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朝翊长公主自小便跟随驻守西塞的战神长绥王沈拓左右征战四方,其臂力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
“方才还叫我母上大人,现在便连名带字了?”祁肆把他拎到自己眼巴前来,眸中却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小祁言,你如今是一点礼数也不讲了?”
祁言耷拉个脸,瘪着嘴,不说话。
祁肆见他气着了,便放了他下来,蹲着问他,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听他们说好似郊外有个叫松吹小院的地方,甚是凶煞……”
祁言说着说着便嘘了声。
可祁肆瞧见他那眼珠子转悠着,分明是想去一探究竟。
“你不怕?”
“锵锵锵!”祁言昂着头,把自己一直别在背后的桃木剑拿了出来,比划了好几下,“这可是温先生送我的辟邪剑,有了他,这世间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这说是木做的一把小剑,别说拿去斩妖除魔,就连只鸡都杀不了。
放在家里镇宅还差不多。
温玦定是有意逗弄,也就自己这傻儿子会相信了。
见祁肆没反驳,祁言越说起劲,在空中翻腾了好几下,“都被本公子,尽数斩于剑下!谑!唰!嘣!”
啧。
这剑法,连老娘当年一点都比不上啊。
一向心直口快的朝翊长公主,在自己儿子面前犯了难,在祁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她悻悻地说道:
“那要不咱……去瞧瞧?”
祁言的眼睛瞬间亮晶晶,
“好啊!”
过了几日临近日暮,祁言夜行衣的衣袂随着晚风飘摇,他拎着温玦给的小木剑,独自在风中,望着长公主府门口,竟然空无一人。
“祁千恣呢!?”
祁言气呼呼地问道。
一旁的侍从抹了把汗,“您要是还这般直呼殿下的名讳,又该罚您抄写‘大慈大悲的母上大人请原谅孩儿’一千遍了。”
祁言黑了黑脸,“我母上在哪儿?”
“呃……”侍从汗流得更多了,“朱雀大街那塘香楼的老板,可是位貌若潘安的美男子……还是你娘的故交呢。”
祁言脸上黑线更多了,“她又去喝花酒是吧!?”
“这哪儿能叫花酒啊。”侍从歪着个脸,悄悄地为自家主子做辩护,“这不想着为您找个后爹嘛。”
“她自我记事起便开始为我找后爹。”祁言沉着脸,“找了这般些年,除了寻花问柳,一点影子都没有?”
“这不没找着合适的嘛……”
的确。
他见过自家母上身边形形色色的男人,桃面粉腮的,尽是些小白脸的模样。
这样的人来长公主府里当家,别说当今陛下,只怕是长绥王都不会同意。
可自己的母上,偏就好这一口,想来那个什么塘香楼老板,定也是个小白脸。
狐狸精。
祁言气呼呼地问道:“那她答应陪我去那松吹小院呢?”
“那定是来不及了,喝完酒能不能醒着回来都是一回事儿呢……诶哟!”
侍从好似是忽然想起来祁言是小孩般,止住了嘴,呸呸呸好几声。
这怎么能说呢!
“哼!”祁言撇撇嘴,“她果然一点都不在乎我。”
“哪儿能呢?殿下也不是完全没想您……”侍从扯了扯祁言的衣袖,“您看这夜行衣,还是殿下当年在军营里穿的,这般珍贵都给了您,您瞧瞧,多好看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
祁言在心里啐了一口。
难怪穿了不合身,原是母亲以前穿过的。
“可如今才日暮!”祁言气得大吼了一声,周遭经过的两三行人循声望来,又见着一个一身黑的小男孩,纷纷面露讶异之色,
“这岂不是招摇过市了都!”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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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终究还是一个人去了松吹小院。
月黑风高,他害怕地举着桃木剑,蹑手蹑脚地挪着步子过去,却发现这传闻中的“凶煞之地”却没有任何人守卫。
为求稳妥,祁言还是从侧边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而里头的情景,也和他脑中所设想的场景,大相径庭。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院中木桥下,竟然还是小溪潺潺。
这哪儿是凶宅啊?这是世外桃源吧!
不对,这布景怎么有点……眼熟?
只可惜祁言那会子年纪小,记性也不好,实在对不上,硬是想不出,便踱着步子往里头走了走。
砰!
什么声音?
祁言竖着耳朵听去,依稀听见铁器相碰撞的的声音。
他推开了正房的门,只见一位身着素衣,披头散发的男子,坐在床上,月光照耀下,他的脸显得尤其惨白。
祁言的目光往下,却见着他的双脚竟然还被铁链紧紧缠绕着。
他到底是谁?
祁言走近了几步,隔着凌乱的发丝,看清了他的脸,大惊失色,
“太子舅舅?”
祁序猛然睁开眼睛。
多年的囚禁已经使得祁序的反应变得迟缓,他望着面前的祁言,却始终无法和记忆力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对上脸。
“你……你是谁啊?”
“我是小言啊!”祁言实在不懂为何祁序会认不出自己,他好奇地凑了过去,“太子舅舅不记得我了吗?”
“小言啊……”
这个名字使得祁序回过神来,眼泪从脸颊滑落,而失去了力气的双手却无法为自己擦去。
祁言上前用衣袖为他擦了擦眼泪,祁序望着面前这个几乎有几分像祁肆的脸,热泪盈眶,
“你是小言,是阿姊的孩子。”
祁言确认了面前这人便是章和太子祁序后,反而抿了抿唇,有几分震惊道:
“可是太子舅舅,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祁序双目空空,神情恍惚,
“原来,大家都以为我死了。”
祁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在黑夜与月光中,显得格外渗人。
祁言有几分害怕,祁序终究是叹了口气,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捏了捏祁言的脸,说道:
“我是舅舅,你小时候,我最喜欢这般捏你了,只是你大概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的。”祁言笑如初生朝阳,“太子舅舅很好。”
叮铃叮铃……
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似乎是有人拨弄了碎玉片般。
祁序闻之面色大变,他拼了命地抬起手推动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祁言,
“快走,快走……”
可再怎么反抗,不过是徒劳。
豺狼从不会聆听兔子的祈愿。
“阿序,我听见了哦。”
恶魔的低吟传入祁序的耳畔,门在下一秒被打开了。
祁衎的手上似乎被什么割开一般,还留着丝丝血迹。
“不要!”
祁序好似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双目露出绝望的色彩,却仍旧想要冲上前去,挡在祁言的身前。
可他双脚被铁链禁锢,这般一激动,便径直从床上摔了下来。
祁衎眸色微沉,上前轻而易举地将祁序抱了起来,本想重新放回床上,却被祁序死死揪着袖子。
“这般黏人?”祁衎微不可察一声叹,伸手抚了抚祁序的手指,“阿序又瘦了。”
祁序泪眼婆娑,一个劲地摇着头,低声哀求道:
“你不要杀他,你不要杀他……”
祁衎半跪着打开了祁序的脚链,轻握着祁序发着抖的脚踝,微微用了点力,因着终日被铁链困住,祁序愈发白皙,如玉般的肌肤渗出血来。
与祁衎的伤口融在了一起。
祁衎一瞬间有些恍惚。
对,他们本就是手足至亲,本就该骨肉相融。
“哥哥,可是我受伤了。”祁衎微仰着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跪在他的圣父面前,
“你不先关心关心我吗?”
祁序好似想起了什么。
他的弟弟,如今是九五之尊,寻常人根本伤不了他,可每次来这松吹小院,却经常不是这被划一刀,便是那磕碰了一下。
可那伤口平整,根本不可能是贼人所致,究其原因,只可能是一个。
“你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我想要哥哥给我包扎。”
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切,把陷害兄长将其关起来时可不见半点兄友弟恭。
祁序收敛了心绪,耐心地和他谈条件,
“放过小言。”
祁衎瞥了一眼望着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祁言,挑了挑眉,
“滚出去。”
祁言应声点点头赶忙跑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祁衎与祁序这兄弟二人。
祁序在一旁点上了香,又熟练地在床头翻出麻布为祁序的脚踝包扎,嘴上也尽是抱怨,
“哥哥这么不听话,还想和我谈条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