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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闻确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哎?桌上的人都不明就里地看着闻确的背影,怎么走了?
  许良要跟着追出去,被闻确挥手拦回座位,眼看着闻确冲出烧烤店,就不见了人影。
  闻确一直强撑到烧烤店门口,用仅剩的力气掀开厚重的棉被门帘。
  刚一踏出大门,冬夜刺骨的寒风迎面吹过来,他整个人失力跌靠在门口两侧的墙上,后脑和脊背紧贴在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已经麻木到毫无知觉的手,艰难地探向口袋,眼前已经没有任何色彩和景象,只有无数片遮天蔽日的雪花,连通头脑的剧痛。
  身后的饭店里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的谈笑声,即使隔着厚重的门帘,和紧闭的大门,依然能清清楚楚地传入闻确的耳朵。
  手指终于触碰到那个几粒坚硬的药片,可此刻闻确已忍不住发出阵阵闷哼。
  疼。
  太疼了。
  微微an屿mao
  每次去看病,医生都会让他描述发病时的疼痛程度。
  可这世界太多痛苦无法用等级来衡量,譬如此刻,他疼得几近晕厥,却仍感觉这五脏六腑之中,有一个远比脑子疼上百倍千倍的部位。
  他的心脏。
  要不是此刻的剧痛,让他的脑子全然被疼痛麻痹,闻确大概早就能发现,自己每一次发病的诱因,都是因为心先感受到了痛苦。
  他扯开装药的袋子,彼时手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能无力地垂在身边的雪地里,冬夜里的雪,惊天动地的冰。
  烧烤店门口的街上偶有行人路过,纷纷向他投来或不解、或怜悯的目光,像看条被人虐待的死狗,目光里的漠然或是关切,都令他无地自容。
  闻确缓缓闭上了眼睛,下定决心般把脸颊陷进雪地里,嘴凑到手边,咬了一颗。
  药片入口的那一刻,一滴冰凉的泪滴,顺着闻确的脸颊滑落到他身侧的雪地里。
  许良的声音从身后屋里传出来,兴高采烈地讲着闻确在省队的各种丰功伟绩,就像他小时候躺在老家的炕头,姥爷点着蜡烛给他讲历史的故事一样,闻确在许良嘴里,是姥爷口中的神兵天降。
  墨色的天空笼罩着他身后冰凉的雪地,长夜漫漫,永无尽头。
  耳边的故事,主人公句句是他,驰骋冰场,心比天高。
  但真正的他,此刻深陷雪地,动弹不得,命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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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了快了,马上到应老师的part
  今晚还有更新(>﹏<)
  第70章 应忻吻了那个男人
  闻确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躺了多久,意识回炉的时候,手和脸颊已经冻得红肿发烫,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所幸头疼不再像刚才那般剧烈,身上除了冷了点,大体上已经没什么不适。
  他一只手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小心地把手里的最后五粒药片装进口袋,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进炙焰。
  里面的人远远地看见他进来,立刻一拥上去扶他,许良架着他的胳膊,也一个劲儿地问没事吧。
  闻确摆摆手,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这群学生也算是还有点良心,纷纷说先送闻老师回家要紧,还叫服务员把桌撤了。
  闻确平生最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大家这么弄这么一出,他反而有些愧疚,不用这样
  可最后闻确还是被所有人一起送上了车,十几个人站在马路边,跟出租车里的他挥手告别,出租车司机也笑呵呵地朝外面的学生挥了两下手。
  这你学生吗?司机师傅热络地跟他搭话,听他们叫你老师。
  嗯。闻确简单地应声,言语间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师傅看出闻确心不在焉,也不愿再自找没趣,悻悻地闭上了嘴。
  出租车驶过他之前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经过他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口,原本早就烂熟于心的路线,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陌生而模糊了。
  一排排商户从车窗外飞速略过,他缓慢地回忆着
  每天下班后,他会在这条街上的公交车下车,然后去馒头店买五块钱三个的馒头,再在馒头店隔壁的肉店买二斤香肠,拎着馒头和香肠,去王老板的小卖店买瓶矿泉水和一包红梅,有时候还会顺走王老板一个打火机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过了多少天了。
  好像自从楼姐把他招到少年宫开始,他的每一天都过得一模一样,被锁在乏善可陈的轨道之中,不得脱身。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上次过这样的一天,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生活在这个怪圈里近十年,终于有一天,大千世界再次向他敞开怀抱,容许他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
  只是他没想到短短两个多月,就让他彻底失去了,回到怪圈继续生活的能力。
  他原以为他贪恋的,是和应忻平稳安宁的生活,是这万家灯火里有为他留的一盏,是他十年来都朝思暮想的不再孤独。
  但是直到刚刚出租车开到他家楼下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他错了。
  他贪恋的,从来都只是应忻这个人,至于其他那些他所以为的,都不过是因为应忻的存在,而被赋予了意义。
  师傅。就在车即将到达他家门口时,闻确忽然叫住了师傅,您能不能开到温泽里,我加钱。
  市中心那个?师傅从后视镜瞄了一眼闻确。
  闻确右边手肘抵着车门,整张脸都埋在手掌里,声音闷得几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嗯,您开到小区门口就行。
  于是师傅又重新发动汽车,朝反方向开去。
  车内只剩下发动机轰鸣,沉默了一路的师傅终于按耐不住寂寞,打开了车载音响。
  小伙子,听歌还是听广播?司机师傅语气仍然很热络。
  闻确不好意思拒绝,就说。听歌吧。
  好嘞。
  车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得繁华,几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直撞入闻确眼帘。
  他甚至能精准地估测出,此时此刻,从他所在的位置开到应忻家,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车载音响滴了一声,下一秒,音响中流淌出一段有些耳熟的旋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闻确的耳朵。
  闻确忽然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绝对在哪里听到过这首歌,但任凭他绞尽脑汁,也还是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
  直到前奏结束,一个似气声又不似气声的粤语女声,钻进他的耳朵,他方才如梦初醒地想起那个浓墨色的夜晚,在玄武湖边的长堤上,应忻把耳机分给他时,听的就是这首歌。
  闻确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手机听歌识曲,五秒后,他第一次看到这首歌的歌词。
  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应忻的有意为之,还是命运下判词般使然,即使他从不深谙文字理解,却恍然发现这首歌词,竟完全符合自己当时对这首歌的评价。
  他当时说太悲了,不肯听,应忻只是挑了下眉,二话没说就切了下一首歌。
  如今再回想起那时那景,闻确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
  这么悲伤的歌,应忻一个人听过多少遍呢?
  离别似绝症已灭亡的高兴/令我的背影于东京结冰/无伴侣认领怨命也不肯认命/自问仍好胜/往事留旧城铺展了风景/世上客机大可帮我逃命/流浪到地中海终会蝶泳
  他抬头望向窗外,温泽里的几栋高楼已经清晰可见,耳边的音乐,因为歌词的清晰而显得更为悲伤。
  而司机每开得里应忻家更近一点,闻确的心就更沉一分。
  因为他来时只想着离应忻近一点,只要能离他近一点就好了,不需要应忻看到他,甚至怕应忻看到他,他只想要远远看着那盏吊灯亮着,空落落的心脏就能瞬间被填满。
  可是离应忻越近,他就越无法克制地想要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总是想,如果上天愿意垂怜他,给他一个回到十七岁的机会,他一定会在他人生最好的时光里,好好爱应忻一回。
  但现在的他是病毒,是霉菌,是看不见但的确有害的微生物,他人生最好的时光已经无法再回头,不能再让应忻辛苦二十几年,才等到的最好的时光被自己毁于一旦。
  出租车停在温泽里门口,音响里的歌放到第二遍高潮。
  谁让我的生涯天涯极苦闷/开过天堂幻彩的大门/我都坚持追寻命中的一半/强硬到自满/谁让我的生活生命被转换/都记得自己从未悲观/只要前度夸奖洒脱/忘掉根本生又何欢
  闻确看向车窗外,温泽里精雕的汉白玉大门,在夜晚显得更加高大威严,他曾与应忻同进同出这里无数次,如今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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