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斋饭清淡,但非常合晏姝的口味,她不是一个重口欲的人,反倒是粗茶淡饭能吃的格外香甜。
饭后,非花几个人准备了浴汤,明慧小沙弥特地准备了舒筋活血的草药,用来熬浴汤最解乏了。
等晏姝洗漱完毕,回到静室的时候,傅少衡已经在了,他换了一身宽松的袍服,正在煮茶。
“世子不累?”晏姝走过来,坐在对面。
傅少衡抬眸:“在等主人。”
“住持会下山?”晏姝疑惑。
傅少衡点了点头:“应该会,师兄惦记着我,得了消息定会来。”
晏姝起身:“我去梳妆,这幅样子无法见客。”
“好。”
傅少衡坐在这里饮茶,晏姝让杏花和梨花过来给她梳妆,刚收拾妥当,就听到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师弟,你可算回来了。”
晏姝没着急过去,而是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从内室走出来。
外间,傅少衡和一位穿着土黄色僧袍的老和尚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两个人并不像寻常的故友相见那般高谈阔论。
晏姝到旁边取了茶,坐在不远处煮水烹茶,并没有打扰的意思。
正在下棋的了缘禅师抬眸看了眼晏姝,微不可闻的咦了一声。
“师兄,承让了。”傅少衡落下一子,胜负已定。
了缘禅师看棋盘上兵败如山倒的黑子,笑道:“师弟有奇缘啊,输的不亏。”
傅少衡笑了:“师兄说我若能三年内归来,一切都还有变数,我去年九月离开,如今才四月,看来是死劫有解了。”
了缘禅师点头:“确实如此,一切定数都有变数,只不过能抓住机会,天时地利和人和能聚齐,不容易。”
晏姝动作不疾不徐的泡茶,听着了缘禅师的话,会心一笑,她素来相信因果,敬畏生死,但世人多知生,不知死,唯有自己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死而复生,恰因为有这样的经历,了缘禅师的话,每一个都像是对自己说的一般。
茶香弥漫,晏姝起身送茶到了缘禅师面前,放下茶盏轻声:“禅师,请用茶。”
了缘禅师伸出手在桌子上点了点以示谢意,晏姝又送了一盏茶到傅少衡面前:“世子,请用茶。”
傅少衡抬起手拉住晏姝衣袖的一角,晏姝从善如流的站在他身边。
“师兄,这是我的妻,晏姝。”傅少衡说。
了缘禅师起身,单手一礼:“贫僧见过世子夫人。”
“不敢当,禅师和世子是同门,晏姝也能得一丝佛缘,给您请安了。”晏姝屈膝行礼。
了缘禅师落座:“世子夫人是人间少见富贵花,更是旺夫旺家之人,武元侯一门得以逃过一劫,世子夫人功不可没啊。”
“时也运也,晏姝也托了侯府的福,得自由身,既得了恩惠,自是要尽心做事,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我所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晏姝轻声:“凡俗之人,不敢贪天功为己功。”
这话让了缘禅师对晏姝的印象好了不知道多少,他乃得道高僧,虽说佛门讲清净,自修,不在凡尘俗世的人眼前露任何神通,可修行的人入道的第一关就是了生死,所以见到晏姝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武元侯府能有如今的局面,真正的有功之臣是隔了生死一遭,再入红尘为人的晏姝了。
世人多浅薄,换做旁人会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洋洋自得,甚至会因为占了先机,不留任何福德,只求当下快活,忘记了这世间的生与死都不是人力可为的,乃是天意使然。
所以,晏姝这一句不敢贪天功为己功,让了缘禅师明白了,这女子德而配位,是傅家多年来忠君卫国,福荫所至。
“这世上的缘分,枝枝蔓蔓都有迹可循,即便人眼看不透,但必有定数,贫僧见师弟得如此佳偶,放心了。”了缘禅师说。
晏姝看了看傅少衡。
傅少衡笑着说:“师兄,我们上山是有事相求。”
“时疫是天罚,君无道,天降神罚,百姓受难,这是国运所致。”了缘禅师说:“贫僧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以不插手俗尘之事。”
晏姝的目光落在棋局上,拈起黑子落下,本已定局的棋,瞬间给了黑子一线生机。
了缘禅师看傅少衡,傅少衡抬起手压了压额角,他并不知道晏姝是个中高手啊。
“禅师,民为重,君为轻,人道昌隆,历尽苦难绵延不绝,这天下从来不是那个君王的天下,既不是君王的天下,国运之说就不可凌驾在生民之上。”晏姝坐下来,抬眸看着了缘禅师:“您说呢?”
了缘禅师缓缓点头:“世子夫人,何为国?何为君?何为民?”
第204章 祖父要的生花,便是禅师的慈悲心
晏姝抿了抿唇角:“民为天下之根本,国为民之庇护,君则是引领方向之人,世人多本末倒置,最是生民如水,不争不抢,安于乡野,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之下,朝廷百官,这些不都该是为生民立命之人吗?”
了缘禅师摘下腕子上的手持,轻轻捻动:“世子夫人,你这番言论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会后患无穷。”
“唯有我们三人在这里,就算是隔墙有耳,这话我也敢对当今说,君是天选,天选之人是代天照顾苍生,当能听进去逆耳忠言才是。”晏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再者,若无不世之功,侯府上下依旧如履薄冰,不能全身而退,就要被裹挟着往前走,几百口人的性命都和侯府休戚相关,侯府不得不无所不用其极的自保。”
了缘禅师问:“世子夫人要贫僧做什么呢?”
“自是让百姓借此机会知因果,畏因果,知佛法,学佛的一言一行。”晏姝说。
了缘禅师又问:“当如何让百姓知因果?”
“施恩,百姓遭难,佛门救度其身便是救度其心。”晏姝说。
了缘禅师起身一礼:“贫僧受教了。”
“不敢,不敢。”晏姝还礼:“这也是信女从山脚一路上山的所思所想,祖父让信女求生花,说生花可解时疫,见到禅师的时候,信女福至心灵,祖父要的生花,便是禅师的慈悲心。”
了缘禅师朗声笑道:“贫僧反倒觉得,少衡都配不上世子夫人了,好!侯府有难,苍天有眼,送世子夫人降临侯府,为第一解星啊。”
傅少衡一言未发,内心极不平静,甚至在晏姝和了缘禅师的话语机锋里,对晏姝都有了崇敬之意,什么叫虚怀若谷?什么是海纳百川?晏姝绝不是京中那些贵女可比的,她的心里,装得下太多别人想都想不到的一切,也唯有她的这份心胸,才会让侯府在最艰难的时候,平安的走到今天。
配不上她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更多的是欢喜,他的妻,人间第一流!
晏姝给了缘禅师续茶。
“世子夫人,贫僧三日后去京中,届时会跟百姓一道共渡难关,生花也会准备好。”了缘禅师说。
晏姝道谢后,约定在京中相见。
临别之际,了缘禅师把手持赠给晏姝,只说会护持她平安。
傅少衡送了缘禅师离开,晏姝收拾了棋盘上的黑白子,打了个哈欠让杏花和梨花安置了,她没有等傅少衡回来,这一觉睡得从没有过的舒坦,尽少见的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了缘禅师送的手持就放在枕边,伸出手拿过来仔细端详,并非珠宝金银,而是一串菩提子,跟在了缘禅师身边应该有年头了,颗粒晶莹剔透,已经玉化。
晏姝小心翼翼的收好。
杏花和梨花端着热水进来伺候晏姝洗漱。
晏姝洗漱完毕出门,就见傅少衡在院子里,一身短打,正在练功。
她就坐在廊下,看着傅少衡身如游龙的矫健身姿,暗暗赞叹,傅家人都是习武的好料子,她都想要学个一招半式好自保了。
侍书端着托盘,托盘上是热茶和软巾。
一套拳法结束后,傅少衡用软巾擦汗,喝了热茶。
“世子,少夫人在看您呢。”侍书小声说。
傅少衡脸色一沉:“就你话多,去准备浴汤。”
“是。”侍书偷笑,他看出来了,世子就是故意的,故意打了一套形意拳,形意拳刚猛有力,不拘一格但近战可无敌,世子想要让少夫人看看他的威猛。
傅少衡走过来,看晏姝气色不错,问:“睡得可习惯?”
“嗯,不错,山里清净,好安眠。”晏姝说。
傅少衡说:“下次带你去安国寺,安国寺的云雾峰景色极美,那边的静室据说可让人顿悟。”
“好啊。”晏姝问:“我们这就下山回去吗?”
傅少衡看了看天色:“不急,可以看看景致,师兄回去安排人手,我们就不上山顶了。”
这是晏姝乐见的结果。
京城里的事很多,虽然跟侯府没有直接关系,可殿试的时候,状元、榜眼和探花的人选是晏姝非常在意的,毕竟变数不少了,她不希望这里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