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责怪了啊。”丘独苏想起紫宸宫内祁升气红了眼,责罚的召令却一封也不敢下,不由得轻笑一声,“可他是如今戎安侯爷如今唯一的孩子,将来是继承虎骁军和戎安侯府的,谁又敢真正动他?”
  “不过这玉面修罗,对他那亡妻还真是痴心一片啊,明明眼前之人不是他那亡妻,却仍旧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叶重梅琢磨了半会,拍了拍丘独苏,说道,“我是真不能理解。”
  “我以前也不能理解。”
  “那现在懂了?”叶重梅挑了挑眉,“为何?”
  “你可曾见过那位裕太妃?”
  “唐云澜啊?她可是后妃,我怎么可能见过?”叶重梅起了几分好奇,“和她有什么关系?”
  丘独苏脱口而出,“关系可大了……”
  一个眉宇间不过沾了几分与殿下相像的好颜色,便独宠二十多年,甚至竟然还能得知飞鸢令的去处。
  祁子忻啊祁子忻,我是不是还得夸你情根深种呢?
  丘独苏一旦想到楚明帝竟然对自己风光霁月的章和殿下有龌龊之心,便恨不得掘了西陵的墓,将祁衎的遗骸挖出来碎尸万段。
  “你不必知道。”丘独苏自知失言,沉声说道。
  “我也不想知道。”叶重梅大笑,“我一介江湖逍遥客,无情无欲,对这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我才不在乎。”
  丘独苏见他这般笃信,便存心去试探他,问道:“你真不在乎?”
  “真不在乎。”叶重梅似乎被勾起了往事般,眼神有几分怅然,话语却仍旧冷冰冰,“有情,便是负累。”
  不是的,不是负累。
  丘独苏下意识在心底反驳他。
  他此生钟情之人,唯有章和。
  这份感情异于这世间寻常的男女之情,是知遇之恩,是相识之乐,亦是别离之恨。
  而这份“情”对他来说,从不是负累。
  “如若没有他,我大概早便会死在我父亲的鞭下,他不是负累……”丘独苏喃喃道,
  “绝不是。”
  第109章
  | 109
  丘独苏朝郁承昶微微点头示意,他便上前与守在寿康宫的龙武军嘀咕了几番。
  不一会,便尽数退下。
  丘独苏望着寿康宫主殿内,雍容华贵的女人,轻笑了一声,“太妃娘娘,没承想被关在此处仍旧神采奕奕啊。”
  “本宫如今戴罪之身,还担不起这一声,娘娘。”唐云澜步履安详,依旧是那副贵妇人的姿态,一步一步走到丘独苏身边,弯了弯身子,在他耳畔低语道,“不是吗,丘公子?”
  听到故人唤出自己这熟悉的称谓,丘独苏竟还有几分诡异的怀念。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云澜勾唇一笑,缓缓说道:“本宫那日听遥妄提起,说宫中来了位江湖先生,心里虽好奇,但直到真的见了,才知居然是当年丘家那位智绝无双的二公子。”
  “都过去了。”丘独苏淡然处之,“如今站在您身边的,是江湖儒客,扶子胥。”
  “你是谁于本宫而言,并不重要。”唐云澜眸色冰冷,“你的目的于本宫,很重要。”
  丘独苏挑了挑眉,唐云澜便接着说道:“这般些年,你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回不回答不是扶先生说了算。”
  唐云澜将那个“扶”字要得极重,她从容不迫地说道:“你大费周章,借着传旨的名义特意来寿康宫,还支开了守卫在这的龙武军,想来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吧。”
  “确实不错。”丘独苏说完还肯定了她一番,“不愧是在先帝后宫翻云覆雨的女人。”
  “和那群后院女人有什么好争的?我唐家走出的人,眼光从不在局限于这□□。”唐云澜冷笑一声,又颇为讽刺地说道,“况且……你最该清楚,凭我这张脸,她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赢得过我。”
  丘独苏听了这话,目光便冷了下来,说出来的话也和带了刺儿似的。
  “可惜了,你仗着这张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独宠后宫多年,还是没有为自己挣得一条活路。”
  “你是说孩子吗?”唐云澜似是无畏般说道,“那碗绝子汤,是我自己喝下去的。”
  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丘独苏好似觉着那个宠冠后宫、横行霸道的裕妃在传闻中活了过来,还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也是。
  他与唐云澜的交情算不得深厚,他本就没有看清过眼前这人真正的模样。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多了去了。”唐云澜见他终于不再弯弯绕绕,便正色说道,“不如扶先生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好开个价。”
  “我想知道,飞鸢令如今的去处。”
  “飞鸢令”三个字一出来,唐云澜脸色便大变。
  她是唐家出来的女儿,见惯了波云诡谲的权利场,自然能从这最浅薄的一问中窥得,他真实的目的。
  “你想要谋反吗?”
  “是陛下想要摄政王的命。”
  “丘独苏,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儿吗会被你这般愚弄!?”
  唐云澜才不信他这套说辞,“你可是章和太子的伴读,怎么可能忠心于杀害他的凶手之子?”
  “对,我不会。”丘独苏道,
  “所以他要摄政王的命,而我,要他的命。”
  唐云澜隐约猜到了丘独苏所隐藏的想法,进一步试探道:
  “可如今皇室之中并没有可承大统的皇子,还是说……你要自立为王。”
  不知唐云澜这话勾起了丘独苏哪段记忆,他不屑地说道:“我可没你那个傻侄儿那般蠢。”
  见他提起唐遥旭,唐云澜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丘独苏却懒得和她再耗下去,直截了当地说道:“告诉我,飞鸢令如今在哪儿?”
  唐云澜则有意和他兜着圈子,说道:“这飞鸢令已历经好几代未见得了,我如何知晓?”
  “当年长公主与长绥王一家起兵谋反,那皇位本已唾手可得,最后却兵败城下。”丘独苏压低了声音,说道,“祁子忻,动用了飞鸢卫吧。”
  “他没有。”唐云澜的话打破了丘独苏这般多年的猜想,“若非主人身死,飞鸢令不会易主,而飞鸢令的上一任主人,是章和。”
  丘独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他当年为何?”
  “你的这位殿下啊,实在是太过心慈手软了。”唐云澜这话虽说来不屑,语气却没半点看轻祁序的意思,“都到了最后一步,他还是惦记着他那点骨肉血亲,只可惜天家的孩子啊,哪儿有什么兄弟情,不过都是自己的欲望。”
  “后来在夺嫡之中一向中立的辜家站队先帝,歼灭了叛军,才使得祁衎成了最后的赢家。”唐云澜朝他摆摆手,“这你应该知道吧。”
  丘独苏面色一凝。
  他当然知道。
  辜家,本也就在他的名册上。
  “既然飞鸢令的上一任主人是殿下,那这一任呢?”丘独苏看向她,“是谁?”
  “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该猜出来了。”唐云澜说道,“本宫呢,虽不知着当年发生了什么,但先帝酒醉之时总喜欢搂着本宫絮絮叨叨,本宫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又一次喝多了,他说章和告诉他……”
  “我祁序这辈子,无愧于这天地与锦绣山河,无愧于人间与至情至爱,唯独亏欠了……他。”
  …………
  朝元四年,朝翊长公主府。
  仆人们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祁小公子把玩着他手中捡来的石头,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这松吹小院,原本是皇家在祭祀时歇脚的地界,姑且都算是行宫吧,不知为何,那日我路过……诶哟!荒僻就算了,还时不时传出怪叫来,吓死人了!”
  “这般渗人?不过姑姑你怎么会路过那啊?”
  “还不是长公主殿下她……”
  …………
  你一句我一句的,祁言的好奇心被吊得老高,探了个脑袋,把这一群围一圈的人吓得半死。
  “什么啊?”
  “啊呀!我说小公子,你走路都没声啊!”
  祁言虽是这长公主府的小主子,但待人和善,这群下人对他便也不像对朝翊长公主那般惧怕,个别胆大的,也就是方才那种,还敢同他开开玩笑。
  “所以到底是什么啊?”祁言一点也不觉着冒犯了,反而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就是……你们方才说,松吹小院!”
  下人们面面相觑,既不敢答,又不敢不答。
  祁言刚要再次发问,却猛然发现,自己双脚忽然凌空了。
  这……
  “母上大人——!”
  祁言都没看到来人真面目便知道定然便是自己的母亲,当今陛下的姐姐,朝翊长公主,祁肆。
  祁言撒着脚丫子,嚷嚷道:“祁千恣!你快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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