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本还兴致勃勃地和季无虞说着,听到她这话,留葵里的动作瞬间都不利索了。
留葵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为季无虞穿上官服,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婢子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季无虞见她那般害怕的模样,也不免有些懊悔:
“本官也是随口一说,不必如此介怀。”
说罢,便顺着留葵的动作伸了手穿进衣袍的袖子里,这青绿色的官服压在身上好些沉,即使是最小的尺寸在她身上也显得松松垮垮。
若是有朝一日,这官服能合身便好了。
季无虞在心中想。
…………
来到正厅,劳琼耒已经在那候着了,她提着衣服,走到主位上刚一坐下,便有人递上了两边的状纸,她细细看了一番,便按着流程,一拍惊堂木。
“升堂!”
一声令下,两边衙役齐呼“威武”。
刘慧娘、刘富贵依次上前,刘富贵见季无虞是个女儿身,人竟呆住,动作没了,反倒是一旁的刘慧娘则直接向季无虞叩首行大礼,刘富贵见状也立马跪下。
“堂下所跪何人?”季无虞立起声音来,问道。
刘慧娘抢先一步,说道:“小女子刘慧娘,拜见青天大老爷!”
说完又朝季无虞磕了两个头。
刘富贵晚了一步,却也学着刘慧娘朝季无虞行大礼。
“所告何事?”
这次刘富贵抢了先,说道:“是俺要告这婆娘,俺乃刘家的长子,刘家留下来的那钱和地,自然该归俺。”
“我呸!就你还刘家的长子?”刘慧娘看着似乎也不是个好惹的,说道,“我娘去世前卧病在床,你可有瞧过一眼过?你可有尽过一个做儿子的责任?如今我娘走了留了东西,你这会倒是想起来你是刘家的长子了?可不可笑!”
“我怎么没责任了?给娘抓药看病,那不都是俺在做吗?”
“你在做?你怕是做给外人看吧!药钱可都是姑奶奶我结的,至于你?也不知道是承了谁的情?”
“你这悍妇!”刘富贵看着像被踩了尾巴般暴跳如雷。
“放肆!”
季无虞觉着闹够了便又一拍了惊堂木,呵斥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大人恕罪!”
“大人恕罪!”
季无虞冷哼一声,说道:“刘慧娘,你方才说这刘富贵在你娘生前没有照料过,那本官且问你,可有证据?”
刘慧娘闻言却沉默了,一旁的刘富贵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一机会,开口说道:“照顾俺娘,本就是俺这当儿子该做的,俺自小就孝顺……”
“闭嘴!”季无虞明显动怒,斥道,“刘富贵!本官问你话了吗?你若再这般藐视公堂,本官便使人打你一顿板子了!”
刘富贵立马噤声,而刘慧娘却还在畏手畏脚,季无虞语气缓和上几分,对她说道:“本官平日最恨的便是偷奸耍滑之人,如若你知道什么大可直说,本官必会为你做主。”
刘慧娘深吸一口气,说道:“大人,我没有证据。”
刘富贵闻言似乎还有动作,季无虞一眼瞪了回去,继续看着刘慧娘。
只听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娃娃,爹摔伤后很早些年便担心刘家无后,于是去了我大伯那要来了我弟弟,我娘待他极好,比待我都疼,可他呢?平日里时常往我大伯那跑便算了,待我娘病倒,更是不闻不问!我娘这才心寒,说要将钱留给我嫁人!”
“照你这般说,你娘病倒时都是你一个人在照看她的饮食起居?”
“回大人,是!”
“你爹当年卧病在床也是?”
“是!”
季无虞神情微动,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侧目朝一旁站直了的劳琼耒问道:“给刘家二位看病的是哪儿位?”
劳琼耒走上前,朝季无虞行礼,说道:“回禀大人,应当便是许郎中,咱们这十里八乡开药馆的,就这么一位。”
季无虞微微颔首,又唤来了留葵,朝她低声吩咐了几句。
留葵脸上闪过一丝讶色,随即点点头,退了下去。
底下的人见季无虞这番动作,都在心里估量季无虞要做什么。
“来人,传许郎中。”季无虞说罢又一拍惊堂木,说道,“再把这二人带下去,分别看押。”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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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去剿匪?”
见辜振越这番惊讶,祁言说道:“我适才听到这消息时,也是你这般的反应。”
辜振越叹了口气,忍不住指责祁言道:“我就说沅水不是个好去处,你偏让她去。”
祁言闻言轻笑一声,说道:“辜振越,你没觉着,你现在越发向着她说话了?”
“有吗?”辜振越挑了挑眉,反问道。
可一番忖度后,又觉好似确实。
自己从前对季无虞,除去本身的喜欢,更多的是来自祁言吧。
那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辜振越没想清。
他只在心底笑了笑,随即又说道:“本将军不过是担心她把自己小命谑谑在那了。”
“不会的。”祁言眼眸微垂,又说了一遍,“不会的。”
“我知道你……唉!”辜振越长叹口气,说道,“这沅水,怎么会有匪呢?”
“之前九黎族叛乱被镇压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啊,我老子当年亲自挂帅去的。”
“当时我奉先帝之命前去腊尔山与当时的九黎族首领议和时,他们内部已经四分五裂,后来等我回来了才知道,其中有一支因不满当时的领主,流窜到了大戎山一带,而这大戎山……”祁言顿了一下,说道,“就在沅水县内。”
“这便是你派她去沅水的原因?”
“是,也不全是。”祁言说道,“蛮匪凶悍,是这几年朝廷多加管理才算安分,大戎山那一支则不如此,只是没想到他们也没什么动作,一直相安无事。”
“终究是个祸患。”
祁言认同般点点头,眼眸中寒光闪现,道:“而且,还是看不到的祸患。”
“为何不让九黎人自己解决。”辜振越不解地问道,“而是赖上个季无虞?”
祁言白了他一眼,说道:“南北前两年边境蠢蠢欲动,他们只怕也有借此生了事端之心,此事必得我们这边的人出面。”
“季无虞……是个不错的人选。”
辜振越轻笑一声,说道:“我倒不这么觉得。”
“嗯?”
“你可别误会,我没说季无虞。”辜振越连忙解释,说道,“我说的是那九黎人。”
“愿闻其详。”
“上一任九黎领主是桀骜不驯了些,但这一任……”辜振越继续说道,“我听我老爷子说,他自幼就是学习咱们这边的礼仪长大的,上任之后也一直在族内推行移风易俗,现在的九黎,只怕与我们无异。”
“狼,是喂不熟的。”
“如若这狼,本就是家养的呢?”
辜振越这话说完,不知怎的,祁言又想到了季无虞。
想到她知道自己比温玦好说话多了,拎着本书猫着身子在自己桌边吊儿郎当地看着,自己每一停笔,又开始认认真真端着架子来读。
祁言给气笑了。
才不惯着她。
“季无虞,你当本王眼瞎吗?”
好在她可没狼那般凶悍,顶多也就是只藏着几分狡黠,却又没那般精明的狐狸罢了。
听祁言一凶,便好一番不敢动,乖乖地读着他的圣贤书。
辜振越本还在等祁言回自己话呢,一瞧他现在唇角盈满了笑意,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扔了从盘子上拿的果子到他怀里,说道:
“喂!和你说话呢。”
祁言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只无奈于自己总改不掉时时念着她的毛病,敛了笑意,说道:
“在听。”
辜振越无语,
“信你个鬼!”
…………
沅水县县衙内。
“退堂!”
季无虞最后又一次拍响了一下惊堂木,刘家分产一事便算暂时结了案。
刘家夫人的嫁妆尽数归了刘慧娘,而刘二郎原本的家产则按照“女合得男之半”的原则,刘慧娘分得一之三,剩下的都给了刘富贵。
尽管,总的来说刘慧娘占了大头,但季无虞自己心里仍旧是隔应,尤其是劳琼耒和自己说了那句“女合得男之半”,又举了沅水外别的几个县大大小小十几个和这次相似的案子,无一例外,最后都是基于这句话处理的。
季无虞觉得心累,但同时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以她如今的地位,只怕是不足以撼动这样一条各地官府之间早已约定俗成的铁律。
季无虞深叹一口气,眼望着堂内众人散去,最后起身走到衙门门口。
沅水不大,刘家这事自上次开始消息就传开了,这一次再升堂,门口便围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