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徐应初无声笑了笑,修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在啾啾的狗毛上画着圈圈。
笑容过于扎眼,简博易撇过头不愿再看,只挑了话题同易微一对一聊着。
“我爸上个周去云南出差,采了点普洱回来,说是要送给你爸,我刚刚忘带了,下回……”
“你妈前段时间老叫我来你家吃饭,我拒绝三回了,都快找不到借口了……”
“我朋友的店好像又搞了新联动,说是给我留了两张票,你跟你表姐……”
每一句都沾亲带故的,不讨喜的聊天内容,易微听得走神。
她抬眼瞄了瞄左手边的男人,他沉默地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狗,冷淡的漂亮眉眼低垂,薄而淡的唇紧闭,他一言不发,像是一尊唯美的雕塑。
水面的烟消散无影,杯中的水几乎凉透了,但一口未动。
易微猛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好像错过它的最佳饮用时间了,我给你重新倒一杯?”
徐应初抬眼看她,漆黑的眸子布了点光亮,他说:“好,不过这次我想申请喝咖啡。”
“为了不怂恿你的作息持续恶化,我建议不要。”易微认真思考后说,“牛奶好吗?我可以加两颗草莓榨汁拌进去。”
徐应初点点头,面上的冷化作温和:“好。”
是同自己相处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面对徐应初的易微显然主动多了,简博易内心有点抑郁。
其实他平常并不像今天这般多话莽进,但强烈的危机感迫使他的大脑逆转了思维,他变得不再像他,倒像一颗青涩急于成长的柠檬,酸得要命。
他自诩的成熟像是孩子可怜的玩笑话,此刻有些小丑化了。
简博易长舒一口气,横扫掉阴霾决定重新做回自己。
结局未定之前,他也将是其中一匹黑马,不是吗?
易微刚端出自制的草莓奶,维修师傅就提着工具包走了出来,他颇为礼貌地开口:“妹子,两位兄弟,还有那位小狗朋友,灯我修好了,一共九十块,维修平台上支付就行,那我先走了啊。”
人毕竟是自己带来的,简博易站起身说:“我送你出去。”
“不用不用,这小区我经常来,认得路。”师傅连忙摆手,拔腿就走,生怕被卷入修罗场献祭。
目的达成,简博易盯着对面的徐应初提出离开:“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也走吧。”
徐应初倒是没反驳:“好。”
他接过易微端来的奶咕咚咕咚灌进了肚里,草莓的香似乎完全压住了牛奶的腥,不加糖的饮品也甜得腻人,口齿都落了芬芳。
“给我吧。”易微盯着他喝完的空杯子说。
“我来就行。”徐应初拒绝了,只把单手托在肩上的狗放进易微怀里,“趁这会儿跟你儿子告别吧。”
突然被啾啾现父肯定身份,易微喜不胜喜,搂着啾啾亲了又亲,怎么看她家宝贝都能当童模。
这里出现了一个关系伦理题:徐应初的狗子是易微的儿子,那请问徐应初跟易微是什么关系?
“儿子?难道你在跟徐应初谈恋爱吗?”简博易投币一元希望得到答案。
易微摇摇头,“不不不,如果这样我就不用跟你相亲了。”她想了想说,“你可以简单理解成亲爹干妈的关系。”
当然,她其实更愿意说干爹亲妈,但怕徐应初怒而暴起,剥夺她仅剩的那点可怜探视权,易微决定忍忍。
阴郁的心情突然明媚,简博易连看徐应初都顺眼了起来,甚至那只狗仗人势的八嘎狗也眉清目秀的。
刚出厨房的徐应初不解对方为什么突然满面春风,只自顾自配合着易微帮啾啾套上了狗绳:“我们走了,明天记得准时到。”
“放心吧,我字典里就没有迟到两个字。”易微点点头,举起徐应初借给她的那件卡其色外套说,“衣服还是等我洗好了再给你还回去吧。”
“不用,”徐应初接过外套搭在臂上,“我带回去处理。”
简博易离开前也提了一嘴:“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络我。”
“嗯嗯,谢谢,今天麻烦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易微微笑摆摆手。
狭小的电梯轿厢里,两个男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缩小了,铁皮墙面上依稀还能瞧见两人“和睦”的合影。
简博易轻咳一声道:“虽然易微目前更喜欢你,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说什么?”跑神的徐应初突然侧头定定看着他。
“我说我不会放弃追求易微的。”简博易铿锵有力地重复一遍。
徐应初神情认真,语气执着:“前一句。”
简博易觉得他在挑衅:“我看得出来,至少比起我,她显然更喜欢你,不过不到最后时候,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电梯叮一声抵达地下车库,简博易率先迈出电梯,他转过身直面徐应初,神情认真:“虽然你更得她的青睐,但只要你们还没在一起,我将继续保有自己的追求权利,与你公平竞争。”
徐应初抱着狗走出电梯,好听地轻笑了声:“你好像搞错主体了。”
“什么?”简博易不解。
“她的选择权不是只在你我身上,她可以选择爱别人,甚至可以选择女孩,或是独身。”徐应初正色说,“你如果要追求,要做的是照顾她的感受,博得她的青睐,从来不是和我竞争,这决定不了任何。”
第12章 七日助理(4) 那今天换我来找你。……
日头很大,即使百年梧桐生长野蛮,也拦不住骄阳的热烈,成群结伴的光穿过茂密枝叶洒进昏暗的屋内,添了星星点点一片。
徐应初平躺在一米二的单人小床上,卡其色外套盖在面上,于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只余柑橘、阳光和鲜红晚霞的特别味道。
窗台飞来一只红嘴蓝鹊,正慢条斯理啄食着散落的珍珠小米,它并不饥饿,只是东张西望吃吃停停,鸟喙敲击在实木上的频率凌乱,落入耳道便成了杂音。
心总静不下来,徐应初揭开外套坐起身,匍匐在脚边的啾啾立起耳朵,撕扯拖拽着他的裤脚,试图将他往外引。
他安抚地摸摸狗头,声音轻到近乎自语:“你也很想知道妈妈怎么还没来吧?”
520路公交车平均十五分钟一趟,他今早等了三辆,也没等到坚称自己不会迟到的易微。
“骗子。”徐应初小声低喃,他掏出手机,辅助狗爪按下了电话拨通键,“那我们一起问问情况好了。”
电话嘟嘟嘟响了很久,直至最后一秒才被接起,徐应初扣紧在边框的手微微松力。
“今天怎么没来?”再多换乱猜想都化作了不轻不淡的一句。
那头声音哑得要命,反应也迟钝:“哦,我夜里烧了起来,早上迷迷糊糊把闹钟给摁掉了,对不起啊,忘记给你说一声了。”
她这句话说得并不连贯,逗号几乎是用咳嗽替代的,徐应初的眉不由得微微蹙起。
他沉着嗓对电话那头说:“那今天换我来找你。”
徐应初来时大包小包,一副搬家的姿态。
厚厚几沓的签名纸、一餐分量的狗粮、狗用尿垫、退烧药,甚至易微没看完的那本《下满一场大血》都一同带了过来。
易微有些讶异:“怎么带这么多?”
徐应初抬眼看她:“还好,都是必要的东西。”
易微拾起她看书时用废纸随手写下的笔记,心想难道这个也是吗?
应该是体温还没降下,她的脸红扑扑的,整个面部唯唇色泛白,还起了干皮,精神也低迷,瞧着病恹恹的没了活力。
据说是洗澡中途燃气断掉了,热水器出不来热水,但身上还顶着刚抹开的沐浴露,易微没办法,硬着头皮用冷水将就冲洗了一遍身体,没料到夜里就烧了起来。
徐应初把标好使用说明的退烧药拿出来,问:“吃过药了吗?”
“吃了,”易微乖乖点头,“烧差不多退了,我目前处于嗜睡阶段。”
动物的感知能力向来比人类强,啾啾明显嗅到了来自易微身上的病味,它今天没同往常那样往她身上热情地扑,只乖巧蜷缩着蹲在她脚边,可怜巴巴地用头轻蹭着她的棉质睡裤。
易微心软软的,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妈妈病了,等我明天好了再抱你好吗?”
啾啾呜呜地哼唧,是在说好。
徐应初盯着和睦的母子俩,柔声问:“吃过饭了吗?”
易微仰头看他,病态下眼也没浑浊:“没什么胃口,但又不敢空腹吃药,早上勉强塞了半个面包。”
“那中午吃点清淡的,喝粥可以吗?”徐应初同她对视。
“点外卖吧,总不好到我家了还让你做饭。”易微嘟囔着。
“不差这一次,”徐应初语气淡淡的,“而且做法不难,这次用不着菜谱,你可以放心休息。”
他没给她再争论的机会,蹲下身将趴在地面上的啾啾扛着肩上:“好了,你继续去补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