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季无虞怎么听了都觉得有几分揶揄的意思。
心里这么想,面上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白了他一眼,说道:“宋大人还是不要说这些题外话。”
“好啊。”宋年收了笑意,带着季无虞到了她的位置上,说道,“这便是季大人办公的地方了。”
季无虞看着堆满了整张桌子的公文,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这些……都是我要处理的?”
“差不多吧。”宋年耐心地为她解释道,“监察御史可不是那般好当的,和大人你之前在沅水接触的那些,那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季无虞挑挑眉,问道:“还得劳烦宋大人细细说来了。”
宋年轻咳一声,说道:“上至六部二十四司,下到南楚九州大小县,可皆在咱们这监察御史所勘察的范围内。”
“等一下!咱们?”
季无虞敏锐地察觉到了宋年这话的重点。
“宋大人也是……察院的?”
“我乃这察院,六察之首。”宋年说完又挑了挑眉又点点头,说道:“季大人是直到现在才知道的?”
季无虞总觉着自己这可真不厚道,人都搁哪和自己说上老半天了,连人家干嘛的都不知道。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上嘴唇,说道:“不过想着,宋大人应当是比我厉害些。”
“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宋年打着哈哈,和她说完又指了指另一边的的位置,说道,“我的位置就在这儿,若是平常季大人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便是。”
“好诶。”
…………
散值了之后,几个御史台的官员非要扯着季无虞去塘香楼喝上两杯,因着第一天刚来,季无虞没拗过,便应了去。
一上桌,她便瞧出了这些个人要灌自己的心思。
宋年在一旁看起来很是担忧,伸手替她挡了几杯,便是晕晕乎乎起来。
季无虞望着他几杯下肚后便红透了半边天的脸颊,心里忍不住发笑,随即便推开他的手臂,直接拿过了递过来的酒,望了一眼面前那人。
那人膀大腰圆,左半边脸颊处还有一颗黑痣,季无虞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应当是台院的殿中侍御史孔阔。
季无虞轻饮了一口,回了礼,说道:“下官敬孔大人一杯。”
“诶!好诶!”
“没想到季大人的酒量也这般不容小觑啊。”
一堆人见季无虞喝了便开始起哄来捧着她。
宋年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道:“若是不能喝便不要贪杯了。”
已经沾了几分酒气,意识却再清醒不过的季无虞听了这话便觉得好笑。
她酒量一向不错,就连此前和辜振越拼酒也落不着什么实际性的下风。
这几杯的量,着实还难不倒她什么。
季无虞朝宋年勾勾唇,低语道:
“那宋大人可真是小瞧我了。”
宋年一愣。
虽不再明面上替季无虞挡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的。
可没过多久,他便知着,季无虞嘴里的“小瞧”是什么意思了。
酒过三巡,那些个老油条都已经纷纷被喝趴下了,季无虞却还是站得稳稳地笑意盈盈,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回了酒。
礼数,那叫一个周到。
宋年是彻底服了。
众人散去后,宋年执意要送季无虞回去。
季无虞朝他摆摆手,说道:“宋大人,真不用送,我清醒着呢,还认路。”
“诶不行!更深露重,你一个女孩子家又喝了这般多的酒……”
季无虞一听到“你一个女孩子家”便觉着烦,“啧”了一声,将手肘子直接撑在宋年的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说道:
“女孩子家?”
季无虞嗤笑了一声,说道:“宋大人这话说的……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了,你一个男孩子家,有的……还不如我呢。”
宋年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朝她道了歉,季无虞摆摆手,说了句“没事儿”。
“只是我是真没想到,你竟这般能喝。”
季无虞轻笑了一声,说道:“主要是大概猜到了,便提前喝了醒酒的汤药。要是干巴巴地等着人来灌,我也受不了。”
“原来,季大人还藏了这么一手。”
季无虞笑得肆意,说道:“总得多留俩心眼。”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到了温府,季无虞停了下来,指指门匾,说道:
“我到了。”
宋年有些惊讶,问道:“你住在温府?”
“本是也要出去住的,但这儿离御史台确实近,便作罢了。”季无虞解释道。
宋年望着眼前的这座可以说得上是所有南楚文人心中神邸的地方直发呆。
见他没动静,季无虞正疑惑着呢,门却开了,温玦走了出来,看到季无虞就迎了上来。
走近一嗅。
“怎么一股子酒味?”
季无虞苦恼地撇撇嘴,说道:“是应酬。那群家伙非给我灌酒,又不能不喝。”
“下次这种就别去了。”温玦拿着袄子给季无虞披上,说道,“外头这般冷呢。”
这都快入夏了,季无虞衣服都脱下来了好几件,温玦还搁那担心自己冷呢。
季无虞忍不住笑了,被温玦一瞪,乖乖地穿上。
“下次找个人送你回来……诶!这有人啊?”
本在一边和尊佛一样的宋年忽然被点,连忙朝温玦行礼作揖,说道:
“学生宋年拜见太傅大人。”
温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笑着说道:“你自称学生,却又唤我太傅大人,倒是好笑。”
宋年被温玦这忽然发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
季无虞笑了,说道:“人家好心送我回来,就别打趣他了。”
“不过是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便多说了几句。”温玦说完便做思考状,道,“但具体怎么个耳熟法,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学生在温先生闭关之前曾来煮粮庵和先生说上过几句话,大抵是这般才在先生这有的名字。”
宋年识趣地改了称呼,和温玦说道。
“那会煮粮庵那么多人,我怎么偏就记着你了……哦!我想起来了。”温玦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说道,“你是和无虞同一年的进士吧。”
宋年身体又往下低上几分,说道:“学生是熙平四年的探花。”
“原来如此,那你挺厉害。”温玦恍然大悟,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那一年的状元郎还在这儿呢。我怎么敢班门弄斧。”
季无虞连忙摆手,说道:“我那就是运气好。”
温玦见面前这两人推脱来推脱去,眼睛一眯,忽然说道:“那要不进来坐坐?”
宋年和季无虞都愣住了。
“太晚了吧。”季无虞委婉地提醒了温玦一声。
“也是,那改日吧,此刻要是进去,我夫人定要说上我几分。”温玦摆摆手,说道。
“那学生就不打扰了。”
宋年朝两人又是作揖,季无虞也回了礼便拉着温玦进去。
温玦边和她一起进去,边数落季无虞,说道:“下次可不许回那般晚了!”
“得嘞。”
宋年望着他二人温情脉脉的背影,眼神里是溢出来的羡慕。
但很快便摇摇头,转身离去。
温府门口守着的人将门关上后,温玦便停了步子,向后看了一眼。
季无虞不解地问道:“看什么呢?”
“这小子……”温玦思考了一会,说道,“倒是不错。”
季无虞瞬间眉头紧皱。
“什么……什么意思?”
温玦没理,只问道:“他可有婚娶?”
“应该是,没有吧。”
“那行。”温玦满意地顺了顺他那山羊胡子,说道,“那改日请来家中坐坐吧,为父替你好好考察一番”
“诶不是!”季无虞忽然意识到温玦误会了,连忙摆手说道,“义父!我和他不是那关系。”
“没事儿,现在不是,以后可以是嘛。”温玦似乎很看好他二人般,点点头,说道,“你俩现在同在御史台,以后相处的时间一多,指不定一下就看对眼了呢。”
季无虞被温玦这话说得牙疼,只道:“人也不一定看上我,我俩指定不可能哈!”
“诶?怎么会看不上你?”温玦一皱眉,说道,“我温玦的女婿,谁不想当?”
“人要是奔着做您女婿,就直接去找温眠眠去了。而不是从我这下手了。”季无虞笑着说道,“诶?眠眠呢?是睡了吗?”
“早睡了!”温玦边说边笑,“人家本乖乖等你的,结果谁知道你回来得这般晚,等着等着眼睛就眯上了。”
“行行行,是我的错,下次指定不让我们温大小姐等了。”季无虞也忍不住笑。
“说来眠眠也到适婚年纪了……”想到温眠眠的婚事,温玦就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走第一年她就及笄了,郅都城来说媒的人也不少,她偏就没一个看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