凛然杀气所震慑,腿脚都不好使了,所以慕容宝无奈只能下马逃命了,可这身贵重的金甲,这会儿却反而成了最累赘的东西。
  刘裕的快步如飞,离慕容宝已经不到百步了,他的身形飞快地掠过了慕容宝的座骑,顺手抄起了挂在马鞍之上的弓箭,刚才的大弓在突阵时扔掉了,也许,现在的这张大弓,能起到关键时的决定作用。
  只是这张弓一入手,刘裕的眉头就一微皱,成天与这些兵器铠甲打交道的他,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起来大弓是上好的檀木材质,上面雕刻了美丽的花纹与图案,还用羽毛装饰得五颜六色,弓背之上手握之处还有上好的貂皮扶手,可是刘裕一拿此弓,就心下雪亮,此弓看似沉重,着手却轻,大约是只有二石二三斗的弓力,甚至还不如普通晋军用的步弓,想是这慕容宝武功平平,却又为了维持自己的世子地位,在弓上作了些手脚,糊弄人呢。
  刘裕这一愣神,慕容宝倒是脱掉了两片甲胄,连腰上围着的裙甲也给他解开了,若是刚才的北府军将士看到,一定会乐掉下巴,这些金甲,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不是那一层薄薄镀着金箔的铅疙瘩,所以,才会让慕容宝穿的这么吃力,跑起来都得一边跑一边脱。
  刘裕冷笑道:“往哪里跑!”正要拔腿开追,可是身后三里处,却响起了一阵沉重的号角之声,他的脸色一变,看向了身后,只见身后的那片烟雾,已经几乎全部散尽,五百余甲骑俱装,分为三列列阵,缓步前行,而当先一人,全身银甲,手持一杆长枪,冷电般的眼睛,直刺自己,可不正是慕容凤?
  刘裕一下子反映了过来,心中暗叫糟糕,自己刚才千算万算,对慕容宝的攻击可谓完美,但终归还是让慕容凤冲了上来,这位名将绝不可能在河边永远那样呆着,尤其是在自己这里杀声动地的情况下,终于,在自己的背后,仍然是出现了一支真正的,强大的甲骑俱装。
  刘裕转眼四顾,只见北府军的战士们,仍然在和燕军的甲骑俱装杀成一团,不过胜负已经渐渐地分出,还能战斗的甲骑俱装,以及那些前面的燕军步兵,已经不到三百人,随着慕容宝的逃离,更是失去了主心骨,不少人是在麻木,机械地,几乎是为了生存本能地在厮杀,却是没有了任何的希望,而北府军的将士们杀得兴起,呼喊吼叫,甚至都没怎么顾得上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刘裕咬了咬牙,这种超人的战场嗅觉几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让他多次在战场上自救和救人的秘密所在。
  他的心中迅速地作出了判断,现在的首要任务已经不是去追杀那跑出百余步外的慕容宝了,虽然自己这样追肯定能追上,但万一对面慕容垂派骑来救就说不准了,对胜负的荣誉未必真的能让他不顾自己世子的死活。
  更不用说现在真正的劲敌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了,他们可是经过了充分的休息,养精蓄锐,本方之前所用的一切诈术与埋伏,现在都不可再用,只有在这里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与之一决胜负,在平原上以铁甲步兵硬扛甲骑俱装,那得需要阵形和组织才行,只靠血肉之躯,即使是壮如刘敬宣这样的人熊,也难以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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