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祁言摇摇头,面色凝重,“只是说大抵是中了什么毒,但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重视起来。”辜振越叹了口气,说道,“你当年那也是铁马寒衣,只身入敌,取了北辰杂种首级的,现在怎么……”
  “不说了。”祁言不愿再启这个话题,摆了摆手,“你方才说季无虞什么,继续吧。”
  辜振越知道他不愿谈及此事,便掐了话头。
  “她今日表现太过古怪,说是藏拙看着又是真蠢,说蠢笨吧……澈儿偏说她厉害。”辜振越颇有些嫌弃,“明明养在王府里,做个普通婢子便可,偏偏现今是世子伴读,我只觉着……你不可能真捡个棒槌给澈儿吧?”
  “她做澈儿伴读,是淮济的决定,”祁言有意勾他问道,“你猜他是怎么和我说的?”
  “淮修远说什么了?”
  祁言勾了勾唇,刻意压低声线道:
  “他说这位无虞姑娘,有将相之才。”
  辜振越一怔,眼中只有不可置信。
  作为温玦的弟子,淮济眼界颇高,待人更不屑于阿谀,连辜振越都是头次听到他对一个人如此夸奖。
  “那难怪她今日会问我女官的事情。”
  祁言有些震惊,“她想做女官?”
  “也未必是想,就是刚巧提到。”辜振越似有暗示一般看了眼祁言,“裴大人是陛下直接下令入御史台任职,那这位季姑娘呢?”
  “季姑娘,季大人……”
  祁言琢磨着这两个称呼,轻笑一声,“她若真有本事,我自会送她青云直上。”
  第4章
  | 004
  七夕,塘香楼。
  季无虞和祁澈刚寻了个位置坐下,晚一步到的辜振越上来就塞了壶酒到季无虞怀里,
  “赶着清明后摘的桃花现酿的,在我酒窖那躺也躺了大半年了,你闻闻,还香着呢!”
  “辜将军亲自酿的?那可真厉害!”
  见她这般夸,辜振越却是不好意思道:“昨个听澈儿说才知你生辰在今日,这礼备得仓促了些,还请无虞姑娘见谅!”
  季无虞开了盖子轻嗅,果真如他所说还有香味,笑道:“辜将军的桃花酿放眼全大楚都称得上是千金不换,我自好生珍藏!”
  “酒本就是让人喝的,哪里需要什么珍藏?”
  本在一旁研究点什么的祁澈见他俩先聊上了,倒是不开心,小嘴一撅,“我也给姐姐备了礼。”
  季无虞生了好奇,“什么呀?”
  “回去再给姐姐看,咱们先吃!”祁澈嚷嚷道,“我要吃蟹黄汤包!”
  辜振越听罢便招呼了小二来点菜,祁澈想让季无虞先点,却见她一个劲地往窗外看,
  “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辜振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此时的通济河上,一条画舫游过。
  画舫装饰极其华丽,帷幔层层叠叠,时不时有歌声传出。
  辜振越忍不住惊道:“谁家的花船,竟这般气派啊?”
  “是醉花阴,每年元夕都要在这河上行过一圈的。”
  “醉花阴?”
  季无虞顿了顿,“辜将军不知道?”
  见眼前人这一脸茫然,季无虞忽地联想到眼前这位玉面修罗的花边,脸上唯余揶揄之态。
  辜振越无语。
  “我想起来了。”辜振越道,“东宫那个陆月初就是这儿出来的吧。”
  听到这个名字的季无虞大惊,“她……醉花阴?”
  “这事儿你不知也正常,”辜振越解释道;“陆家大火后,那位陆小姐逃了出来但脑子受了刺激,疯疯癫癫的,被人骗到了醉花阴。”
  “那她没事吧?!”
  “刚巧遇上太子在那吃酒,给人抬了回东宫。”面对季无虞的反应,辜振越只觉奇怪,“你那么急干嘛……”
  又想到了什么,“哦也是,你是陆府的婢子。”
  这句话使得本关切的季无虞冷静了下来。
  她是被丘独苏送进陆府的,而与丘独苏有关的一切,季无虞都必须即刻撇清。
  所以她与那位如今的太子承徽,曾经的陆小姐……
  至少需得是,在外人眼中的毫无干系。
  季无虞说话谨慎了几分,说的话也开始捡着不重要的说,“陆小姐生性温柔,对下人也是极好,府里人没有不喜欢她的,万幸她没事。”
  “是嘛?我倒是听说这陆承徽脾气大得,进宫拜见陛下时,在宫门口都能和良娣吵起来了。”
  季无虞错愕,“她……?”
  吵架???
  “不过那良娣性格也不好,吵起来也正常。”
  “那良娣不是唐家二小姐吗,她什么性格啊?”
  见季无虞提起唐遥妄,辜振越明显哽了一下。
  “她,呃……”
  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横行霸道……
  “人挺好的。”
  季无虞看出他不愿多舌,只觉没趣,便换了个话题,“辜将军,你怎么连人太子宫里的妃子性格都知着那么清楚啊?”
  辜振越很是不想承认,自己与那位唐小姐其实也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
  季无虞紧盯着辜振越企图翘点什么,一旁的祁澈却突然发问道:
  “醉花阴是什么地方啊?”
  这小屁孩重点抓的可真是……
  辜振越和季无虞尴尬极了,他俩方才聊得起兴,完全忘记旁边还有祁澈这么个小孩了。
  “是什么呀?”见师父和姐姐都发愣,祁澈更好奇了,摇晃着辜振越的手,嚷嚷道,“刚刚想了好久,实在没想着!师父你告诉我嘛!”
  “小孩子就别管那么多了!”
  辜振越有气无力地呵斥他,季无虞倒和看热闹不嫌事大似地,“我还以为辜将军这不近女色的传言是真的呢,没承想也是个会去醉花阴的。”
  辜振越:……
  “我就去过那一次!”
  季无虞挑眉,“你还真去过啊?”
  辜振越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季无虞也顺势问道:“辜将军那次是去干嘛啊?”
  辜振越轻咳了两声,“我的一位好友,非得拉着我去看花魁出阁。”
  “好友?”季无虞不信,但辜振越的眼神似乎很是真挚,联想到她对这辜将军的好友所知的,
  “不会是那位……言公子吧?!”
  辜振越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郅都城内,祁言在这方面的传言比之他都有过之无不及,甚至是已经接近离谱的程度,有说他天煞孤星命里克妻的,还有说他天生冷僻无欲无求的,当然还有……
  还有就不能说了。
  总之,要是让祁言知道自己在外头面前毁了他冰清玉洁的好名声。
  自己的酒窖,就等着空荡荡吧!
  “你反应怎么那么大?”季无虞皱眉,还有几分失望,“真是他啊?”
  “真不是他诶姑奶奶!”辜振越吓得只想捂住她的嘴。
  季无虞正打算盘问下去,窗外却传出一声惊呼,随即便是一阵骚动,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人在喊“抓刺客!”
  这青天白日,哪儿来的刺客!?
  辜振越先一步冲出塘香楼外,季无虞也赶了出去,可一出去,人群却都安静下来。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存在般。
  这是怎么回事?辜振越眉头紧蹙。
  季无虞却好像魂被抽干了一样,能够做到逃窜而不引起惊乱的……
  “踏雪无痕……”
  季无虞怔怔地发出声。
  这是她师父丘独苏惯用的招式。
  辜振越听到这四个字,立马打量起季无虞,
  “你怎么知道这招式?”
  季无虞回过神来,暗叫不好,赶紧装傻充愣,“嗯?什么招式?”
  “你方才说的,踏雪无痕。”
  季无虞语气虚浮,却强装镇定,作了另一番解释,“听书的时候偶然间闻得的,说是江湖上的招式,说是来去便如风,无踪亦无迹,只可惜我没见过,胡乱诌来的。”
  和季无虞相处过一段时日的辜振越对她已不如当初那般戒备,只道:“你蒙的……还挺准的,这就是踏雪无痕。”
  见他不追问,季无虞便想着回去,一转身就撞上了慢半拍的祁澈,这一撞把她所有的心绪全部打乱。
  “怎么了姐姐?”
  觉察出不对劲的祁澈出声问道,季无虞却只是摇摇头,“抱歉啊澈澈,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又朝辜振越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祁澈拦住想要追上前的辜振越,有点委屈地劝道:“姐姐想休息就让她去吧……”
  辜振越猛揉了他的脑袋,宽慰道:
  “无妨,师父陪你吃饭!”
  …………
  出了塘香楼,季无虞便沿着通济河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壶修桥。
  这是三年前,丘独苏死的地方。
  季无虞心生怅然,把方才辜振越给她的桃花酿从腰间解下来,对着天空直接闷头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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