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当年陆家小姐的尸体的确并未寻得,最终的解释也不过草草两句大抵是烧成灰了。
季无虞并不信。
后来当她又奇迹般地出现在太子府上的消息传开时,季无虞便也并未生疑。
直至真正见着宸妃本人。
这般多年,兜兜转转,她在脑中设想过无数可能,亦寻过无数可能,她在御史台
若是宫里的宸妃并非陆家小姐,那真正的陆岳好,又在何处?
那种久违地,仿若在生死簿上涂涂改改好几轮,却又注定抗争不过罗刹地狱里的修罗之感再次涌上心头。
“她的尸体如何在何处?”
“我不能告诉你。”宸妃表情认真,“这世上只能有一个陆月初,那便是活着的我。”
“可你不是!”季无虞带着哭腔,“纵然是一样的皮,一样的骨,可不一样,至少对于我来说,不一样。”
见宸妃还有犹豫,季无虞拉过她的手,面有乞求之色,“娘娘,我知道我师父是怕我得知她藏于何处后扰乱他的计划,可我向您保证,这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算我求您。”
季无虞说完就要跪了下去,宸妃拉住了她,叹了口气:
“她死后,叶重梅将她带走葬于其祖籍嘉州眉山。”
也算是魂归故里了。
季无虞的心稍稍安了下来,望着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的宸妃,她心情实在复杂:
“谢谢。”
见惯了她在自己面前虚与委蛇的领旨谢恩,这般真诚的道谢倒是头一回,宸妃愣了愣,随即又笑了,“所以,本宫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了吗?”
季无虞敛整好神情,坦诚答之:“因为陛下,不是我的敌人。”
“也不是摄政王的?”
季无虞眸色微动。
宸妃大笑,“你日日进出栖梧宫这事藏得极好,只可惜,骗得了这天下人说你与他只是君臣之仪,骗不了本宫。”
季无虞没有回答。
宸妃将方才季无虞拿着逼向自己的钗子又重新塞回她的手中,“这钗子便送与姑娘了吧。”
“多谢娘娘好意,只是这金钗一支下来抵得过下官一年的俸禄,受之有愧。”
宸妃猜想到她会推脱,但实在没想过会是这般个理由,眼睛微瞪,
“摄政王没给你送过?”
季无虞愣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但总觉着好似被摆了一道,临了出宫时顺带走了趟栖梧宫,一见着祁言便把钗子往他面前一扔。
祁言见她面色不虞,一挑眉,“嗯?”
季无虞将事情说了一遍。
祁言登时笑得合不拢嘴,弯着眼问道:“怎么?感觉被比下去了?”
季无虞大骇,“我和她比什么!?”
…………
约莫过了半个月的某天夜里,温眠眠偷摸摸溜进季无虞的房里带来了祁言托她带给季无虞的一副手钏和一封信。
季无虞看了眼那手钏,上头镶嵌的鸽子血粗略看去有个十二颗,各个不比宸妃给的成色差。
温眠眠犹豫着开口问道:“这摄政王的品味何时这般……俗气了?”
季无虞没有回答,而且直接打开了那封信,上头只有也轻飘飘的一句,
“咱不和她比。”
第128章
| 128
栖梧宫。
“听闻今日陛下请了皈宁大师入宫讲读佛法。”
祁言边说边看向季无虞,而她一脸无辜地看了回去。
“你的主意?”
“怎么又是我的主意了!?”
祁言有意揭穿她,直接道:“不是前几天才被请去未央宫小坐吗?”
季无虞没说话。
“这般想扶她上位……”祁言轻笑了两声,“你是她的外戚吗?”
不知为何,祁言这话说者无意,季无虞听来却想起曾经的一个晚上。
是在陆月初及笄的一旬前,当时的陆其远正愁着给陆月初取什么小字。
两人趴在书房窗头望着陆大人紧皱着眉,在书案上写写画画,
“好好奇小虞你的小字会唤什么呢?”
季无虞小上陆月初两岁,尚未及笄,自然是没有小字的。
丘独苏叮嘱过季无虞“虞妩”的身世不过是一介孤女,季无虞藏起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回答她,“小字要家人起的,我父母已经不在了。”
陆月初微愣,她拉着季无虞的手开始有些颤抖起来,眼中是下意识的同情以及徒然提起此事的愧疚。
“对、对不起……”
比起她的仓皇,季无虞反而要显得平静得多,她拉过陆月初的手轻拍了拍,“无妨的,不知者无罪嘛。”
陆月初忙握紧季无虞的手,郑重地对她说道:“小虞,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
“主仆而已,算哪儿门子的亲戚?”季无虞心口不一地答道。
祁言随手拿了一纸公文点了季无虞脑袋一下,“就爱诓我!”
“哪儿有?”季无虞看了眼那公文,顺道说出了自己今日的目的,“我听闻今日隋直大人丁忧去职了。”
祁言挑了挑眉,正色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他今早刚递的辞表。”
“他是我之前上级嘛。”季无虞随口糊弄过去后,又凑近了他,问道,“不过这御史大夫的位置岂不是还要空上一段时日?”
祁言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怎么?夫人心中可有人选?”
“对啊。”季无虞大大方方地说道,“所以来给你吹吹耳旁风。”
“谁?”
“裴泠沅。”
祁言沉默了。
“你以为我不想她回来?”祁言颇有些郁闷地看着季无虞,“三催四请,一个一个都给打回来了,温美?的学生,心气都那般大吗?”
“我也是我义父的学生。”
祁言:……
“那你除外。”祁言摆了摆手,站起身,“再说你之前不也去劝过,她难道不是也回绝了吗。”
“那我便再去试一下。”
季无虞微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祁言自是知道拗不过她了,便点点头。
…………
“旁的人有事相求来不说送点奇珍异宝,至少也得拎上几根金条。”裴泠沅冷瞥了季无虞一眼,“你倒好,带着一封摄政王的手书便来了。”
“怎么?他祁临弈的面子在我这是得有多大不成?”
季无虞见她这般作态不怒反笑,“若是我真带着礼来了,泠沅只怕是连门都不会让我进吧。”
“看在我师父的份上,还是能留你吃个便饭的。”
裴泠沅轻哼一声,坐到季无虞面前来。
见她态度软化,季无虞喜笑颜开,“那敢情好啊,我这几日可真是太忙了,好不容易歇下来,这屁股刚一沾凳就开始想那没算完的账……”
听她开始碎碎念抱怨着工作上的琐事,裴泠沅瞧了季无虞一眼,望她如今朱袍加身,腰身上束着当年自己也系过的十一銙金带,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季无虞入仕不过数载,却位列四品,这样的殊荣即使放之整个南楚历史上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份。
可这些头衔之下呢?
奈何季无虞名头实在太大,裴泠沅自个虽久日不外出,却也闻见一些有关她的风声。
尤其是前段时日唐家谋逆,而她深陷其中。
想到这的裴泠沅不由得心中一滞,她忍不住拉过季无虞的手,却在反应过来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季无虞见着她眼中隐约闪烁的同情之味,徒然嗤笑一声,
“裴大人啊,你不会是要心疼我了吧?”
方才还颇有点怜悯之心,季无虞嘴皮子一动,裴泠沅喉间的话瞬间被噎了下去。
裴泠沅直接把手抽了出来,双手抱胸,撇着个嘴,“说吧,发生什么了?”
“隋直丁忧辞官回乡,御史大夫的位置空悬,你是最好的人选。”
裴泠沅微仰着头,“南楚朝廷如今是没人了吗,还劳驾季大人来特意请我这么个根本无心朝政闲人?”
“你可不是闲人。”季无虞勾了勾唇,“若是裴大人真无心朝政,缘何这般多年还留在郅都,这可不是个好养老的地方。”
裴泠沅闻言撇了撇嘴,“知道你伶牙俐齿,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这是黑是白可不是我来定。”季无虞轻笑一声后便正色道,“别打岔,我和你说正事呢。”
“您请。”
“这几年朝中世族林立,内斗不断,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唐家虽然倒了,但跟在他屁股后边的那些爪牙,一时也处理不净,有的另谋出路,有的则继续在自己的官位上做着米蛀。”季无虞和倒谷子似地滔滔不绝同她吐着苦水,“临弈与我纵使是有心整顿吏治……”
季无虞叹了口气,“朝中无人。”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朝廷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