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那驭兽师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白虎。”季无虞叹了口气,“那虎被人下了药,对于血液的敏感度会极速上升,只要稍一受刺激便会发狂,如果我猜得没错,那晚陛下身上,该是有伤口吧。”
祁言眸色一凝,摸了摸腰际,楼影跪在了他面前,
“主人有何吩咐?”
“去太医署把陛下的诊籍调出来。”
“是。”
楼影走后,祁言的面色复杂逐渐复杂起来,“那和你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那药是叶重梅研制的。”
果然。
“你问过他了吗,或者这又是他计划之外的事情,毕竟……如今他无官无职,所有的一切皆赖于陛下,若是在这时候陛下倒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知道……”
季无虞摇摇头,有些低落,
“我从来就不懂他。”
祁言只觉心被刺了一下,握过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季无虞笑了笑,没作答,只去把祁言手中的簿子再拿过来。
已然看出她方才心思的祁言道:“我今早上才和尚食局说了羊肉要备足,煮的烤的都要是旁日里的两倍,你大可放心。”
这话倒是整得季无虞怪不好意思的,可她还是梗着脖子道:
“可我今晚就想吃。”
“行,那我让厨房去准备。”
…………
望着面前黑漆漆的一切,祁升有些不解地问道:“先生带朕来这做什么?”
丘独苏点燃了一盏油灯,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半阴半白,他没有答话而是在他的不解中兀自顺着火光将墙壁上的机关打开。
在一声巨响之后,方才这本还是一堵墙,现在却赫然变成了一扇门,缓缓打开。
祁升望着丘独苏,有些愣住,可他还来不及发问,丘独苏却让出了一条道,道:
“陛下,请进。”
祁升望着面前通向地底下更深处的通道,最尽头似乎还有火光闪烁,心中起了怯意,“扶子胥,你可知这是何处?”
丘独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朝皇陵,葬着陛下的宗室。”
“那你还敢带朕来此?丘独苏,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见他如此怒不可遏的样子,丘独苏直接抓过了祁升的手,带着他往下走。
在架满了长明灯的墓室里,他望见了南楚皇室的所有牌位。
丘独苏指着最上头的那个,“楚朝初定,太祖爷曾为笼络辜家,将自己小妹太华公主嫁予当时的戎安侯爷为平妻,却不曾想公主在结亲后竟逼死辜家发妻,最后太祖爷大怒,直接下旨处死公主。”
他手指下移,指了指下边,“永和年间,端王在封地兴兵谋反,高宗发兵镇压,端王被幽禁至死。”
“陛下,您面前的这些,哪个没有和您流着一样的血,可一切危及其自身利益之人,甚至在死后,都不配葬入皇陵。”丘独苏看向已经吓软了的祁升,“民间寻常人家的血肉至亲尚且会因为几亩薄田而大打出手,更何况是握有皇权的帝王家。”
“朕不想听!”
“陛下,您当然可以选择不听。”丘独苏的话始终有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魔力,他上前抓住祁升的手,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可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才可以助您获得这世间一切,包括人。”
丘独苏意有所指,“即使她并不愿意。”
祁升下意识想要逃走,他跌跌撞撞跑到出口,却不期然地回过头来,望着丘独苏。
长明灯在他身后仿若没有边际般燃烧着,他在丘独苏遍布着阴影的脸上望见了他,闪烁着的眼。
“陛下,天色不早,宫门已经下钥了。”丘独苏道,“臣不便送陛下回去,回紫宸宫的路劳烦陛下自己走了。”
祁升的身影消失在地道尽头,丘独苏转过身望着这一整面的牌位,不屑一笑。
他朝陵墓最深处走去,在其中一个墓室里停了下来,走了进去。
里边赫然放着两座棺椁,依照惯例这该停放着楚明帝与纯惠皇后的遗体。
丘独苏径直走向纯惠皇后的棺椁,最后用力打开了。
在冰块吐着的寒气缭绕之中,他见着了那副熟悉的面容。
章和的遗体被保存得很好,甚至连自刎了留下痕迹的脖子也被另外修饰过。
他这般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真的回不来了吗?”
最终,丘独苏还是走出了墓室,在方才的位置见着一枚碎了两半的玉佩,他捡起拼凑在一起,眼见上头雕着云龙纹,丘独苏想起这似乎是很久之前摄政王给祁升的。
恍惚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软了片刻,可想到墓室里实际以皇后之礼下葬的祁序,他的心便又硬上了几分。
血编织成幻觉,本来就是要被戳破的。
…………
圆月如玉盘高挂,祁衎仰头望去,在月光照不亮的黑夜里,无声地呜咽着。
杨蕴秀贴心地为他披上外袄,“陛下,夜间凉,回屋吧。”
祁衎没有回答,她便只能僵坐在一旁,如往常一般,静默着等候。
最后,祁衎问她:
“纯惠这个谥号,你觉得怎么样?”
第177章
| 177
紫宸宫。
祁澈被宣召入宫时,那位号称是天子近臣的扶子胥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宸贵妃在里头伴驾。”
祁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在他刚回郅都时,便有听闻曾经宠冠六宫的宸贵妃不知为何一朝失势,被禁足于未央宫,甚至于还传出这辈子估摸着都出不来的消息,又为何此时会在紫宸宫?
可他还来不及思考完,张德贵却已经堆着一脸谄笑朝自己道:“陛下在里头等您呢!”
祁澈点了点头,没承想却被张德贵却直接带他去了寝殿。
“咳咳……”
祁升的咳嗽声传来,祁澈连忙上前,却被张德贵给扯住袖子,微摇了摇头,暗示他待那便可。
“陛下的咳疾还未见好吗?”
张德贵满面愁云,低声道:“天气越冷,便越严重了。”
祁澈还要问些什么的时候,祁升的声音便传来了,
“澈儿来了啊。”
祁澈朝龙床那看去,却发现祁升的身边跪着一个女子,低垂着脑袋,高举痰盂。
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却结合丘独苏的提醒,猜到了那便是宸贵妃。
张德贵此时已经在祁升的眼神示意下退下了。
偌大寝殿内,一坐一站一跪,透露着诡异的平静。
祁澈在阴霾之下,跪下行大礼:
“臣侄见过陛下。”
“嗯。”
祁升应了声,又接过宸贵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丢在了地上,传说中跋扈专横的宸贵妃此时正低眉顺眼地捡拾着皇帝的手帕,退下了。
祁澈目瞪口呆。
“吓着了吧。”
“不、不敢。”
祁升轻笑,朝他招了招手,祁澈走近后才发现祁升的脸憔悴得吓人,下意识道:“陛下要多注意身体。”
“一点风寒,不碍事的。”
祁澈瞥了眼他的脸,总感觉不只是风寒那般简单。
祁升拍了拍自己的床,“来,坐吧!”
祁澈坐在了他的身侧,却觉得极不自在,便主动开口道:“陛下此番宣臣侄见驾,不知是为何事?”
“除夕那晚你舍身救驾,朕还未曾恩赏。”
“陛下已经赐过许多金银了
“西塞大捷,朕也赐了许多金银。”
祁澈有些懵,“王府的库房很大,装得下的。”
祁升愣了几秒,陡然大笑,他拉过祁澈的手,问道:“澈儿啊,朕是说,你是皇室子弟,难道只甘心在屈于你师父身旁做一个佐助之兵吗?”
“师父说,护君为国,不论大小,即使只是……”
祁升的眼神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澈儿,你喜欢季无虞吗?”
隐匿了这般久的心事被人遽然掀起,祁澈有几分不知所措,祁升却好似看穿了一般,紧扣着他的腕子,感受着他的脉搏。
“没有的,臣侄对季大人没有半分逾矩之想,臣侄……”
“是吗?”祁升挑了挑眉,“你师父和你姐姐私交甚笃,可他看你姐姐的眼神,与你,可完全不一样?”
祁澈怔住了。
祁升循循善诱,压低了声音,“那日除夕宴,你看她被摄政王抱走,在想什么?”
在想明明是自己从虎口救下她,在想明明是自己先遇见的她,在想在王府的那半年,她明明曾经……眼中只有自己。
“是嫉妒吧。”
祁升替他说出了答案。
…………
走出紫宸宫,雪落了下来,祁澈站在台阶上往下看,在漫天飞雪中,望见了穿着红袍的季无虞。
和她随行的好似是礼部的哪位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