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不确定这位摄政王是看上了自己什么,她只能隐约猜到自己在他那,尚且有点价值。
  季无虞利用起人来向来不心软,连同自己也是。
  “我第一次与澈澈相遇,大概是来王府的第三天,我翻了墙想要逃出去,被他撞见。”季无虞有意同祁言讲故事听,说这话的语气和唱歌似的,“当时以为不过只是个普通小孩,直到他的老师,也就是淮济淮先生,到了我跟前,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世子。”
  “后来第二天我便被指去给他做伴读,我本想抗拒,但他朝我笑笑,我便拒绝不了。”季无虞接着说道,“他是个很可爱的人,我便没了逃出去的念头。”
  “人只有无所羁绊,才能所向披靡。”季无虞道,“所以我想重新去翻我没翻过那面墙。”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他心。
  祁言忽地想起第一次见着季无虞,她说的话。
  “你若是成日在四面不透风的深宅大院里呆着,也会想着逃的。”
  当时不过觉得是搪塞之语,和今天说的这番话,竟还对上了。
  “是真心的吗?”祁言问道。
  “王爷说了,我撒谎,您会知道。”
  祁言闻言忍不住大笑了两声,他望着季无虞的目光愈发深邃。
  “本王觉着,季姑娘这话不对。”祁言说道,“人只有有所羁绊,才能无往不胜。”
  “那王爷的羁绊,是什么呢?”季无虞又凑近了,不怕死地反问道,“兖州?”
  祁言没有作声,只静静地望着她。
  季无虞被他盯得实在有些不自然,身子往后缩了几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祁言开口说道:“既都有胆子提到,还怕继续问吗?”
  “那王爷会如实回答吗?”季无虞问道。
  “姑娘不如猜猜看?”祁言有意和她兜圈子。
  “嘴里没个实诚的。”季无虞皱了皱眉,坐得离他更远了些。
  “承让。”
  大抵是因着她的躲闪,祁言心中仍有不悦,却终究只是勾了勾唇,开口说道:“是去是留,姑娘还是自个儿好好掂量着。”
  季无虞抬眸,
  “从了心,才会真不悔。”
  从心?
  祁言才不信季无虞就这般便会把真心捧给自己。
  想到这,却忍不住离她近了些,季无虞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靠近,抬头,两人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灯下的季无虞眸子里还跳跃着烛火,可剥开后,又会是什么呢?
  祁言还没探出什么,手却早了一步抚了上去,季无虞低了眼,睫毛扫过祁言的食指。
  有点痒。
  “你的眼睛很漂亮。”
  季无虞不理解他怎么忽然夸起自己来了,只能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也很厉害。”
  季无虞一顿,没接话。
  祁言见她没有说话,反而更加以一双厉眸去压着她。
  “可以剥开眼前人的心,探查出最隐秘的心思。”祁言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是吗?”
  “谢谢王爷夸奖,我的眼睛不厉害。”季无虞大抵知晓他又是在试探,便话锋一转,语气里还沾着几分挑衅,说道,“就比如,我并不看得透您?”
  看透我?
  真是好大的胆子。
  祁言知道季无虞是有意来糊弄自己,便将自己的笑意藏在心中,继续问道:“那季姑娘可看得透自己?”
  季无虞只望着他,笑而不语。
  “我时常觉着,眼前的人就泥做着似的,变换着不同的形状。”祁言这话带几分真心,他的手滑落了下来,在脸颊处轻蹭了一下,又压了过去,问道,
  “季姑娘,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季无虞先是怔住了,又是敞亮一笑,她在自己腰带系的荷包里翻了翻,最后找到了一枚铜钱塞到祁言手中。
  “不如王爷猜猜看?”
  说完就溜了出去。
  直至书房内久久没有声响,一直愣着的祁言才想着拿起那枚铜钱看看。
  外圆内方。
  还是楚太祖时期就定好了的样式。
  祁言又握紧了,脑中还是季无虞刚刚的模样,嘴角没忍住微微勾起。
  她方才笑起来真的是……
  太好看了。
  第15章
  | 015
  是夜,栖梧宫。
  今日处理事务不多,但看着塌在那一块的公文,祁言还是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临弈!”
  祁言听见推门声本想端着他摄政王架子迎上去,可一听直呼他的字便知道是辜振越这个烦人鬼,立马撂了笔,“来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怎么了?”
  “虎骁军内有个叫卫摘的,我要了。”
  “你要个屁你要!”辜振越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着了,叉着腰嚷嚷道,“那是老子的副将!”
  “你四个副将,我要一个怎么了?”
  辜振越气瘪。
  “你要干什么?”
  “徐州都督府长史。”祁言道,“你让他带一队兵去。”
  辜振越闻言,面色微沉。
  徐州都督府下辖六州,在南北一役被掠去中土十二州后,便成为南楚东北部与北辰直接接壤之地,也是南楚现如今最重要的军事要地之一。
  更紧要的是,徐州都督府与扬州大都督府毗邻,且长史一职一直空悬,几乎被默认为由扬州大都督唐遥旭代掌。
  与此同时唐遥旭手里头,可是有南楚实打实的十五万精锐。
  这也是祁言这些年对于唐家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但……他既有心与唐家徐徐图之,为何又忽然要派卫摘前往?
  莫非……
  “唐遥旭,可是有异动?”
  “他不敢。”
  “那为何?”辜振越不解道,“唐遥旭,我记得你曾有心拉拢。”
  “他与寇德斯勾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祁言冷哼一声,“储家与唐家,一个恋权,一个贪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这庙堂之上,哪有几个干净的。”
  祁言没有驳斥他,只是面色肃穆,细细摩挲着手指,好似在捏着什么小玩意般,又道:“只是那日陛下宴会后,我自觉鲁莽,便派了楼影去了一趟边境,北辰似乎……有所行动了。”
  “什么?”辜振越骇然大惊,“萧姝未想做什么?她又想开战吗?”
  “还没到那一步。那一战我朝虽败,但北辰也元气大伤,何况如今,幼帝继位,她虽把持朝政,但如今朝内阉党与清流斗得不可开交,早已是自顾不暇。”
  “太过急于摆脱母族的束缚,反而会引火焚身,只是……”辜振越轻笑,“我只希望这把火能烧得更旺些。”
  祁言大笑,“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辜振越撇了撇嘴表示赞同,临了还不忘好心提醒道,“你派卫摘,我自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你就算提拔了他,他只怕也不会领情。”
  “嗯?”
  “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他对你,颇有微词,”辜振越说得直接,“而且可从不加掩饰。”
  毕竟当年在西塞,每逢提到“祁言”这俩有关的字眼,卫摘的脸便直接给耷拉到地上去了。
  “难怪这两年,你从不让他随你回郅都。”祁言轻笑一声,完全不在意般望着辜振越,“徇私啊辜将军。”
  辜振越一点也不想理他的油嘴滑舌,“一定要卫摘?”
  祁言点点头,说道:“之前九黎平叛,辜老将军回朝曾在席间多次夸他,又跟了你这般多些年,总归是不会差的。”
  辜振越本还想再与他笑上两句,谁知外头忽然闹哄哄地一片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
  “什么情况?”
  白缨敲了门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尽是慌乱之色。
  祁言尚且来不及皱眉,白缨便开口说道:
  “王爷,关雎殿走水了!”
  …………
  季无虞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才刚把祁澈哄睡着。
  陆月初?
  她来不及做任何思考,直接跑了出去。
  关雎殿外,季无虞眼望面前大火熊熊燃烧着,而宫人拎着水一来一往企图浇灭,如蚍蜉撼树。
  季无虞随便拦下了一个打算去泼水的宫人,焦急地问道:“宸妃在哪儿?宸妃出来了吗?”
  那宫人似乎被她急吼吼的态度给吓着了,哆哆嗦嗦地说道:“娘娘……娘娘还在里头。”
  “还在里面?还在里面没人去救吗?”
  季无虞瞪大了眼睛,吼了出声。
  宫人吓得连忙把水桶扔了跑开来。
  季无虞心里懊恼,但此刻却难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望着面前几欲吞灭了整个关雎殿的火势。
  就好像……
  好像每晚午夜梦回,陆府那场大火在她的面前重现。
  她想也没想便拿起那桶水,泼在了自己身上,随即便直接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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