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苏昧远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的慌乱,赶忙上前扶过许嫣。
“唐遥旭这人,睚眦必报,季大人那日便惹怒了他,如今直接抓了起来。”苏昧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来季大人,是凶多吉少了。”
“那怎么办?”许嫣柳眉紧蹙,“他连朝廷派来的人都敢抓,他会不会……会不会杀了……”
许嫣不敢再说下去了。
苏昧远猛然间想起季无虞那天同自己说的话。
“乘匹好马快回宁安,这几日便别回邗城了。”
她为何特意嘱咐自己不要回邗城?
苏昧远心下一沉,耳边传来许嫣的声音,“夫君,我们要不要去邗城。”
“不可。”
苏昧远把季无虞告诫自己的话告诉了许嫣,一旁的高实听到之后,说道:
“这么说,季大人,是早有准备。”
“对。”苏昧远点了点头,似乎是安慰自己一般,说道,“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而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苏昧远三人循声望去,宁安县尉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
苏昧远正要上前扶他,他却十分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泥垢沾了他满身,却丝毫不顾,只赶紧上前,冲苏昧远吼道: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扬州大都督他,他反了!”
“什么?”
苏昧远的眼睛,在听闻这一句话后猛地睁大,他实在不可置信,他方才猜测之语,竟然就这般成了现实?
“大人,快跑吧!邗城已经攻陷,咱们离他那那般近,下一个,就是宁安了!”
“本官是宁安县令,岂有抛下百姓自己跑路的道理!”苏昧远努力镇定心神,冷静地问道,“如今县内兵力还有多少?”
“宁安能调使的衙役也不过就两三百人,而整个扬州府的兵,那可都在大都督的手里啊!”
高实似乎也有些害怕了,他在宁安这般些年,流民闹事,烧杀抢掠,他还都见过,但这起兵谋反,真真是头一遭。
“大人,那咱们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与唐遥旭对上……便是以卵击石,毫无还手之力。”
“不行。”苏昧远却丝毫没有考虑这两人提出的建议,只道,“季大人,还在他手里。”
“可……”
“高实,切莫多语了。”苏昧远说完又看向县尉,“给本官备马,本官要去一趟邗城。”
“是。”
而一旁的许嫣望着表面上下定了决心,实际上揪着自己袖子的手都在抖着的苏昧远,无奈一笑,说道:
“我陪夫君一起去。”
“不可。”苏昧远拉过许嫣的手,这一次,他没有发抖,“如若我身死扬州,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论是替我,还是替我们的孩子。”
许嫣捂着自己的小腹,仰着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苏昧远不再看她,转而对高实说道:“照顾好嫣儿。”
“是。”
这时刚好宁安县尉牵了马来,苏昧远扯过辔头,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便离去了。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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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州狱内。
季无虞被人推搡了一把,差点跌到了地上,她回头看着带着几分嘲笑望着自己的唐遥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唐遥旭啊,我都是俘虏了,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谁知那个推她的人,闻言直接将季无虞一脚踹倒在地上,骂咧道:“你岂敢直呼扶光王的名讳。”
扶光王?
南楚可从未有过这等名头的王。
那这意思,莫不是真反了?
不过这封号……
季无虞捂着方才被踹到的小腿,想了想。
古人向来以扶光称之太阳。
唐遥旭自比朝日,倒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季无虞嗤笑了一声,说道:“那我便祝……殿下?在这山大王的位置上,多坐几日。”
“妈的,给脸不要脸了这臭娘们!”
唐遥旭还没发话,那狗腿子似乎是想替唐遥旭来教训季无虞一顿,伸了手就要作势打过去。
季无虞直接仰着头,非常真诚地问他,
“你这一巴掌,真打算下手?”
比她先行动一步的是唐遥旭,他沉声道:“滚回来。”
季无虞顿觉无语,刚想起身随便找个地坐,却见又有人跑到唐遥旭耳边低语了两句。
季无虞眯着眼望去,隔太远实在看不清口型,但却清楚地见着唐遥旭的表情,从蹙眉到……喜悦?
似乎是感受到了季无虞的视线,唐遥旭隔着狱门,冲季无虞一笑。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说道:
“这般大的监狱,季大人一个人住还真是可惜了。”
季无虞的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苏昧远就被狱卒给领了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季无虞压下自己心中的疑问,望向想要看笑话的唐遥旭,咬牙切齿地说道,
“唐遥旭,你倒是够狠。”
唐遥旭大笑两声,便低头吩咐了手下看好她二人,随即便转身离去。
季无虞望着颇显狼狈的苏昧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随便找了地坐下了。
似乎是觉着自己办砸了事情,苏昧远不知所措地晃着他那大袖袍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无虞随手扯了跟稻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苏大人不坐吗?”
苏昧远赶忙过去,紧挨着季无虞,却半点也不敢问。
季无虞把用稻草编好的环递给了苏昧远,问道:“我不是嘱咐过你,这几日不要回邗城吗?”
“可大人身陷囹圄,下官不能不管。”
季无虞心里,半是感动半无语。
她不信苏昧远看不出来,自己是故意被唐遥旭给抓着的,非要来邗城,只怕是一时冲动上了头。
便挤出了一个笑,不想再责备他。
苏昧远眸色一暗,问道:“是下官给大人添麻烦了吗?”
怎么还委屈上了?
季无虞抿了抿唇,说道:“这倒……也没有。”
她不说明白,苏昧远的眉头便一刻也没有松开,季无虞只得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呢,不过是想,你是有家室的人,若是连累置身险境,本官于心不忍。”
“那大人呢,大人不也……置身险境吗?”
“你说我啊?”季无虞有意同他开玩笑,便摆了摆手,说道,“我这条命,可不值钱。”
“不是。”苏昧远道,“我是说,大人不也是有家室之人么?”
季无虞一愣。
“我……没成婚啊?”
“可大人那日不是说,自己有意中人吗?”苏昧远认真地望着季无虞,说道,“他不会为大人担心吗?”
季无虞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总觉着他是不是猜出那人是祁言了?
不过说起祁言……
季无虞盘算了一下马邳憬赶到郅都的日子,快马加鞭,差不多也就是这两天了。
还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呢。
大概会生气吧。
季无虞想了想,祁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摆出他那副摄政王的架子了。
吹胡子瞪眼睛,又不敢真怎么做,该是挺可爱的。
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望向苏昧远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歪着头,说道:“苏昧远,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苏昧远见她有意避开“意中人”这个话题,便收敛了自己的八卦之心,正色道:“大人这般笃定,想来是留了后手。”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季无虞倚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我猜到大人,是有意为之,但我实在不明白,”苏昧远将自己疑惑和盘托出,“为何,大人一定要将唐都督逼到谋反的境地?”
“如若只是以权谋私,丹书铁券可以保下唐家主族一脉,”季无虞说道,
“但我要让唐家死。”
季无虞这话说得轻飘飘,好似倾覆一个大族,只是抬一下手的事情。
“你与唐家,有仇吗?”
季无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与唐家,的确没有过节,但……
百万冤灵齐悲鸣,道不尽,山河飘摇,天地混沌。
季无虞没有说出真实想法,只道:
“唐家怙恶不悛,死有余辜。”
苏昧远望着仿佛坐于公堂之上给唐家判死刑的季无虞,总觉着她如今见不着一丝光的眸子,在酝酿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
可见她这般安之若素,苏昧远轻笑一声,问道:
“季大人,是想行自己的道吗?”
因着这一句,季无虞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苏昧远会被选中成为祁言布在江南的一颗棋子,她勾了勾唇,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若是苏大人知道我对付唐家,是另有私心,还会这般不顾凶险,来到邗城,在这狱内同我谈天说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