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陆府的下人带着他去陆其远的书房时,途径陆府的后院,淮济看见了陆月初正坐在爬满藤萝的秋千架上吟着诗。
春三月的桃花开满枝头,粉色花瓣落在她正翻着的书上,她拈起在手掌中,轻轻一吹便顺着风不知飘向何方。
她的目光去找寻桃花瓣,最后却落在了失了神的他身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陆月初在听到这诗后,只是轻笑了一声,从秋千架上站了起来,她把书扔在了一旁,望着淮济,只道:
“我可不是杨贵妃。”
淮济似是痴了,闻言脱口而出,“那我也不是李太白。”
陆月初怔了怔,她没想过这世上竟有人敢拿自己和青莲居士并驾,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逗趣,“我还以为你想做唐明皇呢。”
“可以吗?”
淮济没头没脑的一句反问,陆月初止了笑,她懂淮济是什么意思,可一见钟情太过俗气,她有些失望,这个从一开始便只盯着自己脸瞧的人,果真只是俗物。
直到她爹从从书房内推开门,见着了淮济便嚷嚷一声:“淮修远啊,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这下轮到陆月初震惊了,“你、你就是淮修远?”
淮济点了点头,“是,小生淮修远。”
“哦,见着了呀。”陆其远走近他二人,十分热情地介绍道,“小女啊,就好读你的诗,本打算一会唤她来见见你,没想到这会先遇上了,也是有缘。”
淮济自是惶恐,可仍旧忍不住在心中咀嚼“缘”这一字。
他与陆月初的确有缘,自此笔底相交,只觉相见恨晚。
通济河边上种的杨柳开始变黄,乔装成男子偷摸出来的陆月初掀开为掩人耳目而带上的斗笠,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好像换了人,现在的这个比之前要机灵上几分,吹着口哨为她二人把着风。
陆月初主动牵过淮济的手,那个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郅都第一才女此刻也不免露出小女儿般的羞赧之态,她问淮济,“来年元夕,可否与我一起赏花灯?”
淮济笑着答应了,他心中默念纲常礼法,却在风将皂纱吹下后,钻进了陆月初的斗笠里,吻了又吻。
元夕那晚,他提着从塘香楼赢来的花灯,在杨柳岸等了又等。
最后等到了陆府走水的消息。
淮济试探性地问过祁言几句,他说刑部的人查出的是意外。
“那,还尚有人生还吗?”
祁言想了想今早晨辜振越和自己说的话,道:“陆其远的女儿命大,活了下来,只是脑子受了点刺激不太好使,还差点叫人卖去醉花阴了。”
醉花阴是什么地方,淮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瞬间变了脸色,着急地问道:“那那她如今在何处?”
祁言没多想他与陆月初的关系,只当是念着与陆府的旧情,“被太子看上抬去东宫了,封了承徽。”
见着他似乎很是紧张的模样,祁言轻声笑了笑,“怎么?你认识这位元陆小姐?”
淮济将自己的那句“太子对她好不好”压了下去,只低声答道:“从前在陆府见过几次,不太熟。”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祁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淮济也只是苦笑,从此便放下了那一点执拗。
当然,如果宸妃没有勾他的腰带的话。
淮济在情动之时仍是保留了最后一丝清明,他问宸妃为什么,宸妃歪了歪脑袋,颇有几分俏皮意味,“想和喜欢的人上床难道还要问为什么吗?”
淮济心中微动,他隐隐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却在那张脸的迷惑下终究失了理智,他咽了咽口水,问她:“你不是也和陛下上床吗?”
宸妃挑了挑他的下巴,偷偷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南楚的皇帝,竟是天阉之人。
宸妃太过受宠,他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常常聊着聊着就滚到了床上去,宸妃会缠着他的腰问他被发现了会怎么办?
淮济汗涔涔地喘着粗气,俯在她身侧,舔着她的耳软骨,在一阵颤栗过后,宸妃听见那一句,
“我不在乎。”
…………
城门外,淮济转身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离去,日光透过青衫,他挥了挥手,一改往日温润,有几分恃才放旷的狂妄,
“天下谁人不识我!”
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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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府。
留守在家的留葵冲上来告诉了刚回来的季无虞二人这几日郅都城发生的事情。
贵妃被禁足未央宫,淮济辞官归乡,杨婵君入主长乐,封后大典在下月举行。
这一连串的变故使得季无虞有些措手不及,可宸妃和淮济被一同提起时,她很难不往一块想去。
“淮济为何会突然辞官?”季无虞望向后边的祁言,实在不解,“这事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
“楼影今早上才和我带了信。”祁言叹了口气,“他昨日走的,掐着点送来想是不愿我们去送。”
“那也不能什么也不说就走呀,”季无虞走进屋内,待到四周所有人都摒退,她问祁言,“是不是和宸贵妃有关?”
祁言的脸只有惊讶,“这和宸妃有什么关系?”
哦,他不知道。
季无虞啧吧了两下嘴,“我能见一下宸贵妃吗?”
“如今未央宫被陛下直接派兵围了起来,你怕是不能直接进去。”
季无虞斜着眼看着他,“不能直接进……”
祁言轻咳了两声,
“我可什么都没说。”
当晚季无虞便蹑手蹑脚地爬进了未央宫,阖宫上下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唯独主殿内外无一人看守,季无虞很顺利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然后看到了正要拈了个杯子往下倒的宸贵妃,季无虞吓得上前直接把她扑倒,杯子滚到了地上,酒撒了一地。
“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季无虞望着地上的酒杯,松了口气,“再怎么着也不能想不开啊!”
宸妃的表情倒是没有她想的悲戚,她似还有几分惊讶季无虞这般害怕她寻思,轻笑了两声,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般紧着我呢?”
季无虞的担忧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冷色,“淮修远的辞官,是不是和你有关?”
宸贵妃也敛了笑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季无虞在极愤怒的时候,通常会连名带姓地叫人的名,可“陆月初”三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敢啊?”季无虞逼近她,“你怎么敢顶着她的脸,加害她最爱之人?”
“最爱之人?”宸贵妃觉得好笑极了,“你可知他流连本宫的床榻,抱着我时,唤的可都是她的名字。你确定,他真心爱着那位陆家小姐吗?”
季无虞顿时失语,或许连她也想不通,为何一向稳重的淮济会在宸贵妃这栽了跟头。
“可为什么是他?”
宸贵妃冷笑了一声,她分外好看的唇此刻挂满了讽意,只道:“我不是执棋的人。”
这句话的暗示太过明显,季无虞已然明了。
“是丘独苏的意思,是吗?”
她太过聪明,在香料铺子见过淮济一眼便知他与宸贵妃旧情又起,可她也太过清醒,如今的宸妃对他没有半分情意,若要有了联系,那便是意有所图,而所图的……自然是和丘独苏有关。
季无虞举棋不定,她做不出背叛师长之事,却不曾想淮济竟因此断了仕途。
宸贵妃没有回答,丘独苏说她最懂事的一点便是忠诚,他说的没错。
她觉得讽刺极了,心中烦闷无比,拿了桌案上的酒便要往下灌,季无虞夺过宸贵妃想要再一次拿起的酒壶,重重地摔落地上,银瓶乍破水浆迸,甚至还溅到了二人的脸上。
听见了声响,门外瞬间传来了脚步声,郁承昶犹豫着要不要破门而入,最后却只是在门外朝里问了一声,
“贵妃娘娘,您没事吧?”
季无虞有些警惕地看了宸贵妃一眼,在心中已经做好了待他一进即刻便逃走的准备。
宸贵妃却只是懒洋洋地回道:“郁将军,是本宫失手打碎了东西,不打紧的,叫人明日来收拾便好了。”
郁承昶听罢这才离去。
宸贵妃望着面前这个方才还恣意极了,此刻却和刺猬似的人,有几分真诚地笑了,宽慰道:
“放心,这是本宫的寝房,他们不会擅闯进来的。”
季无虞这才放下心来。
她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打算离去,宸贵妃叫住了她,有些不着边际地开口问道:“季大人,听说你要成亲了。”
季无虞不知为何她忽然这么问,有几分错愕,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婚期在什么时候呀?”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天吧。”
宸贵妃想了想,“怕是讨不到你的喜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