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打从分家后,他每天都在外面寻找门路,想要找点儿能做的事,可四处碰壁,别人一听说是傅家人,都拱手作揖,恭敬地厉害,甚至有人觉得傅三爷是在说笑,哪里敢用傅三爷。
  哪怕不做事,想要和一些人拉近关系,攒局都不成,如出一辙,婉拒。
  “三郎。”姜氏上前。
  傅三爷只觉得头疼,夫妻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妻子,这三郎哪里有白叫的?可现在自己闲人一个,还有什么能为姜氏做的?
  姜氏伸出手臂挽着傅三爷的胳膊往书房来,柔声细语的说:“三郎在外走动,可听说逍遥侯府和二皇子府的事了?”
  “嗯,听说了。”傅三爷不动声色的拂开姜氏的手臂,坐在了圈椅上:“京城里的水深,不要多打听。”
  姜氏翻了白眼,语调依旧温柔:“我们住在这边太偏僻了,手里又不是没有银子,逍遥侯府的位置我看过了,那可是……”
  “姜乐菱!”傅三爷一拍桌子:“你是猪油蒙心了!侯府是谁都能住的?那是天家赏赐的府邸,你有银子?你那点儿银子在京城,算个屁!安生的日子你不想过,你也别带着我们一家子往死路去!”
  姜氏抓起茶盏摔在地上,怒道:“傅老三!你跟我瞪什么眼!你大哥能住侯府,你二哥能住侯府,你就傅老三没资格住侯府?如今被扫地出门,你反倒怪我头上了?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若不是老娘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有啥?”
  傅三爷知道这是捅了马蜂窝,一甩袖子要走。
  姜乐菱啐了一口:“你二哥的两个儿子都跟着傅少衡做事了,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你二哥的庶出子都能得个好前程,你的嫡子,现在只能在书房里用功,当年一句文武不同门,孩子们从小只开蒙,之后就习武,如今半路出家要科举求前程,跟谁比?”
  傅三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姜乐菱:“全都对不起你,是吗?”
  “你们傅家对得起我吗?”姜乐菱似笑非笑的看着傅三爷:“就你,没有我,立得起来吗?你如今倒是想要大器晚成了,可谁卖你面子?你处处碰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傅三爷眯起眼睛:“怎么回事?”
  “你大哥必定会暗中交代的,你啊,这辈子都别想出头!”姜乐菱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傅三爷看着满地狼藉,走回椅子前坐下来,脑海里都是这些日子在外走动的一幕幕。
  姜氏虽厉害,还有些不讲理,可这句话是真戳在傅三爷的心窝子上了。
  傅家在京中并非没有故交旧友,但这些年自己哪里有机会接触?如今自己想要接触,就算大哥不会暗中交代,可别人必定会想得多。
  回京,真的对吗?
  下人进来收拾干净退下去了。
  傅三爷一个人坐到了天黑,他时常会想小时候,三兄弟一起长大,从小二哥就喜欢经商,大哥学文习武,而自己,备受宠爱,是当时京城里人尽皆知的纨绔。
  可私下里,母亲对自己的教导十分严厉,父亲也会当着大哥和二哥的面,说傅家长幼有序,但个顶个都要独当一面。
  而他,以大局为重,在外是纨绔,在家刻苦努力,所以这么多年,心有不甘。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切都变了。
  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可又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
  天黑了下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傅铎从外面进来,拱手:“父亲。”
  “嗯,进来吧。”傅三爷说。
  傅铎进门掌灯,端来了红泥小炉,轻手轻脚的点了银丝炭,煮水烹茶。
  傅三爷看着自己的儿子,打从这次回京,知道不能回去江南后,儿子明显很用功,瘦了很多。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心疼的厉害。
  “读书难不难?”傅三爷问。
  傅铎把热茶送到傅三爷面前:“父亲,做什么都难,儿子读书这点儿苦,算不得什么。”
  傅三爷点了点头,家里的孩子统共就三个,长子还是颇有根性的,武艺未必多好,但为人处事还是很守规矩的。
  “母亲好强,心倒也不坏,父亲多年来一直都迁就母亲。”傅铎顿了一下:“只要母亲不闹到外面去,父亲容忍一二,儿子必定刻苦努力,为您争气的。”
  傅三爷苦笑着点了点头:“在江南可好?”
  “父亲,江南极好,山水隽永,处处良田,二伯父为了傅家兢兢业业,无论何时那都是傅家的退路。”傅铎说。
  傅三爷又问:“儿啊,你觉得分家另立门户,这件事是对是错?”
  “父亲,没有对错,日子总是要往下过,三房如今独立门户,未尝不是好事,若听儿子劝,我们可偏居一隅,他日大伯父那边有需要,我们全力以赴,到底是一家人,对错大不过血脉之情。”傅铎说。
  傅三爷眼睛都亮了:“我儿的意思是,还有机会和从前一样?”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况咱们是一家人呢。”傅铎说:“只要母亲不闹腾到外面去,终是会如儿子所说的。”
  傅三爷抬起手压了压额角:“你母亲性子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
  “让母亲多存银子,存铺子,存良田,她忙起来就不会闹腾了。”傅铎说:“父亲,这件事儿子去说,可行?”
  傅三爷非常欣慰,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与此同时,傅少衡和晏修然来到了陇安,驿馆前翻身下马……
  第452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
  大安国幅员辽阔,以古纳河为界,往西是黑契和白契,在大安国境内,以渭水分南北,江南最出名的三府之一便是陇安府,其和安阳、缙云并称富庶之地,二皇子的封地在江南,但不在这三府之内,而是和陇安相邻的兴建府,之所以选择兴建府上,概因先帝对瑞王颇为照拂,这里非但是富庶之地,更是大安国最南边的风水宝地,四季如春,百姓安乐,食邑万户都不止,再往南有天然屏障,绵延的南岭和浩瀚无边的大海,可以说,瑞王若无乱国之心,他就是人间第一富贵人。
  瑞王到兴建府后,修建宽阔的官路,百姓划族而居,免赋税,建学堂,把这些少数民族的人们都统一管理,朝廷新政,瑞王封地反而是推行最顺利的地方。
  而陇安府有两大商贾蒋家和郑家。
  说起来这两家在朝廷不显,不像沈家和张家那般名头响亮,但永安侯府的崔老夫人,正是出自陇安蒋家,而郑家女儿便是沈家的沈老夫人。
  也正是因为同出陇安,沈老夫人和崔老夫人的情谊深厚。
  而傅少衡选择第一站就来陇安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江山虽富庶,陇安却是朝廷出了名的穷衙门。
  而朝廷这些年天灾、人祸、战乱和皇位之争,导致对各处的一方大员都少了约束,傅少衡要抓住一个鸡,用来杀鸡儆猴,显然没有比陇安更合适的了。
  陇安衙门不小,高高的大门口,几个差役拄着杀威棒,嘻嘻哈哈的聊着闲话,门口百姓见到都绕弯走,宁可多走路,也不愿意从衙门口路过。
  傅少衡和晏修然从衙门口缓缓走过去,他们来的悄无声息,更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到这里也没想要惊动衙门,所以驿馆都是是晏修然去安排的,傅少衡这三个字都没出现过,陇安距京城路途遥远,消息也没有那么快的传过来。
  “喂,外乡人,懂不懂规矩?”衙役抬起手指着二人:“这里不准闲杂人等往来,去去去,别冒犯了大人的威仪。”
  晏修然看傅少衡。
  傅少衡冲着衙役拱手一礼:“多谢官爷提点。”
  道谢之后,带着晏修然离开。
  “这里是什么人坐衙?这官威可不小。”晏修然说。
  傅少衡看着两边的商铺,说:“是承平十二年的一榜进士,姓许名常德,七年前来到此地,因政绩不好不坏,又是远离京城的边陲之地,所以这七年来也没有动过。”
  晏修然暗暗吃惊,朝廷官员,知府乃是一方大员,任期通常是三年便会调任,并且从入仕的那一日开始,除京官外,不可在原籍为官,这是历朝历代都遵循的规矩,也是治理官员最重要的一环。
  毕竟在一地为官太久,官府和地方盘根错节的关系日深,那就很容易让朝廷无法控制当地的局面,怎么大安国会让一个知府在一地七年之久?这位许常德在这里只怕根深蒂固,难以撼动了。
  怪不得傅少衡会选在这里动手,这里只怕是各府中,最难啃的骨头了。
  思及此,晏修然问:“若动这里,朝廷只怕鞭长莫及,我们只有二人,能行?”
  “不行,所以我们要先找证据,证据确凿,那就掳了许常德先回京去,当地不能久留。”傅少衡说。
  晏修然看傅少衡,显然这种办法是晏修然没想到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傅少衡一脸淡然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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