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既然胆子大到能在本王面前口出狂言,那便该是早为自己找好退路了。”祁言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又顿了两下,开口道,“这还不够。”
  白缨抬眸,等他继续说下去。
  祁言思量了一番,说道:“你去和台院那边通个气,杨允义已经可以动一动了,郅都各个大家族内也都放出点风声,情况能多惨多惨,争取本王下次上朝时能看到一群哑巴。”
  “是,王爷。”
  白缨知着他这是动怒了,连连点头,答完再不敢问。
  祁言没再多说,只伸手将桌案上的文书随手翻了翻,果真已经有人上奏请求太子主持祭祀。
  “冬至祀天……”祁言的手开始在桌上打转,表情看上去,似乎在认真思考些什么。
  “这倒确实是个豁口。”
  白缨本还在为他研墨,闻言动作顿了顿,踟蹰了半会,开口道:“王爷对此事是个什么看法?”
  “的确不可能关太子一辈子。”祁言直起身子,望向白缨,说道,“但这是陛下的意思。”
  白缨眼神扑朔了一下,有些不解。
  “他在禁闭期和那位承徽整日里饮酒玩乐不说,底下那些小动作,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
  “陛下怎么会知道……”
  “你当东宫没他的眼线吗?”祁言嗤笑一声,又环顾了四周,最后落在白缨身上的眼神却不再玩味,冷着调子说道,“这栖梧宫里,也有他的眼睛呢。”
  白缨闻言忽然慌乱了起来,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不必如此紧张。”祁言这话似有让她放松之意,“你是他的人,本王不在的这些年又一直养在将军府,若非对你十足信赖,辜振越不会把你指给我。”
  白缨松了口气,正想说些感激的话。
  祁言却又开口说道:“栖梧宫的掌事姑姑,你去查一下是谁的人。”
  白缨微怔,听出了祁言话里的暗示,回道:“是婢子失职,这就去查。”
  祁言点了点头,白缨便得了令,起身出去了。
  祁言拎了笔开始批阅今天呈递上来的奏疏,眉头也越皱越紧。
  约莫半晌之后,白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动静闹得有些大,祁言抬头,实打实地不满道:“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白缨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说道:“王爷,这下真出事了!”
  似乎惦记着她打扰自己行为的思路,祁言语气不佳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慢慢说,白缨你这性子是该磨磨了。”
  “永乐王爷,薨了。”
  第8章
  | 008
  朝元十八年冬,永乐王薨逝。
  季无虞跪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沉默地望着前来吊唁之人。
  忽然,门外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进来。
  有几个好奇的还侧过头去看,跪在正中间的祁言蹙了蹙眉,眼神示意了一下白缨。
  白缨刚想去外头看看究竟,通传的人却此刻叫了一句,
  “太子殿下到!”
  太子?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南楚这位太子殿下已经被关在东宫大半年了,如今竟然……
  可来不及思考那么多,跪着的那些人都纷纷站起来,朝太子行礼。
  祁言却一直跪在那,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上次是醉酒胡闹,这次却是丧仪哀悼,季无虞心中,复杂万分。
  祁升沉声道:“都免礼吧。”
  众人便又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跪下,祁升也走上前到祁言的身侧,见他仍旧没有退却之意,微微动怒。
  两人僵持不下,离祁言最近的人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祁升跪下来,面色却没有多好看,嘴上也是不饶人地阴阳怪气道:“众人皆行礼,唯独摄政王无动于衷,到底是北辰回来的,这礼数还真是周到。”
  祁言自然知着他对自己,本就心存芥蒂,可一见着便连明面上的脸面都不顾了。
  他是真不明白,那位皇帝怎么偏就认准祁升做储君了。
  “死者为大,到了这棺柩面前,连殿下您都得下跪,如此大张旗鼓让众臣向您行礼……”祁言不愿与他多纠缠,话语里多了几分威胁,“侍御史上下动那两片嘴皮子倒无事,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只怕殿下又要被关上个大半年了。”
  “你!”
  两人唇枪舌剑间,白缨上前来低声和祁言说了两句,祁言脸色微变,起身走出门外。
  祁升生了好奇,转身往门外看去,竟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郑忠全。
  他赶忙起身,朝门外头走去。
  刚一出去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祁言说的,
  “本王现在进宫不太合适吧。”
  “哎哟殿下!咱家知道您和永乐王感情深厚。”郑忠全有些急了,连忙说道,“只是这陛下的事儿啊就是全天下顶顶要紧的事,是大事儿啊!”
  祁言眉头紧蹙还没作声,郑忠全又望见后头太子来了,连连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中贵人不必多礼。”祁升说完又关切地问道,“可是父皇那有什么要事?”
  “呃这……”郑忠全有些尴尬,只说道,“陛下忽然急宣摄政王爷进宫,至于具体要说什么……咱家就实在不知着了。”
  听到没自己什么事,祁升面上也挂不住,见他沉着脸不说话,郑忠全又对祁言试探性地说道:“那摄政王,这边请?”
  祁言轻叹一口气,走了两步,又回头和祁升说道:“行知这边有劳殿下了。”
  他这态度忽然转好,太子人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着祁言和郑忠全远去的背影。
  …………
  渐入夜,从傍晚便开始落的秋雨并不干脆,缠缠绵绵到后半夜,仍在打着早已垂下头的芭蕉,稍大些时便跑入灵堂打湿了门栏内大片石板砖。
  灵堂最终只剩下祁澈,知秋,季无虞三人仍跪着。
  知秋侧过身子为祁澈整理衣衫,瞥了一眼门外,低声暗示季无虞道:“夜深了,姑娘去拿碗宵夜给世子垫垫肚子吧。”
  “不是不能吃……”季无虞还没说完就被知秋的眼神制止住。
  她没再说话,刚一起身站起,迎面对上的便是祁言的目光。
  他伫立于雨中,握着伞骨的手指节分明,在跳跃着的烛光下渗着白光,季无虞看不透他眼中那抹带着探究的底色为何,只是直觉告诉她,
  这位摄政王,是奔她而来。
  走了两步的脚,忽然犹豫了起来,最终又快步向前,低着眸子,不置一语。
  两人相并步入雨中,季无虞先开口道:
  “王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姑娘怎么就笃定,本王是来找你的?”
  季无虞微微发愣,眼神闪烁了一下,“猜的?”
  略微惊讶于她的直率,祁言勾唇一笑,“倒是实诚。”
  季无虞觉着这话的语气有些耳熟,但却对应不上什么。
  还在发愣之际,祁言忽然又开口了,
  “今日陛下召本王进宫,说是裕妃想领澈儿进宫去。”
  裕妃?
  季无虞想了想,这位似乎是大内□□目前最得宠的妃子。
  更重要的是,她盛宠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
  “如今王爷薨逝,永乐王府只有澈澈这么一个孩子,还不到十岁。”季无虞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裕妃……没有孩子,确实也合适。”
  祁言微眯眼,“你知道的倒是多。”
  “略有耳闻罢了。”
  “那你说说,这位裕妃……”祁言顿了一下,“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
  季无虞实在猜不透眼前的这位摄政王心里头在盘算些什么。
  只是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季无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太子母亲早逝,后位空悬已久。没有孩子,就意味着没有依仗,而且……”
  季无虞的话就停在这了。
  祁言却生了几分逗趣之意,“继续说啊,而且什么?”
  季无虞似有抱着必死的心般,犹豫再三,接着说道:“陛下如今缠绵病榻,呃……就是……她。”
  “指不定哪天驾鹤西去。裕妃虽不至于沦落到要出家的那一步,但此后的日子定是没有当前好受。”祁言看向季无虞的眼神更是玩味,“姑娘想说的,便是这个吧。”
  季无虞挤出了一抹笑,“我可没这么说。”
  和狐狸似的。
  祁言在心中冷笑道。
  “若是踏进那扇宫门,便是注定要卷入这场权力的漩涡。”祁言意有所指,他问道,“季姑娘,是怎么想的呢?”
  “这事儿,不还没个着落吗?”
  季无虞向来谨慎,一遇着自己的事情便开始打马虎眼了。
  祁言也不恼,只接着道:“陛下已经同意了。”
  本来被这雨扰得便不算好的心情此刻听了这话更是烦闷,季无虞无暇再与他玩躲猫猫的游戏,直截了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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