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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闻确的声音也放松下来,还填了几分笑意,挺好啊,以后咱们少年宫说不定能出人才。
  你来当教练。楼姐忽然说道。
  电话那头的闻确却像突然被定住了一般,很久没有说话。
  小闻儿?
  楼姐闻确被那五个字直冲天灵盖,头都有点发晕,声音难免有些哽咽,您之前说,我去少年宫就是帮您带孩子的,这么重要的活儿,您怎么能交给我啊?
  楼姐又笑起来,小闻儿啊,我是你爸爸妈妈的老朋友了,你妈临走前耳提面命地告诉我,千万给你找个活儿干,别让你天天在家呆着,容易出事。你妈走了以后,我就想,不能再让你这么下去了。但我要是这么跟你说,你肯定不会来,而且你没有资格证书,我让你来也没有什么用。
  我当时就想,我赌一把,我就说我需要人帮忙,你要是不管我,我也就不管你了。结果你真是个好孩子,第二天就在少年宫门口等我。后来考证啊,带班上课啊,这些其实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都靠你争气。小闻儿,你的能力,姐都知道,所以姐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楼姐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能感到是实实在在的,而就是因为这样的语气,让闻确在还没有把这些话听完的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拿着手机,几次想说话,几次都没能开口。
  因为这话太感人,他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哭成这样,不知道是因为听见自己母亲临走时还挂念着自己的愧疚,还是因为楼姐这样真心肯定他的感动。
  所以小闻儿。楼姐见他很久不说话,于是说,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闻确一只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不住地流出来,空荡的房间只剩他的啜泣声。
  从师傅去世,到突然发病进icu,再到和应忻分开,他压根就没想过以后怎么过。
  他习惯将自己视为没有未来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值得他留恋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始终觉得死亡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很多时候,他并不会特意想到去死,但是走到湖边时他会想,看见水果刀时他会想,路过家里卧室挂着的那条绳子时他会想,这些东西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结束所有痛苦,只需一步,所有痛苦就都没了。
  但是楼姐刚刚说,让他当新班的教练。
  对于从前那个自命不凡的他,这也许是他看都看不上的工作,成为冠军背后寂寂无名的一员,成为贡献蚕丝的春蚕,简直是不可接受的落差。
  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忽然发现,自己看似被堵死了的一生,就在这么一瞬间,突然有了一点缝隙。
  人生就是这样,突然就有了转折点。
  闻确也不知道,自己迈出了这一步,得到的会不会还是失望。
  但是他还是想再试一次,如果他真的能带出一个市队、省队、甚至国家队的队员,也许这一生,就不用这么失败的结束了。
  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没有死在昨天。
  第二天,闻确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运动服,早早到了体育场。
  他一踏进体育场的大门,就立刻被一群学生围起来,叽叽喳喳地问他各种问题。
  闻确被问得头晕,却还是耐心地解答着,请假是因为老毛病犯了,现在已经康复了,自己和应老师没有在谈恋爱,今天异常帅是因为抓了头发
  挨个解答完问题,学生们就自己边儿去做热身运动了。
  闻确自己端详着眼前的这个新教练,中等身材,勉强不算矮
  这是最适合连短道的身材,闻确想起自己小时候,还因为个子太高,被老师评价过不适合学滑冰。
  新教练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他,小麦色的脸上露出笑容,久仰大名啊,闻老师。
  闻言,闻确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久仰我什么大名?
  师哥。新教练突然叫了他一声,我之前也是省队的。
  闻确这才恍恍惚惚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却没有一点印象,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记不住以前的事。
  没事。新教练粲然一笑,我叫许良,比你晚两年进省队,你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了,但我认识你,你那时候是我的偶像。
  闻确大笑起来,他很多年没再和省队的人联系了,许良算是退役之后,他遇见的第一个省队前队员。
  这种难得一见的缘分,让他骤然放松下来,什么话都敢说。
  闻确笑着说,我还是你偶像啊,我最后一场比赛快摔死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许良看着闻确,却没有笑,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看见李晴朝推你了。
  闻确身上瞬间布满鸡皮疙瘩,牙齿打颤到说不出话来,他惊慌地看着许良。
  只听许良说,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句话,才来这当教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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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周二更
  第65章 我就是为了报复闻确
  闻确怔愣在原地,浑身一阵恶寒。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他早已经不想再提当年的事。
  多年的应激反应让他几乎已经无法确定,李晴朝当年到底有没有推他。
  无数次闪回的瞬间,他数万次回想每一个细节,而每一次他都在纠结,自己摔出赛道到底是不是李晴朝的问题,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因为自己过弯时重心不稳,才导致自己摔出去,而当年的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无法接受这样无能的自己,便偷偷将记忆模糊,怪罪到李晴朝的身上。
  可是他总觉得,即使时至今日,后背腰间残存的触觉仍然清晰,那胆战心惊的一碰。
  于是这么多年,他就被困在这个围墙里,不停打转,四处碰壁。
  刚出事的那几年,闻确几乎每天都要不停地问闻风行和郑云,李晴朝真的推我了吗?
  如同梦魇一般,白天晚上不停地问。
  闻风行和郑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把道士请到家里,说是要给他清清气场。
  闻确看着眼前又念咒又洒水的道士,他全然不信,但是看着门口闻风行和郑云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眼不见为净。
  净坛结界,道士挥舞着柳枝,还细心地给闻确解释,你莫要怕,我这是在造结界,把屋里这个鬼围起来,不让他跑出去。
  闻确嗤笑一声。
  这屋子有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有鬼?
  出不了门,也破不了结界的只有他闻确,夜以继日地被困在恐怖的心魔之中,人也像鬼,鬼也像人。
  他家那次大动干戈的驱鬼后,闻确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问题。
  即使他仍日日纠结,夜夜思索,以至于这种近乎凌迟一般的回忆,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心血,却仍未再提起过半个字。
  他料定自己再次提起,只会让他们觉得驱鬼的钱白花了,他家本来就已经被他这一身伤病拖垮了,如今又浪费一笔钱,郑云不知道要把闻风行埋怨成什么样。
  他是真不愿再看见,郑云为了那点钱再日日夜夜地哭,闻风行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于是他不再提了,连同当年的一切遗憾和荣誉,他都不再提。
  郑云和闻风行果真很高兴,笑说这道士真是有点说道,好歹是钱没白花。
  闻确在一旁静静听着,微笑点着头。
  李晴朝这个名字,和闻确的全国冠军、全国记录一起死在那天,往后要是有人再提,他也不过说一句早就记不清了。
  而今天,许良又把这个名字提起来了。
  闻确看着许良的脸,黝黑的圆脸上一双剑眉,目光忧切地看向闻确,即使他还什么都没说,闻确就知道,他是好人。
  压抑了十年的委屈就这么被突然提起,闻确瞬间如鲠在喉,他嘴唇颤抖着看向一边,泪蓦地落下来。
  他就是没有记错,李晴朝就是推他了。
  他没有疯,李晴朝就是推他了。
  不是他有病,李晴朝就是推他了。
  心脏像是被一把冰刀刺穿,疼痛间还有散不尽的寒意,滴滴混着血的冰水淌下来。
  闻确转头看向许良,耳边尽是学生在冰道上试练的嬉笑声,他微微一笑,我早就记不清了。
  许良皱起眉,有些没反应过劲儿地问,你说什么?
  裁判判了share,回放我也看了,我确实伸手了。
  荒谬啊!许良几乎是在怒吼,他伸手在先,你伸手是因为他挡你路啊,这算哪门子阻挡?而且这贱.人连刀都没收,说难听点不是在故意切你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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