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不娶菀娘,我将来也有钱予你,你只帮我做事,其余事情,香的臭的,我不理会,你爱耍什么耍什么!”
这话一出,傅淮远争取数年从未得半点机会,今次终于有了口子可以钻,他居然一时迟疑,难以做选。
而许老夫人看他表情,却自冷笑,又道:“此事暂放,你自家回去想,现在只李训一事最要紧,你烧出这个烫手山芋,我若不收拾好,一门都要给燎了!”
再道:“你派谁人去跟姓赵的,赶紧让他把人带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劝也好,强也好,叫她把嘴闭了,老实待在内院,等我把那李训解决了再说!”
傅淮远这一回被骂得通体舒畅,立刻把那亲随名字报了,又道:“我这便叫人去寻……不,我亲自去找!”
又道:“姨母放心,此刻时辰不晚,才刚过去半把个时辰罢了,那赵姑娘或许还未选好要去哪个镖局!她嘴巴紧,人也谨慎,应当只先问问价,没来得及胡乱对外说什么!”
说完,便推门而出。
只这一回连门槛都还没跨出去,就见外头那院门处一个脑袋朝里边探头探脑,满是焦急模样——正是早上自己派出去那亲信。
见得对面那张不应当出现在此处的脸,傅淮远背后汗毛直竖,正要快步把人拦住,却听背后许老夫人叫了那亲随名字,又道:“怎么鬼鬼祟祟在那站着?不是说去看人了?叫进来我问问。”
不待傅淮远说话,那嬷嬷已是把人喊了进来,又问道:“你不去当差,守在此处做什么?”
那随从忙道:“小的差事已经办完了,眼下是来回禀的。”
一面说,一面去看傅淮远。
傅淮远心下暗暗叫苦,忙道:“我正有事要忙,你与我一路走一路说。”
许老夫人已是察觉出有些不对,叫道:“且慢!”
又问那随从道:“你不是送那赵姑娘出去了,怎么回来这样快?”
那随从见得傅淮远样子,也知不好,只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更不敢违背许老夫人意思,只好道:“赵姑娘要去京兆府,已是寻好了镖局——是那‘平安镖号’,而今两边契书也已经签好,便打发我先回来了……”
许老夫人皱眉道:“你甚时出去的?”
那随从连忙答了。
许老夫人听得奇怪,问道:“这契书怎的签得这么快,这一票乃是转镖,按着从前规矩,‘平安镖号’应当不好接才对。”
那随从心中暗惊,回忆起来,竟不知道这问题如何解决,想来是他去吃马蹄灰时商量好的。
但他哪里敢说自己是拿了人银角子被支使出去了,只好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是,只那赵姑娘为人十分厚道,‘平安镖号’商议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见许老夫人表情不悦,生怕被责,忙把赵明枝如何写信,如何写道路,如何拿那金饼,如何同众人商议,许多话一一学得出来,最后道:“老夫人却不知,这赵姑娘端的是个人物,进去才小一刻钟,便把‘平安镖号’镖头、管事、镖师许多人降得服服帖帖,本听得李二当家的下了狱,不肯接的,被她……”
许老夫人惊道:“那‘平安镖号’也晓得李训下狱了?”
那随从一惊,点头道:“晓得了。”
又惶惶转头去看傅淮远。
傅淮远连忙瞪了他一眼,生怕这人嘴巴大,把自己叫他们出去散布李训下狱事说出来。
许老夫人面色难看,转向傅淮远道:“这便是你说的‘过路女子’?‘平安镖号’的人从前对李训俯首帖耳,得过他大恩,眼下被那姓赵的几句话说完,连往日规矩都不顾了,也要接这趟镖!到得此刻,你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打算——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在此处给她遮掩说话!”
傅淮远心下拔凉。
早上把人放走时,他其实压根没有多想。
实在赵明枝给他印象太好,相识虽短,听她说话都比听旁人啰嗦高兴些。
若非其人相貌太过丑陋,傅淮远甚至有些心思萌动——能给李训做妾,怎的就不能给自己了?
而赵明枝那一番话说出来,又求他相助,还要他遣人相帮,他只觉得正好解决难题,自己人盯着,也不怕她在外乱来,不知不觉就顺着她的思路走了。
当时还觉得这样一个弱女子,倒有些可怜,自己正好显出些能耐。
哪怕现在,他都仍抱一二希冀,喃喃道:“或许那赵姑娘只是着急回京兆府……”
许老夫人没有理他,只同那随从问道:“她那信件当中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那随从刚巧看过,暗自庆幸,连忙几句复述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开头几字是“卫承彦亲启”,傅淮远面色已经煞白,嘴巴都发起抖来。
而许老夫人更是当头一拐,拿拐杖往他头上砸,骂道:“还不快去把人抓回来!”
又吩咐身边嬷嬷道:“备马车送我去平安镖号。”
那嬷嬷犹豫道:“外头好似又要下雪,夫人要不……”
“要个屁!我而今要豁出去这张老脸,叫那平安镖局上下把此事暂且压了,莫要外传!”
说完,冷冷盯着地上傅淮远。
傅淮远这才连滚带爬,带着那随从急忙跑了出去,四处清点人手,领着就要出去寻赵明枝,欲要把人捉回。
第67章 狐疑
傅淮远一走,许老夫人犹豫几息,还是吩咐身旁嬷嬷道:“你在府里点二十个护院,同我一并出发。”
又道:“着人去叫傅大,喊他在平安镖门口等我,不许擅作主张。”
那嬷嬷也是许家老人,此时便劝道:“方才傅大爷已是去镖局召人,镖师们站在一处,岂不强过府里这些个护院许多?不如等那镖师来用。”
许老夫人目光冰冷,死死盯着傅淮远刚离开没多久的院门,道:“傅大做事靠不住,镖局里头也不晓得能喊得动几个,况且那些镖师都是李二寻来,若要一同去了,在平安镖号里头听得什么话,晓得李二下了狱,怕是当即就要倒戈,还要拿我问话,倒不如用府里人来得轻省。”
又道:“今次没有那样简单,那赵女好快的手段,既同平安镖签了契书,等同把那一家拉下水,出手就是‘亨通行’金饼,还说后头另有生意要做,便是为了这个大户,平安镖号就不会轻易舍得把人让出来,说不得当真要动手。”
她拄着拐想要站起来,但不知是坐得太久,还是受得这许多坏消息刺激,蓦地眼前一片发黑,眼前竟似有金星乱晃,身形一晃,又跌坐回去。
那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吓道:“夫人这是怎的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不如这事先叫旁人去做,我去喊个大夫来……”
许老夫人稍缓片刻,复才摇头道:“旁人?府里又有哪个旁人能用?”
又道:“快去,莫要耽误我事情!”
嬷嬷见她急催,不敢怠慢,只得先叫了人进来伺候,又着人去给傅淮远送信,才自匆匆去了。
然则等把人点好,见得那些个排站得高矮错落的护卫,她心中却又有些害怕起来。
这嬷嬷伺候许老夫人多年,晓得其人脾气,能说出方才那番话,想来今次确实难以善了了。
但和那些拳刀打杀过,多半还是行伍出身的镖师相比,府上这些护院,又能顶多少用?真打起来,只有抱头的份。
老夫人年迈体弱,要是这一回闹出个三长两短……
她踟蹰一下,本想将此事告知许菀娘,然则脚步才往外踏出,便已止住——说了又有什么用,家中这姑娘不是个能撑起来的,只怕反要自己出言劝慰。
等再想找个主家去说,寻来寻去,竟只有个更靠不住的傅淮远——天就是他捅破的,说个屁啊!
而一向大事拿主意的李二当家,好了,而今竟就当真下了狱。
这嬷嬷一时有些咬牙起来,回头去想,竟不知为什么一夕之间,府里居然落到这份田地。
府里在急点护卫,傅淮远却也没有闲着。
他被许老夫人一番话给说转了心思,正想等忙完这一回,再去打听这姨母原本准备分给自己的资财有多少,许菀娘能得的又有多少,选哪一项于自己更好。
因早决心要好好卖力,听得人来传信,叫他在平安镖号门口老实等候的时候,傅淮远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总觉得这一回姨母太过一惊一乍,其实不过点滴小事,竟把她那老胆吓成这样。
昨夜今日,他都同那赵姑娘接触过,方才被那卫承彦名字吓了,眼下平复心情,再仔细盘问亲信,只觉信中也并未写什么不妥。
——不是果然要赶着去京兆府吗?同对自己说法并无二话啊!
那亲信也道:“姑娘说了,要小的回来同许姑娘并傅当家的传话,说等她将来必有酬劳,答谢今日相助。”
又绘声绘色学了一通赵明枝行状,最后道:“大爷,小的虽没甚见识,也能看出这赵姑娘出手实在阔绰,不是寻常富户——你看她那气派,那说话,哪怕穿个布衫,一开口也能把人显出来,依我之见,怕是比咱们这许家大姑娘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