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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可是姐姐,这件事始终要有个了断。”
  他说这话时,眼皮微微垂下,嘴角也抿紧。表情间细微变化,楚瑶却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不可以。”
  她想也不想就道。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彼此间无须多余的解释。楚玄挑起眼,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朕放过他,那他会放过我们吗?”
  楚瑶喉头滚了滚,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后,她才挤出声音:“段琼……我去找他,以他的性子不会将事情做绝,他会理解我们的。”
  “姐姐。”
  楚玄的目光油然生出怜悯:“你当真还以为他还是以前跟你海誓山盟的那个段琼?”
  那只受了伤的右手扶住她肩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时移事易。
  人,总是会变的。
  当年那个护着楚玄杀回皇宫的少年郎,如今也敢挥剑直指天子。
  望着手上刺眼的白纱布,楚瑶忽然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楚玄。
  “当断不断,反遭其乱,姐姐。”
  楚瑶浑身震了震,挣脱开来,“不行。我不赞成。”
  一个念头从纷杂的思绪中破冰而出,越来越清晰。
  “阿玄,不可以因为我们之间的事伤害到任何人!”
  “那他执意要伤害我们呢?”
  楚瑶咬紧下唇,楚玄刚才说那些话里,有一句是对的。
  人,终归会变。
  不过,仅仅因为一个并不确定的变数,他们就要不择手段先下手为强吗?
  她覆上那只包扎着白纱布的手,眼中的茫然渐渐消散,取而代之是往日的清明与坚定。
  “阿玄,段琼伤了你是事实,我不会替他辩解。说到底,他有权利生气,只是伤了你,我不会原谅他。”
  “不过这世间事一码归一码。”
  她定定看着楚玄,“我可以找他谈谈,事情绝不会到不可转寰的余地——”
  “要真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呢?”
  楚玄没有给她乐观的余地。
  解决不了危机,那就解决可能会造成危机的人。这个朝政中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彼此心知肚明。
  看着楚瑶左右为难的神情,楚玄半低下头,落寞的姿态惹得楚瑶欲言又止。
  “姐姐,果然还是舍不得段琼。”
  “不是这样的。”楚瑶急了,“就算不是段琼,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呀
  !”
  低吼完,她自己怔愣片刻,随后捂住脸,任由难过的情绪将吞没。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想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她不要名正言顺,不要天长地久,即便是偶然夜里偷欢,这样也不可以么?
  无言的痛苦在这小小的屋中蔓延,直至有只手拉下她,楚玄脸上露出同样的哀戚。
  “姐姐,是朕错了。”
  两只手覆在一起,他细细揉捏着,拇指不断摩挲上头斑驳的疤痕。
  “其实,这件事也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朕想,咱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只是可以换个方式。”
  楚瑶心中微动。
  他的目光落在手里那浅浅的疤痕,无论何时,旁人眼中觉得可怖的这些疤痕,却是她与他之间永远割离不了的联系。
  “他顶多就是将皇帝与长公主有私情一事公诸天下,那……如果在此之前,这件事里的主角不在了呢?”
  楚瑶微微瞪大眼,稍加一想便明白他的想法。
  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么……
  楚玄摩挲着那些疤痕,抬眸看她,目光缱绻又缠绵:“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换个身份跟朕在一起?”
  第57章 让我们修正这个错误。 。
  换个身份?
  楚瑶被这疯狂的想法震住了。
  一灯如豆, 无风的春夜,窗外树影静立不止,此刻倒映在窗纸隐隐透出过于安静的诡异。
  “朕知道这法子会委屈姐姐。可,这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你我之间今日种种困难, 皆因朕当初那道圣旨。当年, 那道圣旨如果不是册封你为长公主, 而是皇后,也不会有今日两难境地。”
  “姐姐, 不如就此,让我们修正这个错误,好么?”
  楚玄的声音过于温柔,这道声音甚至无形地在为她描述两人的未来。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
  楚瑶很少去想“如果”的事。如果, 只是一种假想, 它不是真的, 仅仅只是幻想。
  幻想的东西再甜美, 它也不是真的。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如果有一日不是长公主。
  “殿下如果不是殿下的话, 那……”青箩歪着头, 着实认真地想了又想。
  最后,她摇了摇头,“奴婢还真想不出来。”
  打从当年被安排到长乐宫时,楚瑶就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假设。
  楚瑶站在梅树下, 怔怔地望向已再无红梅的枝头。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 那可以是世间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子。
  这女子有幸得到天子青睐, 承恩于后宫,享受无上的尊荣与宠爱。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的阿玄身侧的身份……
  听起来,真是个甜美的梦啊。
  * * * *
  “少爷, 您做噩梦了吗?”
  李顺儿端来热水和毛巾,拧干净了递上。床上的男人伸手接过,胡乱地抹几下,借着烛火发现窗外一片黑暗。
  “几更了?”
  “才三更。”
  平缓呼吸,连同失序的心跳一同回归正常。段琼后知后觉自己寝衣后面凉飕飕的,伸手摸出满手的冷汗。
  “帮我更衣吧。”
  “是。”李顺儿从柜中取出衣服,帮着主子将汗涔涔的贴身衣物换下,换上新的。
  “这会儿还早,要不您再眯会儿?小的就在这边守着,待会要上朝了就叫您。”
  段琼摇了摇头。
  李顺儿皱眉:“少爷,您最近是怎么了?打从过年那会儿起,您要么就是睡不着,要么就总是夜起,您自个儿没注意,这都瘦了一圈了。”
  他是段琼的贴身小厮,对主子的变化再清楚不过。这会儿,连往日的寝衣腰身都宽了一寸有余。
  段琼抿紧嘴角,没有应话。
  李顺儿自顾自又说:“您就算不担心自个儿,也要想着老夫人呐。最近您这样,她也挂心。”
  “……”段琼拂手,示意他先去歇着。
  三更半夜,屋外静悄悄的,偶尔听得两三声虫鸣。
  他想起李顺儿的话,抬脚便往西院走去。这一路,除了走廊上留的灯,整座宅子都在深夜中沉睡。
  拐过转角,段琼看见西院窗户内透出一片昏黄,脚步顿住,随即又加大步伐。
  推开门,果然这屋子的主人跪在佛像前。
  “娘。”段琼走到她旁边,眉头轻蹙:“这么晚,您怎么还在礼佛?”
  段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嘴角正弯起,忽地又停住,转而长长地叹息。
  借着儿子的手,她缓慢地起身。母子二人走到桌旁,段琼摸向茶壶,手碰到一片温热。
  “我让云娘给我备些热茶,便叫她去睡了。”
  三更半夜,这段府中一老一壮两位主人相对坐在灯下喝茶。
  段老夫人只抿了一口,便没心思再喝茶。她用那双浑浊的眼看着自已儿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更天在礼佛,那你呢?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段琼起了个头,暗地里正斟酌着语言,又听段老夫人说:“别骗我。”
  ……
  段琼低头看着杯中水面里的自己,坦诚道:“我睡不着。”
  “是因为朝堂上的事,还是其他的?”
  段琼沉默了。
  “唉……”段老夫人见他这样,不禁叹道:“阿琼,朝堂上的事娘不懂,也没办法帮到你。但自从你——”
  她沉了沉声,仍是选择继续说下去:“自从你跟瑶儿和离后,这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坦白讲,当初你要是想让那个西蛮女子进门,娘也不是不讲理的,可你这也不要,那也不去争。”
  “到头来,只有苦了你自已哇。”
  “娘,”段琼握着杯子,低低应道:“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段老夫人张了张口,却找不出任何话来,末了,她自嘲地道:“是,这事也不单单怪你,也怪我。”
  “当初若不是听信了凌云子所说,我也不会糊涂到对瑶儿……唉。”
  段琼知道这桩往事,但不愉快的事情,往往没人喜欢提。
  如今,他也只能安慰道:“已经过去了,娘,是我们家对不起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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