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序临:“……”
“那我就先试试。”嘉穗云淡风轻地接了个茬,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无意再探讨这个问题,转身百无聊赖地拨弄厨房水池的各个水管龙头,好像在做最后的检查。
江序临却莫名被吊起了某种兴趣,又开口:“你刚刚说平台,是打算在……”
“——我靠!”
江序临的求知欲被莫嘉穗的惊呼和“刺啦”一声水声打断,大脑还没能处理完眼前的画面信息,他瞳孔已经猛地一震,迅速上前“啪”地关上龙头,最后看向莫嘉穗,居然有些无助。
嘉穗被迎面一注水浇得满头湿透,一动不动看着眼前水槽横侧看起来像装饰物一样的一排方格——刚刚就是它们忽然出水,而且是像喷泉一样勇猛,径直向上,直冲云霄!
现在的水槽有必要做得这么高级吗?一个水龙头都不够用了吗?就算需要那么多水龙头的话,能不能长得像水龙头一点呢?能不能尊重地心引力向下出水呢?!
“你们家,水压,真好。”嘉穗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
江序临已经回过神,去浴室拿来毛巾递给她,正好听到她这句,想笑但忍住了,平平淡淡回一句:“嗯,基础设施还行。”地段、装修也都不错,适合居住。
嘉穗:“……”
她不再理他,接过毛巾往自己头上罩,越擦越烦躁,不住地要想,这是不是在提醒她想法不成熟?哪有连厨房水槽样式都摸不全、手笨到把自己淋湿的维修工?
负面的情绪总是膨胀得特别快,嘉穗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心里没准,手上动作也没轻没重,仿佛蹂躏的不是自己的脑袋。
在她快把她那大脑门擦破皮的时候,江序临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接管那块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毛巾。
莫嘉穗的额头和五官终于重见天日。不知是被闷的还是被气的,她两颊红扑扑的,整张脸像颗一掰就剥皮的水蜜桃。
江序临轻轻地擦她的头发,不知为什么,目光不敢往下落。与胸腔里那颗提起的心和忽然变得僵硬的手指一样,悬在某地,要落不落。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不听管教。于是盯着她的发旋,生硬地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作为产品设计者无法给你的想法提出更好的意见。”
“但如果是作为风险投资者来说,我一定愿意投资你的这个想法。”
话说到这里要停不停,江序临好几秒后才自言自语地“嗯”了一声,结束发言。
他想,“风险投资只需要 5%的成功率”这种原因就不需要解释说明了。
听觉是什么时候被视觉屏蔽,顺耳的话是什么时候变成视野里一张一合的薄唇,嘉穗不知道。
也许是从“我一定愿意”开始,她就没在听他讲话了。
而他轻轻抿唇说出那个“嗯”字时,好像就是她踮起脚,亲上去的那一刻。
19.苹果向天上飞,灰鹦鹉跃入深海,三棱镜折射出第八种颜色。
在纽约结婚的时候嘉穗想过可以和江序临接吻,因为合理,因为浪漫。可最终没有,因为虽然时间地点都天时地利,可看江序临无欲无求的一张脸,和薄薄的据说不好亲的嘴唇,又觉得也没那么浪漫了。
不如现在。
江序临刚刚也喝了水,嘴唇变得粉润;且因离得近,嘉穗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变热,是两人共享的一小片空气,还是一些别的什么。
她不需要踮脚,仰起头,抬手勾住她耳侧的江序临的手臂,将他扳下来一点,就亲到了。
嘉穗的实践经验单薄,但她看过很多,也构想过很多。小说、偶像剧,甚至被称作最会拍吻戏的男演员的八卦采访里,她学习到很多知识。
比如,先下唇再上唇,由浅及深,两边换着来。
再比如,嘴巴不要张太大,但也不要完全闭上,要自然地呼吸。
甚至,实在不会的话,可以在对方的口腔里画“love”。这一点听上去过于离谱,嘉穗不予采纳。
可她还没有开始尝试“自然地呼吸”,就感觉到头顶的毛巾失去控制,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呼吸一瞬间被谁疯狂攫取。
而本该按着毛巾的那双手忽然叩住了她的腰,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强势地扣紧。
两人之间的空气愈加稀薄,更热了。
嘉穗有点喘不过气,分不清是因为憋闷,还是因为慌张。她忽然发觉她看过的诸多理论知识有多偏颇。
没有一条教授过该如何应对对方的反应。
因为在小说或电视剧里,对方通常都僵硬、害羞、一动不动。
江序临为什么不是?
他叩着她的腰,俯身的幅度渐渐变大,好像要把她折过去一样。
好在很快,两人同时撤开了自己的嘴唇,又同时大口呼吸。
嘉穗揪下自己的毛巾,想后退一点,发现江序临的手还叩在自己腰上。
她抬头看他一眼,他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目光很沉,却并不呆滞,落在她嘴唇上,像沉浸于某种思考中。
嘉穗也在思考。她在疑惑,江序临亲过别人吗?
为什么不会换气,但会抓着人不放呢?
“你能,先,放开我么?”思考无果,她太热了,只想寻找一些新鲜的空气。
江序临像触电一样,连忙松开了手。
嘉穗得以退后,享受半步之外的清凉空气。
“抱歉,我没有……”江序临看她通红的脸,和她退后的姿态,直觉地开口想解释什么。
他想说的他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者粗暴的想法,可这话说出来好像更奇怪。
又或许他应该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那么强硬地叩着她——尽管他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但他同样也很快想通,认为这背后的逻辑其实非常合理且通畅。
因为感觉很好,所以就想亲更多、亲更久,所以本能地要抓住她,这样才能确保这过程长一些、更长一些。
如果不是最后实在喘不过气来,他不会停的。
江序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段心理过程解释一下时,眼前被递来一杯水。
“你不热 ?”莫嘉穗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用手掌给自己扇风。
一边扇风,一边大口喝水,好像“热”是此刻她唯一的关切。
“热。”江序临应了一声,也默默喝水。
该怪这小区的环境太好还是今夏的蝉来得太迟呢?
太安静了,安静到莫嘉穗那只纤细的手居然能带起风声,拂过他的耳廓,游进他的心脉,像一万只小虫啃噬。
半分钟后,莫嘉穗脸上的红褪了,放下水杯,又目光扫视几下厨房水槽和水管,好像她的下一个关切仍然是未解决的漏水问题。
江序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认为未解决的问题不止漏水。重要紧急程度更高的也不是漏水。
可盯着她几秒,他开口,居然也是一件不重要不紧急的事情。他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莫嘉穗很快回答:“哦,我今晚不在这里吃饭。我姐回国了,我妈让我回去吃。”
不等江序临反应,她从兜里抽出手机,自言自语,“几点了?”
一看,又自言自语:“都快七点了。”
江序临沉默地旁观全程,微微蹙眉,为她总是偏离他预期的行为,像一组异常数据,没有原因,不合逻辑。
苹果向天上飞,灰鹦鹉跃入深海,三棱镜折射出第八种颜色。
莫嘉穗像他 de 不出的 bug。
他保留最理智的猜测——大概是他果然冒犯到她。停顿片刻,终于开口解释:“我刚刚,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哈?”莫嘉穗的注意力终于从那个工具箱里转移出来。
江序临沉了一口气,郑重道:“刚刚抱你,没有恶意。只是……”顺畅的逻辑到这里还是卡了壳,他飞快寻找润色词语,片刻后说,“情不自禁。”
江序临紧盯着莫嘉穗的反应,而后失望地发现,她没反应。
大脑里返回指令,error。
嘉穗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去观察江序临的嘴唇,好像这已经变成他的状态晴雨表。他恢复了略显苍白的自然唇色,和那张脸一样,冷峻、平淡。
这张嘴,适合讲出一些类天书的数学逻辑,又或者是不近人情的裁员指令,就是不适合说刚才那些话。
他在说什么啊……
这是需要解释且能解释的吗?他知道“恶意”跟着“情不自禁”,听起来很奇怪吗?
嘉穗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明明刚刚亲上去时还火树银花呢。
但嘉穗从高不成低不就的学生生涯里学会一件事是,题再难,先写个解。
于是她干笑两声:“啊,没事,我知道。”是那种最常见的社会性寒暄。
她知道个屁。
江序临却微微扬眉,好像刚才脑中那盘程序莫名其妙地又顺利运行了。他想起从前一位大学同学信奉的真理——面对你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对了的程序,别动,别好奇,别没事找事。头一次,他决定践行这一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