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啾啾灵气得很,接收指令后撒开脚丫子就跑了出去。
  “嘿,头一回见它跑那么快。”老张感慨道,“这狗不白养。”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满脸心虚的两狗道:“闯祸了知道吧?你俩今天就是再演都不带给加餐的,赶紧走吧。”
  长毛狗自知理亏,小声呜呼两声,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易微龇着牙好奇问:“这俩没主人吗?”
  老张说:“原先是西江路周老头家养的,前几年他跟着女儿女婿移民去了加拿大,就把这两狗弃养了。”
  “你也知道西江路那人流量多恐怖,哪可能任由这种脏兮兮的流浪狗入驻在那,于是这俩就跑到我们这片了,现在属于是咱们中街同志共同喂养,没特定的主人。”老张摆摆手,“行,应初过来了,把你这两兜子土拾掇拾掇带走吧。”
  徐应初来的时候脚步匆匆,怀里揣着小三十斤的狗还跑得飞快。
  他身上的纯白卫衣被小狗印了几簇深色梅花,裤脚也溅了些不规律的泥点子。
  “摔伤了吗?”他微微喘着气,眼底有些担忧。
  “没有,只有一点点疼而已。”易微强颜欢笑,比了个一点点的姿势。
  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卫生纸塞到徐应初手里:“人家逞强呢,没看眼泪都疼出来了,赶紧给人擦擦。”
  易微刚想说不用,徐应初的手却已经贴上了她的眼尾,他擦拭的动作很轻,漂亮的眉目却皱得深重,瞧着认真又专注,像在呵护什么奇世珍宝。
  想到这易微的脸忽地升温,将肌肤上冰凉的指尖都染上了特别的温度。
  她侧过头躲开他的手,语气不自然道:“咳……没什么大事了,我们回去吧。”
  她走在前面,后面是匀称的步调,两者总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停下,他也停下。
  徐应初抢先开了口:“浴室可以直接用,衣服我待会给你放到门口。”
  语气不冷不热,应当是没闹情绪,易微放下心道谢:“好,麻烦你了。”
  缝纫机是王婆婆当年的陪嫁,重新刷过油的表面依旧斑驳,但内里运行还是迅捷,没两分钟就缝合出一条平整牢固的线迹。
  王婆婆起身挑了套稍显年轻的成衣装进袋子里:“易微?是你屋那姑娘吧?她之前来过我店里,人瘦,穿这个尺码就行。”
  徐应初从口袋里掏出张红票压在台面待处理的布下,往日里老眼昏花的王婆婆突然眼尖起来,一把将那票子抽出要还回去:“那丫头前段时间帮我免费宣传,好些人找我订货,我哪能收她钱?”
  徐应初退后几步躲开:“一码归一码。”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王婆婆执意找给他五十块,“既然要明算账那就算得清楚点,可不能因为年纪大就多贪。”
  徐应初弯起眼轻笑:“那我可得回去帮您宣扬宣扬美名。”
  “就你小子嘴甜,赶紧回去吧,别叫人女孩等久了。”王婆婆笑着摆摆手。
  花洒喷出的细碎水声并不清晰,哗啦啦像小桥流水,徐应初却莫名想到夏夜狂躁纷乱的暴雨,打在窗棂时震耳欲聋,久醒不睡的内心逐渐浮躁。
  他站在那扇内壁挂满水雾的门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
  “衣服放在门口,过半分钟可以开门取。”
  不透彻的男声留下简短一句,再入耳的便是老旧楼梯被踩踏的控诉呼声。
  摔得并不严重,衣服只脏了表层,内里不用空荡荡,是不幸中的万幸,易微不免松了口气。
  王婆婆做的衣服都是薄款,这个季节单穿稍凉,易微刚打开浴室门就被凉意撞了满怀,整个人止不住地瑟缩起来。
  徐应初似是先知,他冷冽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外套挂在衣柜外面了,你可以穿。”他默了半晌又补充,“我还没穿过。”
  是易微上次买来还给他的那件,衣上的商业洗剂已经淡去,染上了独属于徐应初的味道。
  易微下楼时,徐应初正耐心地帮啾啾擦洗着爪爪,看向她时眉目都是还没来得及舒展的认真。
  “我待会儿去星光超市。”
  第11章 七日助理(3.2) 难道你在跟徐应初……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待会儿送你。
  当然是顺道的,易微懂得。
  车上依旧是那股绕鼻冷香,后排的啾啾都淡去了暖融融的小狗味,徐应初也难得配上了和缓的轻音乐。
  车内气氛不再紧绷,蓦然响起的消息提醒却打搅了氛围。
  是转账提醒,徐应初瞟了一眼,眉心微微蹙起,说:“王婆婆说感谢你帮她宣传,不收钱。”
  中秋从岱林中街回家后,易微就找外婆做了推荐官,托她在广场舞的姐妹圈里宣传王婆婆的手艺。因为衣服价格低廉,品质又在线,不少老太太都心动得不行,组团订了一批做日常舞服,王婆婆因此特别感谢易微。
  “一码归一码,你不是这么跟婆婆说的吗?”易微嘴角微微翘起,笑得可爱,“我现在知道了,其实你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
  徐应初紧握在方向盘的手松了些,冷峻的面上也挂了分很淡的笑。
  小区门口,易微客套地提一嘴:“开这么久的车,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这种话跟国人嘴里的改天一起吃饭一样,只是客气地寒暄,不求实际结果的。
  但徐应初不走寻常路,他十分淡定地开口:“好,确实有点口渴了。”
  易微只得把他领回了家。
  “就喝水吗?”易微在橱柜里翻找着库存,“家里还有花茶、咖啡、金桔鲜橙梨膏……”
  “开水就好。”徐应初答。
  “开水?”易微有些茫然,“不用兑点凉水吗?”
  徐应初道:“不用,我喜欢开水自然凉下的口感。”
  怪癖,易微不由感慨。
  茶几上的水杯冒着缕缕细烟,温暖的室内一时降不下温度,两个不够和睦的人并坐在沙发上实在尴尬,易微坚持了小半分钟就忍不住打开电视机转移注意力。
  急促的粗喘,惹火的画面,急不可耐的男女主正在床上打得热火朝天。
  易微的脸瞬间通红,颤抖着手强硬剥夺了电视机的播放权。
  屋内重新回归安静,只是更诡异了。
  徐应初若无其事端起面前的水,滚烫的热气灼在嘴边才意识到不合时宜,于是绯红着耳根又默默将杯子放回了原位。
  索性及时响起的敲门声解救了两方,憋着一口气的易微迅速蹦起来:“我去开门。”
  出于独居女性的个人习惯,易微开门前先贴在猫眼前扫视一眼,没料到正对着个绷着脸的凶相中年男子,她被吓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
  徐应初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外边有个陌生男人。”易微白着脸解释。
  “没事,我看看。”徐应初将她拉到身后,自己上前开了大门一角。
  说好的陌生男子,对上的却是简博易的脸。
  原来大汉旁边还藏着个矮了大半个脑袋的瘦家伙。
  “怎么是你?”简博易见到门内人收敛了笑意。
  徐应初面色冷淡,左眉微挑:“你能来,我不能来?”
  简博易轻哼一声:“我跟你能一样吗?我这可是受她妈妈钦点过来的。”
  徐应初抬眼睨他,慢条斯理道:“哦,那是不一样,我是受她亲自邀请来的。”
  啾啾蹲坐在徐应初脚边,仰着头特别狗腿子地轻吠一声以作附和。
  气氛怪了起来,似乎还弥漫起了硝烟味,维修大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中充当叼着橄榄枝的和平鸽,于是赶忙提出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那个,要不你们先聊着,让我先去修灯呗,咱过一会儿还有单子呢。”
  不明所以的易微赶紧领着师傅去了卧室:“房间里的顶灯坏了,您看看怎么修。”
  易微安顿好师傅出来时,两个大男人已经一左一右占据了沙发的最两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听说有的人生来就不对付,就像早期的徐应初给不了自己好脸一样,这大概是基因在抉择,易微并不多想。
  她问坐在沙发右端的男人:“简博易,你喝点什么吗?”
  简博易说:“昨天没喝上的咖啡可以吗?”
  “可以啊。”易微点点头,泡了一杯给他,“辛苦你跑一趟。”
  “没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在家,多考虑安全问题总没错。”简博易瞥了一眼徐应初面前寡淡的白开水,嘴角噙了抹笑,“是不该单独放什么男性进来。”
  易微昨晚跟父母通视频时,卧室的灯突然就坏了,她一个人在家,父母不放心维修师傅上门,于是特地托了简博易帮忙。
  当然,这里头有孙松月的小巧思,易微清楚但没办法阻拦,她母亲偏觉得不来电不是问题,日久自然能熬出真情。
  易微以为他在说刚刚的维修师傅,点头附和道:“是啊,刚刚维修师傅刚好站在猫眼后头,给我吓一跳,还好徐应初跟啾啾在。”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