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来喜。”
“皇上。”来喜瞧着主子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心中忐忑不安。
“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来喜登时脱口而出:“皇上,镜花庵可是庵堂。”
庵堂里都是比丘尼,男子可进不得。此次长公主在那里诵经祈福,就连外头的侍卫都派魈卫营中的女魈卫。
这话却换来楚玄一记冷眼。
来喜急忙跪下:“皇上,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试问,又有哪个地方是天子去不得的呢?
同样的,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殿下呀殿下,就算躲进镜花庵,您当真以为皇上奈何不了您吗?
* * * *
“殿下,今日……没有信。”
闻言,楚瑶翻过佛经的手微顿,随后将这页翻过去,轻轻“嗯”了声。
青箩却平静不下来,“殿下,您跟那位是不是……”
她一直隐隐觉得主子此次请旨出宫来得极为突然,而且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事,主子竟然还能如此平静?
绝对、绝对是有事发生!
“青箩。”
青箩心中一跳,就听到主子从佛经中抬起头,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昨夜的窗户,是不是你关的?”
“啊?”
楚瑶看着现在已经敞开的窗户,映入眼帘是一片春意盎然图。
慈航师太特地为她准备了景致最为漂亮的厢房,这窗外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平地,中央矗立一棵古榕树,树根盘虬错结,树叶茂盛,俨然平地撑起一把绿伞。
得赖于古榕的庇佑,四周开满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甚是美丽。
不过,这些都不重点。重点是,昨夜入睡前,楚瑶特地让青箩不要将窗户关紧,留着一道缝隙,夜风会送着花香进屋,引得满室飘香。
可早上起来,这扇窗户却是关紧的。
青箩眨了眨眼,又问:“殿下,这窗户是我关的。昨夜您不是说,留着道缝么?是不是风太大了?”
楚瑶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无事,本殿随便问问的。你去忙你的吧。”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楚瑶握紧书,眉头轻拢。
是夜。万籁俱静,偶尔一阵风吹过,树叶婆娑间,数声蟋蟀在鸣叫。
楚瑶念完最后一句经文后合上经卷,起身将经书放进书架,再转过身时,眼前凭空闪现一道黑色身影。
刹那间,她瞳孔缩紧,全身如同拉得紧紧的弦。
黑衣人用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眸。但四目相对
,楚瑶忽地垮下双肩,卸下所有紧张与防备。
从容上前将那扇完全能让成年男子顺利进屋的窗户关上,她半侧过脸,颇为无奈:“这里可是庵堂,男子不得入内,更何况,你是天子。”
来人拉下面巾,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
楚玄丝毫没有半夜登堂入室的窘迫,反而轻哼:“朕要堂堂正正地来,又有谁敢置喙?只是省得吓坏那群尼姑。”
楚瑶没有接话,踱步上前从茶壶中倒出一杯茶,推至他面前:“佛门清净,只有古佛青灯,粗茶淡饭,皇上莫要嫌弃。”
陶土粗制的杯子,里头茶汤色泽黯淡,对比起宫里那些,确实只能算勉强入口。
楚玄只扫过一眼,却是上前从背后将心心念念的人儿抱住:“姐姐,这些天,阿玄好想你。”
带着浓浓思念,温润的嗓音像极春夜里的风拂过耳旁,温柔且多情,叫人不饮而醉。
楚瑶浑身起了阵颤栗,下意识往前一步,挣脱开这熟悉甜蜜的拥抱。
“皇上,此处乃佛门圣地。”
楚玄眼底掠过黯色,视线重新落至桌上那杯粗茶:“朕还记得,那日离宫前,姐姐也是请朕喝了杯茶。那杯茶,朕至念还念着。不如,姐姐再请朕一次?”
再寻常不过的话,由楚玄口中说出,却是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暧昧。
他当然不是平白无故提起这件事。楚瑶脑里浮现的,是那日她饮下长乐宫那杯明前龙井,然后倾身向前,覆上男人那双薄唇……
以口哺喂。至于那杯茶的滋味?她只记得唇齿交缠间的无尽甜蜜。
这样想着,心头又隐隐要热起来,楚瑶别过脸,淡淡地说:“皇上,茶我已倒好,您请自便吧。”
楚玄一身黑衣,如今更是生出几分冷意。他端起这只粗制的杯子,拇指轻轻摩挲上头凹凸不平的纹路,语气依旧温柔,可眼中满是寒光。
“姐姐,这才半个月不见,你就如此疏离,实在是叫朕伤心呐。是不是……如果朕不来,你也不会想着要回宫见朕呢?”
楚瑶双手暗暗攥紧成拳,迎上对方森寒的目光,她轻启双唇,回了一个字:
“是。”
第44章 死去的丈夫回来了? 。
啪嗒, 红色蜡烛上的火苗晃了晃,照得墙上两道身影跟着拉着斜长扭曲的形状,既而又恢复原状。
“姐姐,离宫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楚瑶深呼一口气, 神色肃然, “阿玄, 如果我不那么说的话,你会让我出宫么?”
楚玄的手扣紧桌沿, 强行压□□内几欲咆哮的冲动,勉强用平静的声音问:“朕不明白。咱们之间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骗朕?”
“骗?”楚瑶失笑,反问他:“不是皇上先骗了我吗?”
闻言,楚玄微眯起眼。
知他肯定不会承认, 楚瑶索性坦白:“城南永安药店。”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够明了的。楚瑶见他默不作声, 心酸至极, “那日我肠胃不适, 恐怕皇上要以为我怀有身孕才着急地赶到长乐宫。可惜呀, 让皇上失望了。”
楚玄合上眼, 心中无不懊悔。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过心急,才会暴露了。
彼此之间太熟知对方,楚玄知道此刻无需辩解, 他睁开眼时, 眸中多了份哀怨:“姐姐, 此事是朕错了。你要骂、要罚都可以,可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你就要离朕而去吗?”
“这不是小事!”
楚瑶提高音量, 平静的表情被这句话打破,变得激动起来:“阿玄,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根本就没听进去!我不可能嫁给你,你要我生下你的孩子,然后让他一辈子没名没份的被人嘲笑,还是,要他以后卷入皇位的斗争不得善终?”
“朕说过,朕会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朕的一切。”
眼前的男人目光坚定,楚瑶看出他的决心。然而,正是这份决心,更加让她确信自己选择离宫是正确的。
由始至终,楚玄表面的温柔妥协,不过是在掩盖本质的那股疯狂。
“阿玄,你要的那些,我给不起。”
楚瑶忽地低下声,话里带着浓浓的愧疚。
倘若她不是楚瑶,只是林瑶,国舅府中一个丫鬟,就算身份有云泥之别,她也无所畏惧。
可她如今是楚瑶。世人眼中因从龙之功而赐封国姓的皇姐,要是楚玄不顾一切娶了她,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楚玄凝视着她,问了个其实自己也知道答案的问题:“所以,你用和段府签和离书这件事麻痹朕,让朕放你出宫。实际上,你是打算再也不回去了,是吗?”
“我……”楚瑶不敢直视他,只能移开眼,回答道:“和离一事,我没有骗你。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没有颜面再以段夫人的身份自居。”
她既负了楚玄,更加有负于段琼。段老夫人说了那么多,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
她确实要放过段琼。
无论是身,还是心,她都背叛了段琼,她确实没有资格再占着段夫人这个头衔。
“阿玄,待我为段大哥诵完经、祈完福,我自会签下和离书。”
“然后就一走了之,天南地北,到朕找不到你的地方去。”
楚玄凄然笑了笑。多年来彼此间的默契,他完全能够预判到楚瑶的想法。
楚瑶没有否认,“阿玄,我不想骗你。倘若我要瞒,我完全可以继续与你互通往来,等到某天你不在意时,我彻底消失。可是那样对你来说,不公平,也太残忍了。”
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等同于生命般的存在,爱情、亲情、十几年的相濡以沫,她与楚玄甚至是一体同命的关系。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亲密,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曾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生死,一起相互扶持的另一个人。
她爱楚玄,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爱。这种爱不仅仅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爱,还是包含了亲人般的爱。
楚玄听了她的话,双拳握得死紧,“那你现在这样,对朕来说就公平?就不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