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应忻站在他面前,被水花打湿了全身,明明是狼狈的样子,站在阳光下,闻确却觉得很可爱。
他把应忻拉进怀里,漫天的水声,只能伏在对方耳边说话。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冷不冷啊,要不要擦擦水啊,小心地滑啊,等等等。
可是真到了这究极贴近的时刻,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什么都像是废话。
于是把所有的话,浓缩在短短三个字里。
他说。
我爱你。
在这个离中国最远的地方,在世界的尽头,我只想说
我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了这句话,应忻居然哭了。
闻确发现怀里的人正在发抖,松开才发现人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于是他也有点想哭。
应忻说自己有话要说,于是闻确把头低下来,侧着耳朵听应忻说话。
我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他们说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世界的尽头,一切的开始。就像我曾经说的,我们在这里忘掉过去的一切,然后重新活一遍。
其实昨晚我骗了你。
我确实想过和喜欢的人站在这里,但我只想过和你。只有和你,我的爱才有意义。
闻确震惊地看着应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和闻确曾经给他的一模一样的盒子。
心里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应忻打开了盒子,取出了真正能和他手上那枚配对的戒指,声音开始颤抖: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第45章 老公给你改口费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应忻的声音穿透瀑布飞流的巨响,清清楚楚地砸在闻确的耳朵里。
一时间,闻确被震惊到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低头看着应忻正小心翼翼举起的戒指,玫瑰金戒面嵌着一颗小钻石,和他给应忻买的那枚一模一样。
闻确握住应忻颤抖的手指,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头一偏,不再看他。
怎么了?应忻追过去看他的脸,却意外看见有两颗闪闪的东西滴落下来,混入脚下滚滚的湍流。
闻确把戒指攥在手心,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应忻还是把这个戒指买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棵沉默的大树,只有应忻能冲过他的神经脉络,直达树心。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尽管在送给应忻戒指的时候,他就已经决意未来将和他相守一生。
可是如今亲耳听到应忻说出那两个字,心里却完全无法平静。
应忻布了好大的一个局。
大概是从那次暴露治疗开始,应忻就已经想好了这漫长的一程。
跨越近两万公里,飞行三十三小时,抵达全世界离北京、离那次比赛、离他的痛苦最远的地方。
这里允许同性结婚,受法律支持。
然后应忻就在这样一个地方,祈求和他相守一生。
闻确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然后用这只手托起应忻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瀑布冰凉的水雾被隔绝在身后,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在一起。
不知道亲了多久,一直到湿漉漉的短袖黏腻地粘在身上,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闻确捧着应忻的脸,认认真真地端详着。
水声里、日光下,应忻依然克制不住地流着眼泪。
没想到这个局,走到这里,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算计。
prof.告诉过他,不要什么都算计,他不听。
时至今日,真的把自己圈进自己亲手设下的局里,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再也无法脱身。
甚至心甘情愿,永远被困在这里。
闻确一边不厌其烦地把应忻的眼泪一遍遍擦掉,一边轻声哄着,不哭、不哭
你也哭了。应忻说。
嗯。我也哭了。闻确双眼噙着眼泪笑起来,其实,我都以为我不会哭了。就是,生理上的不会,你懂吗?我之前那几年,几乎每天都在哭,哭了好几年,荞麦壳枕头都快哭发芽了。后来我妈去世的时候,来吊唁的人问我为什么不哭,说我冷血,说我是白眼狼。其实我就是不会哭了,哭不出来了。再难过都哭不出来了。
结果刚才我听见你说结婚,我不知道怎么就就哭了。我感觉闻确语气一顿,鼻子突然酸得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恨自己没有怎么好好念过书,没法把自己现在感受表达出来。
几次张口,却又无言。
没事。应忻拍拍他。
就在那一刻,闻确终于想起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他说,我记得高中的的时候,陈老师讲,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我也想说,应忻,我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但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应忻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他摇头。
我从来没觉得你对不起我。应忻说,十年前,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除了爱你,都不过算是报答。
他知道闻确不记得十年前的事,也听不懂这句话。
不过没关系,他只需要知道,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给他的一切,就够了。
两天后,依然是一个晴天,他们并肩走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民事登记处,注册结婚。
工作人员审核了他们的材料,然后递给他们一人一张表格。
填写好表格,工作人员带他们来到另一边。
因为闻确和应忻都听不懂西语,英语闻确也听不太懂,工作人员特意为他们打印了中文版的誓词,嘱咐他们要认真地念出来。
从前,闻确觉得这种誓词听起来矫情又别扭,一百个人结婚,九十九个都念这几句。
直到今天,和应忻站在登记处,再看这些誓词,他的眼前几乎能浮现出每一个清楚的画面。
至此,他终于真正懂得了,何为爱情。
我郑重发誓:两人齐声说。
我愿意接受你成为我的爱人,从今日开始,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是青春还是衰老,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远。
读到最后,两个人声音都越来越颤抖。
对于大多数读过这几句誓言的人来说,在读出这些话时,这宣誓的种种,还尚未灵验。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而闻确和应忻想起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每一个亲身经历的时刻。
失约的北京,一个人的银戒指,再见时的白发,医院病房里的一夜。
桩桩件件,明明每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将这感情击垮。
可是他们却没有。
十年前没缘分续的红线,被应忻活生生牵起来,再续。
登记结束后,闻确和应忻牵着手走出登记处。
一桩大事已了,应忻从未如此放松,北美和煦的暖阳照在脸上,他举起和闻确十指相扣的右手,两只戒指不约而同,熠熠生辉。
喝点?应忻捏捏闻确的手掌心。
闻确没有说话,笑着点了点头。
应忻突然静止了,呆呆地看着闻确。
怎么了?闻确问他。
你今天好帅。
他们走的那条巷子没有什么人,阳光垂直洒下来,刚好分割出闻确深邃利落的五官,和十年前几乎无异。
应忻左右看了看,仰头亲了闻确一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闻确也学着应忻的样子,左右看了看,然后亲了应忻一下。
于是应忻笑起来,他也笑起来。
那一刻,他想起传说中人死之前看到的,会是这一生最幸福的那个画面。
从此很多年,他都相信,自己要是有那么一天,看到的一定是他们领完证,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亲吻的那一幕。
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们,认认真真地相信,未来的日子,一定是幸福灿烂的。
他们去的酒吧叫bar sur。
昏黄的光影笼罩在整个酒吧,铁皮柜台上的复古台灯幽幽地亮着,柜台后淋漓地摆着各式各样的酒瓶,黑白方形地砖已经肉眼可见的古旧。
酒吧很狭小,只有几张桌子,应忻和闻确随便选了一个位置落座,一人点了一杯威士忌。
会喝吗?闻确抱臂倚在桌子旁。
应忻一脸被气笑了的表情,你知道你在质疑谁吗?
质疑我媳妇儿。
应忻一下子只剩气,没有笑了,你改口够快的啊!
你也可以改口。闻确凑近他,浓重的威士忌味扑进应忻口鼻,耳边沙哑魅惑,老公给你改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