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旁的祁言不动声色地挪开季无虞的手,又把人帕子扯走放在自己那,小声叨叨一句“哪儿那么矫情?”
季无虞这会没注意到他那些小动作,只对着辜振越说道:“那只能是看命呢,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
辜振越立马举着杯子,“那在下便祝无虞姑娘一举折桂!”
“那我便借将军吉言了。”季无虞笑颜逐开,又道,
“不过我方才在屋外头见着了几棵桃树,待来年春天桃花开了,辜将军不如备壶桃花酿来送我去贡院。”
辜振越听了季无虞这话,笑容在那一刹那滞住。
无他,只因这话……祁言也同他说过类似的。
“待来年春天,桃花开了,记得备酒与我共酌。”
可他二人谁都知道,祁言最难熬的,恰恰就是春潮那段日子。
辜振越心知祁言不愿意让季无虞知道这些,立马收敛了脸上的失落,爽快地应道:
“我辜某人一整个酒窖的酒,无虞姑娘您尽管拿。”
“辜将军就是大气。”季无虞以茶代酒似地一口豪饮尽面前的茶,又问道,“不过我之前一直听将军说酒窖酒窖的,是在哪儿呢?”
祁言拧眉,“怎么?你要去偷酒喝啊?”
季无虞皱眉,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轻哼一声,说道:“别把自个儿的心思放别人上。”
辜振越没忍住笑道:“我那酒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无虞姑娘此刻坐的这屋的下边儿呢。”
“诶?”季无虞先是震惊,随后便是一笑。
“你以为能有多金贵呢?”祁言没忍住讽道,“下次来了直接搬就完事儿了。”
“我说王爷,”季无虞被祁言这句话给逗到,没忍住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问道,“栖梧宫,不是禁酒么?”
被茶水浸过的唇呵气如兰,祁言望着在自己面前摇曳着的两瓣唇,一时间目光全在那搁着,哪儿有什么心思想着回她什么。
辜振越就见不得他这一看了季无虞就移不开眼的样子。
直接伸手拦他们两中间,又把祁言的脸掰向自己,最后朝他礼貌微笑,示意他,
我还在这呢。
季无虞不懂这俩人之间的小九九,只觉着不过是明面上的有趣,偷偷用袖子掩着小声笑。
推杯换盏间,茶饮半毕。
见祁言把杯子放下,季无虞以为他是要走了,便问道:“是走了么?”
祁言一时间不知该当如何解释,毕竟她的确不能留这儿。
见他沉默,季无虞又看了眼辜振越,见他杯中热气还往上冒就知道他没有走的意思。
季无虞心思剔透,瞬间明白了沉默背后的深意,起身朝他俩行礼,“如若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回温府了,温先生应当还在等我。”
祁言怕她多想,本还想说让辜振越送送她,谁料季无虞和读懂了他的心思似的,待他起来便推脱着直接离去。
屋内只余他二人,祁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辜振越终是不由得笑道:“人家不走你怕人家知道,人家走了你还搁这皱眉。临弈,我真真许久没见你为一个人这般优柔寡断了。”
祁言直接瞪了他一眼。
“如今知道着急了?”辜振越笑道,“方才慢悠悠吃茶谈天说地的人,好似不是你似的。”
“是她说要我去接的,总不能不去吧?”
“自己心里偷着乐呢,还要赖到别人头上,哪有你这样的?”辜振越只想替季无虞鸣不平,“难道带她来这也是她强迫的?”
说到这的辜振越,一时间神情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再道:“这间竹屋,是你我少时一同搭的,哪里有别人来过?”
“祁临弈,你真真是陷进去了。”
祁言望着窗外那几棵桃树,边际微微泛黄,随意飘着几叶下来。
看着看着便只觉面前的桃叶又绿了,落下一片绿还夹着几点粉红,星星点点的,若有幸得以窥全部甚至能看到其中吐出的长长的舌蕊。
他耳畔,各种声音纷纷扰扰。
可唯独那一声心跳,尤为清晰。
“在想什么呢?”
辜振越见祁言怔住,出声问道。
祁言回过神来,面前鲜活的一切都褪了色,窗台上可只有在伸懒腰的海东青。
或许他应该说“没什么”,又或许也应该和以前一样啐了他一句“你管我想什么?”
可祁言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在想如若昼欢姑娘还在,你也会带她来这儿的吧。”
辜振越笑容瞬间苦涩,夹杂着怒意伸手指着祁言的鼻子,最后却还是又放下,骂了句:
“祁言你真是……最懂如何让人心痛。”
两人的僵持被窗外嗖地进来的一根箭给打破。
祁言和辜振越双双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朝窗户看去,除了被惊扰的鸟扑腾两声飞出来,了无踪迹。
祁言走向那根箭,上边挂着一个囊袋还有一张小纸。
上头只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字。
“你的”
简洁干脆,祁言一看便知是谁。
他就闻了闻那个囊袋,说道:“是无明。”
辜振越怔住,抿了抿唇,“这药,瞧着比上次要沉些,是……又严重了吗?”
祁言没说话,辜振越叹了口气,对窗外喊道:“谢了!”
“你这时候喊有什么用?”祁言把箭那布包起来放一旁,说道,“人早走远了。”
“怎么今天走这么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叶重梅近日人在郅都,还是多提防些比较好。”
“什么?他怎么会来了郅都?”辜振越震惊,“不会是在记恨你封了他的矿吧?”
祁言嘴角微微抽搐片刻,“应该是和扶子胥有关。”
辜振越的脸沉了下来,
“我并不认为,皇权纷争,需要江湖势力插手。”
第39章
| 039
解试放榜那日,季无虞保准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名次的。
因为,她又被温玦关禁闭写文章了。
“温美缺!秋闱都过啦!你还关我!”
温玦听这话,带着怒意反手把书房门关了,嘴里呵斥道:“没大没小的,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哦,栖梧宫那位。
温玦忽然想到后,撇了撇嘴。
他再不管背后逐渐变小的闹腾声,转身大步离去。
…………
扶府。
“解元?”
丘独苏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发出惊叹。
木泊颔首答道:“是的。”
得到了来报消息的人的肯定,丘独苏努力去敛了敛方才没控制好的面部表情,但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讶然。
他对季无虞参加科举一事一向并未插手阻拦,甚至在陛下面前还为她说了好话打马虎眼没让她卡住。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认为她过不了秋闱这一基础上。
她哪里是个做官的料?
“她的考卷呢?”
“誊录卷在磨勘后就和其他考生放在一块了,但这次据说……”
丘独苏抬眸,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的主考官向圣上求了季无虞的原卷。”
丘独苏的身子因着这一句向前倾去,眉头也忍不住皱了皱。
今年是新帝登基第一个开科之年,朝野上下均极其重视,这次京畿地区解试的题是由近日升任尚书左丞的淮济所拟。
而这淮济,是天子近臣,除了温玦学生这一层身份,与朝中其他势力并无勾连。
特意去求季无虞的考卷,难道真是欣赏不成?
丘独苏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季无虞自小便受教于丘独苏,所看所想皆出于他,丘独苏自认为很清楚她几斤几两。
她很聪明,但对于被教条限制得死死的科举,无论是思想还是实际行为都和匹脱缰的野马般的季无虞,显然该是落了下风。
可她不仅过了,还拔得头筹。
丘独苏第一个先好奇的就是自己不在的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起之前的种种,永乐王府到关雎殿,再到刑部大牢,还有……
栖梧宫。
祁言。
丘独苏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忽地想到季无虞出狱后宸妃和他说起时曾隐约提起,说祁言对季无虞“用情至深”。
是了。
那会子他确实是费了不少心力来为季无虞洗清冤屈,甚至将推翻裴家的一手好牌提前打了出来,丘独苏当时没当回事甚至对他多有感激,至于情爱一事,像祁言那样的人……
丘独苏不由得想到自他掌权后的雷霆手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有裴泠沅这个前车之鉴还不够,偏偏还搭上季无虞?
什么“用情至深”,分明就是“用心至险”!
霎时间的丘独苏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对因为祁言相救季无虞的缘故所产生的那点子好感直接一滴不剩,几番联想下来,几乎是全然笃定了祁言就是那个把季无虞推向火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