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叶扬被霆霓踢了一脚,终于在惹毛她之前收了手。他转移话题问:“你刚刚说的那什么……宠物冻干店,什么意思?”
嘉穗刚进来还清醒时,第一时间就把梁静凭的冻干店推荐给了叶扬——这些年她但凡想做什么生意,第一个投奔的“金主”,都是叶扬。毕竟人傻钱多。而且根本上为人正直,值得信任。
“就是我学姐开的一个店,我今天去看了,感觉很不错。推荐你去联系一下看有没有投资空间,她现在资金人力应该都蛮紧张。”嘉穗缓慢地把话说清楚了。
叶扬一听就懂,嗤笑一声问:“等会儿,你是诚心推荐我投资,还是你也又想‘技术入股’,拉我出钱?”
嘉穗没回答,实则她自己也还没想清楚呢。只是不想错过机会。
她磕着杯檐说:“反正你先去看看。看你什么想法。”
叶扬点点头,算是应下,却偏忍不住嘴贱地要刺她一句:“哟,你现在还会缺钱?江序临大手一挥,东城什么店你拿不下来?”
嘉穗脸色黯下来,再不说话了,继续喝大酒。
*
江序临在家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见到人,又把电话打给了祝霆霓,接通后对面一阵嘈杂,什么也听不清,然后又无端挂断了。
他犹豫要不要叫人去查莫嘉穗的位置时,祝霆霓和叶扬将莫嘉穗送回了家。
“我说莫嘉穗你看着柴怎么这么重啊……”开锁的声音有点滞涩,然后是祝霆霓吃力的抱怨。
“因为我、胸大啊!”莫嘉穗大着舌头说话仍然是那种鲁直坦诚的腔调,听起来更好骗了。大晚上的喝成那样不回家,居然还敢大声宣扬自己胸大。她就连最基础的安全意识都没有吗?
“……算了,你是喝得不少。”祝霆霓毫不客气地奚落自己的好友,而她们的另一位男性密友大概也觉得尴尬,跟在身后拎包,保持距离与沉默。
“不信你去问江序临啊!”莫嘉穗居然还跳起来为自己辩解。而他被她指名为“证人”,依旧只是坐在未开灯的客厅里,冷眼旁观。
一直不说话的叶扬忽然冷笑一声:“就他那样。”
只说半句的话模棱两可,除了语气不屑之外并无其他信息量,喝醉了的莫嘉穗却快速理解,再次矫健地跳起来,“他活很好的好吗!”
“……”叶扬没想到她还能更口无遮拦,震撼之余缓缓回复,“因为你也没吃过好的。”
“屁……”
“啪——”
莫嘉穗还要反驳,黑漆漆的客厅里忽然灯光大亮。
三人同时被吓一跳,然后就看见江序临从沙发上站起来,怀里还抱着旺财。
……难怪他们开门都没有狗来迎接。
被江序临抱在怀里的旺财仿佛褪去土狗的亲和可爱,简直像只高傲的狮子,和他的新主人相当适配的冷酷气质。
祝霆霓有点干坏事被抓包的慌张,叶扬则莫名被燃起了雄竞欲,忽然不合礼仪地开始直视并打量江序临。
嘉穗在看清江序临的那一刻就开始装睡——太尴尬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尴尬,甚至是尴尬的赞美。而她为什么要赞美他?!
江序临没有看另外两人,只拉着莫嘉穗的手腕把人揽到怀里,然后简略地道:“谢谢,交给我吧。”
他知道祝霆霓最近暂住在这里,不由分说地作了安排,“祝小姐,今晚就麻烦您入住四季酒店。我的助理已经在楼下等你,他会送你过去。”
莫嘉穗似乎还想说什么,祝霆霓看见她鼓起的脊骨,仿佛要发作的小兽,眼疾手快地道谢关门,一秒内消失。
门内恢复寂静,嘉穗也不装睡了,虽然晕晕乎乎的,但尚可独立行走。她一下甩开江序临圈在自己腕子上的手,低头扫了狗腿子的旺财一眼,抬腿就要往卧室走。
江序临知道她心情不好,从和莫老师的那顿饭吃到一半,她原本还斗志昂扬的,忽然就变得暴躁反常,甚至迁怒于他。
他并没有那么好的气量忍受无缘无故的情绪暴力,于是立刻跟上去,强硬地拉住她手腕。
“说说吧。”他语气倒很平静。只为了解决问题而已。
“你看不出我很累?”嘉穗不客气地反问他。
“看得出。”江序临点头,“但你睡醒之后就会跟我谈吗?你甚至不接电话。”他反问的语气和她很不一样。是不带任何情感的,几乎肯定式的反问。
嘉穗讨厌他笃定的反问,如同一种奚落。也讨厌自己轻而易举被他吊起情绪,她平时万事不过心,从前只是面对莫总时心绪不宁,现在还加上了个江序临——该死,真被叶扬说中了!
与她提结婚时的冲动构想放在一起,这好像成为一个诅咒。
嘉穗鼻头一酸,想骂人,也想哭,甚至分不清开口的话哪种情绪会更强烈。
江序临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岔开了此刻的话题,“你下次去喝酒提前跟我说一声吧。”喝酒的话的确容易接不到电话,联系不上人,所以约定好喝酒前通消息很合理。
毕竟下次如果莫嘉穗不是在朋友面前而是在酒吧街当街宣布自己胸很大的话,应该是需要及时救援的。
嘉穗立刻皱起眉——天平倾斜了,她很确定她现在只是想骂人。
江序临本想放过她,她眼睛有点红,看起来像只疲惫的兔子。还是让她去睡觉吧,不知道喝了多少,明天再说。
他伸手揽她的肩要扶她回卧室时,忽然被她凶狠地搡开。然后红眼睛的人忽然爆发了,眼中滚下两行热泪来——他才知道,原来不是累了,而是想哭。
“江序临,你当好儿子当优等生当天才还没有当够么?”莫嘉穗劈头控诉他。
江序临懵了,理解不了中文一样,但也被她讽刺的语气惹怒,绞起眉毛,“你说什么?”
“你抢我的功劳!”话题开了闸,嘉穗憋了一整天的指责和委屈几乎像泄洪,“你觉得你在英雄救美是不是,你随随便便即兴一开口就把我妈震住了,很了不起是不是?”
江序临终于大概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也恍然大悟她从午饭就开始的情绪不佳是为什么——原来不是“迁怒”他,而是一开始就因为他。
他气极反笑,叉着腰为自己辩解,“宝宝,我是在帮……”
“你说的那些,我自己会说!我准备了很久!”嘉穗说起这个,便觉得这又是一个轮回的诅咒。像小时候出现过多次的,她出于虚荣心而临时抱佛脚,想要邀功地向莫总展示自己的成果,却被一个真正的“优等生”轻而易举地、漫不经心地比下去。
而她甚至不能表达不满,还得向“优等生”学习。
今日与小时候唯一的不同就是,她这一次不是出于虚荣心,她想得到赞赏,更想把事情本身做好。以及,她终于可以对那位“优等生”破口大骂。
因为这个人成为了她的丈夫。
她漫长童年里因对母亲的崇拜与惧怕而积攒出的心魔,与她脱缰野马似的成年时代里突然结成的婚姻,两件事像莫比乌斯环一样缠绕在一起。
一个是诅咒时,另一个就是解咒语,然后在下一次变成诅咒本身。
江序临难以理解地皱眉看她,甚至带着无措地摊开手,“但你、你没有……”被莫莉连环发问时,她明明立刻就沉默了。
他以为她无法招架,才开口替她解围。
他无论如何不认为自己错了。
嘉穗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出发点何其良善无辜,但是……交杂的情绪里又冲进来一股坏事的愧疚。
嘉穗眼泪无声地流,因醉酒而潮红的脸,流过眼泪后显得憔悴,像一把皱了的红纸。让江序临感到心碎,好像自己做了那个揉纸的人。
江序临想一想,无奈的语气,“今天你先休息,好吗?明天我们再聊。”
他那声叹息好像是对她“无理取闹”的宽容——而这宽容的前提就是他认为她在无理取闹。
他的手再次伸过来想揽她,嘉穗心中却涌起一股她难以独自承受的自谴——的确,她的情绪本该由她自己解决。比如,假如她更有能力、假如她更让莫总放心……
大手轻轻的摩挲她的肩头,熟悉的气味钻进鼻孔——他用的是她的洗手液和沐浴露,她最喜欢的那个味道。
晕眩感让嘉穗站不住,她忽然攀住他的小臂,像某种鸟类,将爪子深深地叩进岩壁。
她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他的颈窝。
声音是晕乎乎又很清晰的:“我不高兴,你得陪我做。”
45.“你希望我在你身边充当什么角色?”
原本江序临认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莫嘉穗灵动跳脱的性格并接受良好,此刻却还是被她震住。他拊着她的腰克制她的动作,声音里有原因不明的不耐,“你说什么?”
莫嘉穗的身段像柔婉的水蛇,声音却如急躁的兽类,甚至亮出獠牙的威胁语气,“……你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