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嘉穗从小就不喜欢把自己跟别人比,此刻却不能免俗地在心中呐喊——你看看人家!
  为什么别人创业如此高端大气闲庭信步,而她却还是像学生时代出于邀功目的而努力的短视又浮躁的小孩?
  为什么别人仅仅两个月就有如此肉眼可见的成功,而她甚至要靠江序临“仗义执言”才能幸存于莫总的质疑和诘问?
  思绪渐渐跑远,她想到江序临,不知怎么还想到梁静凭婚礼当天说的,这个店和学长没有关系。且她们签订了清晰的婚前协议。
  而她当时只是想,如果江序临没有什么债务,保证她的基本财产安全,那二人之间,怎么也不会是她吃亏吧。
  她真是太莽撞了……
  嘉穗恍惚的,连梁静凭已经忙完走过来了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梁静凭出声。
  嘉穗这才回神,仓促笑到:“被震住了,你这也弄得太好了。”话毕又觉得太虚,紧跟着问道:“但怎么只有学姐你一个人在店里,忙得过来吗?”
  梁静凭朝上努努下巴,说:“楼上的卡座区还有一个,专业咖啡师呢。”
  她语气神态中有可爱的得意,看来开业日的反响很不错。
  嘉穗由衷羡慕,“真好,学姐你太厉害了。”
  梁静凭笑着看她,这位学妹在东大默默无闻,学业上课余时都很不出彩,她却常常从自己的丈夫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以及,“不知道她想怎么生活”,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语句。
  严谨的丈夫对她的评价不算高,但也不至于负面,多是遗憾口吻的感叹。而她因为他的“遗憾”,曾对莫嘉穗颇为好奇,甚至警惕。
  接触两次,才知道丈夫的“遗憾”,恐怕是一种微妙的嫉妒。
  梁静凭上前给嘉穗倒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窗外,看见嘉穗开来的那辆 urus。
  她轻笑一声,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的丈夫刻薄——男人果然只有在评价女人时才理想主义,这位学妹有那样的妈妈,如何长大以及怎样生活都不是她们这样的人该操心的。
  男人的嫉妒心多可笑。
  在她看来,身边有这样的人,用来嫉妒实在是下下策。
  莫嘉穗很认真地欣赏这间冻干店的每一处,她带来的那二十袋咖啡甜品,作为开业伴手礼送给客人,成功转换了两张会员卡。
  她提出带一些冻干回家并仔细研究那些密封格的抽真空装置时,梁静凭给楼上的店员发了条消息。
  这店里的冻干实在太贵,嘉穗今天买咖啡和甜品已经超支,所以只挑了小半袋。学姐称已经收了她的咖啡,这点冻干不能再收她的钱,嘉穗不依。
  两人正在掰扯,二楼忽传来焦急一声——“静凭姐!”
  梁静凭忙往楼上跑,嘉穗愣了一下跟上去。
  上楼梯时,她看见梁静凭紧紧抓着栏杆的手和略显奇怪的步态,心中觉得纳闷。
  咖啡角的水管忽然不出水了,小姑娘拍打半天,被客人催出餐才出声求助。
  梁静凭十分严肃,责备她做事拖拉,又连连给客人道歉。
  她正要打电话叫维修工时,嘉穗出声:“学姐,要不我来试试?我最近开了个维修平台。”
  梁静凭一拍脑袋,“哦对,我都在你朋友圈看到了!我这脑子,什么事都记不住现在……”
  嘉穗笑笑,撸起袖子就钻进水槽下面。
  她检查了半天,最后发现是出水口被堵了,戴上手套,掏出来一只雪克杯的盖子。
  嘉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掉下去的?”
  小姑娘被老板娘骂得已经不好意思说话了。
  嘉穗也不再追问,试了试出水正常,就笑着把气头上的梁静凭请下楼了。
  梁静凭下楼时步伐更慢了,嘉穗终于忍不住问:“学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梁静凭看她一眼,苦笑:“你还真委婉。”
  嘉穗微讶,真怀孕了?参加婚礼时和学姐聊天,本以为她不会那么快怀孕,所以她都不敢瞎猜,怕冒犯了对方。
  梁静凭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垂眸摸摸自己的肚子,语气有点失落,“我本来不想……唉,算了,这个话不能说给宝宝听。”
  嘉穗在一旁沉默,有点无措。
  梁静凭却又叹口气,忍不住倾诉:“我没打算这么快的,可是意外有了。想打掉,但我婆婆不同意。这个店是她的老姐妹盘给我的——这么好的位置,有钱也租不到,何况我房租还打了折。”
  “毕竟不是我亲妈,小时候以为结婚时组建家庭,结了婚才晓得,家庭里的人情账才是最要算清楚、还明白的……”
  嘉穗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附和地长叹一口气,“是啊……”
  过于刻意的配合把梁静凭逗笑,她摆摆手,“哎不说这个!”又看着嘉穗,灵光一现似的,“学妹,不如这样!我这个店各种水电维护什么的,都包给你吧!我关注了你的小红书,你做得比市面上那些维修公司棒多了!”
  嘉穗一愣,这简直是天降惊喜。
  可梁静凭紧跟着又半玩笑地道:“我还一直发愁之后我看不了店了怎么办,到时候你就趁来巡检的时候帮我看着点!我信得过你的!”
  嘉穗立刻摆手,“这不行,学姐,你肯定得赶紧招人,把她们培养……”
  梁静凭噗嗤一笑:“我逗你呢!到时候你就帮我扫两眼而已,哪能真付你一分钱要你两份活?”
  嘉穗神情都不自然了,僵硬地笑两声,也不知该不该应声。
  “怎么样,莫工?”梁静凭眨眨眼,又问。
  嘉穗想了想,“你要是放心把维修包给我那我当然乐意啊,您是大客户!”这话一点不假,这可是嘉穗第一个“企业”级客户。这店里桌椅板凳架子都不少,加上水电系统,哪怕只是每月维护和检修,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我当然放心!”梁静凭爽快道。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就这么定!”梁静凭风风火火,转身就拿电脑拟合同去了。
  *
  江序临离开望山餐厅后,径直回到菊园。他忽然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莫嘉穗。
  可莫嘉穗不仅没回他的消息,甚至门口的无花果也没人签收。好在是冷链直接从云南空运过来,这会儿虽然淌出点水,但并没有坏。
  江序临一开门,迎面飞来一只怒吼的猫。
  他下意识挥手去挡,猫咪灵巧地弹开,还没忘伸爪子在他手背上一挠。
  江序临手背上立刻出现两道血痕,无花果也骨碌骨碌掉一地。
  他沉着脸,抽了两张纸盖在手上,走过去确认猫咪没有受伤,又扭头四处看,想确认它忽然发疯的原因。
  旺财这时在阳台上叫了一声。
  江序临循声走过去,发现猫砂盆已经快成了假山盆景,旁边的地上还有一摊黄色的猫尿。
  他终于紧锁眉头——莫嘉穗到底干嘛去了?
  44.莫比乌斯环
  江序临人生第一次铲屎,戴了口罩也无法抵挡的强烈气味和恶心画面野蛮地摧毁了他的视觉和嗅觉。
  处理完之后他去卫生间吐了二十分钟,且如果不是旺财好心,他甚至找不到擦嘴的纸巾放在哪。
  他把猫咪拎进厨房关着,然后坐到沙发上,直接给莫嘉穗打电话。
  通话提示音响了半分钟。
  无人接听。
  *
  嘉穗从冻干店离开后,接大单的兴奋感就像催化剂,将原本的心神不宁升级为心浮气躁。她仍然不愿意回家,就发消息给霆霓,得知对方叫了叶扬在麻雀酒吧喝酒,毫不犹豫地过去加入。
  一落座,几人说说笑笑,嘉穗却一径地喝酒。叶扬和霆霓互看一眼,能猜到原因——肯定又和莫总闹不愉快了。
  霆霓想要上前安慰,叶扬却一反常态地往后一仰,架起脚,“哪轮得到我们安慰,你让她老公来把她接走啊。”
  嘉穗结婚的事,朋友里叶扬最后一个知道,还是和霆霓聊天时意外得知的——而且对象还是江序临这种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这,他已经不爽很久了。而莫嘉穗风风火火地忙着当大女工,根本没有一点来赔罪的意思。
  微醺的嘉穗现在隔着昏暗灯光看叶扬,也没打算说什么,她才不会对叶扬这两句酸溜溜的阴阳怪气上心呢。
  她笑眯眯举杯,伸长了手臂过去碰他的杯子,特地发出清脆声响,“我没事,不用安慰,你多喝两杯就行。”
  叶扬气笑了,“但凡你面对你妈有这么不在意。”
  嘉穗当没听到,咕噜咕噜地又灌一杯酒。
  叶扬偏要继续说:“最好以后面对江序临你也是——我真想不通你啊,你那么怕你妈、烦你妈,居然还昏了头找一个那样的人?他跟你妈你姐才是一个世界的,跟你不是。”玫&瑰
  嘉穗终于忍不住,隔着玻璃杯瞪他一眼,眼睛被放大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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