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这一次姐姐给你,可就不要随意给宁宁了。”
  辜宁听见姑姑说到自己,立马过去揪着季无虞的裙角说她也想要。
  季无虞被她闹得不行,丢给祁言哄了好一阵。
  其实祁澈很想问她,为什么不是她自己雕的。
  但是祁澈没说,他只道:“谢谢姐姐。”
  “姐姐这人呢,最是宅心仁厚了。她见不得这世上任何的欺凌与不公,也见不得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祁澈把其中两个字咬得极重,“所以她一定会对那位杨将军出手相助,也一定不会拒了陛下的赐婚。”
  丘独苏闻言一愣,多年前的一幕在他眼前闪过。
  景佑二十五年的春天,季瑾淑离开了郅都,章和太子于宣政殿上大谈变法,以储家为首的群臣激愤皆出言反对,而顺帝并未表态,只在当夜召见太子入宫。
  第二日,禁军便围了东宫,太子或将被废的消息便传满了整座郅都城。
  东宫内人心惶惶,而那位漩涡之中的当事人正襟危坐,甚至还有闲心思和他的伴读对弈。
  “苏苏,我又赢啦!”
  祁序把最后一子丢在棋盘上,看着面前明显心不在焉的丘独苏,撇撇嘴,
  “你一点意思也没有。”
  最后还伸手抚上丘独苏的脸给他强行挤出一抹笑。
  “殿下!”丘独苏吓得赶紧抓过祁序的手制止他这逾矩的行径,“您可知现在朝堂上下都在说,陛下意欲废储。”
  “知道啊,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祁序温润的脸便如石像一般定在那一刻,他伸手将面前的棋子全都推散开,不论黑子白子,均无一例外从棋盘上跳出再落下。
  他在黑白相间间直直地望着丘独苏,最后叹了一口气。
  “他是皇帝,天上地下,他最大。”
  “可殿下是太子,只要再进一步……”
  祁序冷眼瞥了他一眼,丘独苏没说出的话被生生压了下去,可等他弯下身子去捡棋子时,丘独苏还是开口了。
  “文德皇后于上月仙逝,陛下分外悲痛,如若这时殿下请旨为娘娘守灵,必然能得到陛下的宽恕。”
  他是东宫僚属,太子伴读,站在这样的立场上,他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但祁序还是不可置信地抬了头,“如若只会揪着对方的软肋攻击,那我与尚未教化过的禽兽有何区别?”
  回忆在此刻止住,丘独苏望着祁澈,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第188章
  | 188
  熙平十二年,九黎内乱.
  传回郅都的密报说,是九黎二公主时穆白趁老领主弥留之际领兵造反,意图不轨。
  祁言刚一得了消息便入紫宸宫议事,虞园的灯直到午夜都未曾熄灭。
  终于在留葵劝了季无虞三次快回房就寝时,祁言回来了。
  但面色极为凝重。
  季无虞几乎是跑着过去抓住祁言的衣袖,“穆白怎么样了?”
  “事发太突然了,九黎如今只有时穆则传信来说让郅都这边派人前去围剿。”
  “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便说她是造反?”季无虞眸中满是震惊,“是她还是时穆则?老领主生前从未指定过下一任九黎领主。”
  “我已派楼影去九黎了,你且放宽心。”
  孕期受激素影响情绪起伏不可谓不大,季无虞根本静不下来,“她如今生死未卜,我根本没办法……呕!”
  季无虞又忍不住想呕,祁言吓得赶紧忙拍她的背,留葵也适时递上乌梅到她嘴边。
  晚膳几乎吐了个干净,垫上好几颗后才稍稍好转。
  季无虞捂着肚子坐下,见祁言的眼中除了担忧还有几分犹豫便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不论是否是时穆白造反,郅都都一定要派兵前往。而郅都驻军中能调任龙武军的,只有三人。祁澈不可随意离京,杨旷则与宜安公主将要成亲。”祁言顿了一下,“所以陛下提议的人选,是辜振越。”
  “是辜将军也并不意外……”
  但直觉告诉季无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要将辜宁接进宫,交由皇后抚养。”
  “什么?”
  季无虞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同时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辜宁一直被作为辜振越的亲生骨肉,回京后他对辜宁也万般宠爱。”
  人在最愤怒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笑。
  “郅都城内谁人不知宁宁是辜家的掌上明珠。”季无虞的嘴角只有讽刺,“所以她自然也是辜家在郅都,最好的人质。”
  祁言抚过季无虞的肩膀,却发现她抖得厉害,“眉妩,你先冷静一下。”
  “其实我从前便想过,若是辜振越再需带兵打仗,虞园便是宁宁的第二个家,可陛下怎么可能这么想?九黎平乱完,宫里肯定还会有其他的托词留下宁宁吧?老侯爷还在时,辜振越是郅都的质子,老侯爷故去了,这人选自然落到了辜家如今唯一的孩子上。”季无虞又是一声冷笑,“毕竟总要有人为祁家守江山。”
  戎安戎安,一生戎马,不得安宁。
  “明帝当年,是倚靠辜家的支持才登基,所以他对辜家自然一直都有提防,我与辜振越相识的那一年,先帝也曾下旨留他在郅都,后来我与他相逃出城,若非先帝为保全我才额外降恩,他大概从小便是困在笼中的鸟。”祁言微微攥紧了拳头,“他养出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像他。”
  “辜振越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我刚出宫就派人传过去了,他……”祁言叹了口气,“我甚至有在希望,他这会睡了。”
  天不遂祁言愿,守在外头的松萝着急忙慌地进来传唤,“辜将军来了!”
  季言二人神色皆变,辜振越却已经一只脚踏了进来。
  季无虞先一步开口,“辜将军,我定会向陛下请旨让辜宁到虞园来,若是……”
  “无虞,不可。”
  辜振越打断了季无虞的话,望着她,摇了摇头。
  “时穆则一直是站在陛下一派,而时穆白则与临弈更为亲近,这也是这么多年老领主迟迟未立少领主的缘由。”辜振越冷静得可怕,“所以这次必须是由我领兵出征,不论时穆白造反与否,下一任九黎领主,必须是她。”
  “我与你所想一致,只是……”祁言看了眼季无虞,“宁宁怎么办?要不还是……”
  “辜家所有的人都可以为了大楚牺牲一切,她自然也不例外。”辜振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陛下既然这么不放心辜家,那便如他所愿,将宁宁暂时交由皇后照顾吧。”
  他说完后,虞园的正厅内便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最终是季无虞突然起身打破了安静,她头也不回地朝卧房走去。
  辜振越正好奇她要干什么时,祁言拍了拍他的肩。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便不好劝阻。在长乐宫安几个眼线不是什么难事,宁宁若是在那过得不好,”祁言眼中有冷意覆上,“再废一次后,也未尝不可。”
  辜振越终于露出了今夜他的第一个笑:
  “临弈,我信你。”
  而这时季无虞也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个盒子,打开来,是银臂钏。
  “这是穆白曾经给我的,她说是老领主所赠,我不知是否能派上用场,但你先拿着。”季无虞把盒子给了辜振越,“早去早回。”
  辜振越接过,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现在便回去准备,即刻出征九黎。”
  没等她俩再说些什么,辜振越便一挥袖子直接走出去了。
  事情好似已经结束,祁言扶着季无虞回了房,褪下外衫坐在床上的季无虞陷入了一阵沉思。
  祁言帮她揉着肩颈,问道:
  “怎么了?”
  “南域氏族众多,郅都强压之下也都安分守己,只有九黎,内乱不断。可为何我朝对九黎一直是分外宽容,甚至……多加扶持。”季无虞极为不解,“九黎为何这般重要?”
  祁言下意识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后,沉声开口:
  “因为,飞鸢卫。”
  这陌生的三个字让季无虞都愣了愣。
  “这是很久之前的一个传说了。”祁言叹了口气,“飞鸢,意为猛禽,但更指九黎最为古老的一脉部落中所信仰的图腾。”
  “传闻身上有这一图腾之人,永生不灭,永世不亡,他们便如鬼魂般游荡在这世间,最后回到了九黎,组成了飞鸢卫。”
  “当年我朝太祖还只是大齐朝驻守边疆的一介武将,看不惯齐军欺压百姓的行径故而谋反,奈何势单力薄,他与同他一起行事的辜家太老爷双双被擒,幸得九黎族人所救,太祖诚心感天动地,最终九黎为其献上飞鸢令。”
  “太祖便是凭藉这样一只幽灵之师才得以打下南域的江山,进而建立大楚。”
  季无虞问道:“那为何现在,飞鸢卫几乎……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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