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果从专业角度来看,这房子设计得可能并不比当初装修公司给的方案出彩。
可是应忻站在新房的毛坯房里时就觉得,如果不把房子装修成这样,他一定会后悔。
因为他忘不了,忘不了河西那间小小的单室甚至不能算单室,因为它没有客厅,全屋除了厕所,就只有一块区域,混杂着客厅、卧室、厨房、餐厅的全部功用。
就这样一个小得可怜的屋子,从天花板到每一寸墙壁,都刷上了干干净净的大白,两根日光灯管永远明亮、干净,逼仄的空间仍腾出一块空间,摆上妈妈从旧物市场精挑细选淘来的老家具。
他每天趴在不过15厘米宽的窗沿儿上写作业,做好饭等着每天昼伏夜出的妈妈回家吃,即使艰难,他仍觉得那是段无以复加的幸福时光。
那是种有根的感觉。
所以他执意要自己设计这个房子,北京六年,美国三年,回国后还在南方工作过一段时间,从简陋的架子床,到狭小的单人间,到形形色色人种的混居,他太渴望有个家了,只要一个小时候那样的家就好了。
尽管简陋,尽管逼仄。
想什么呢?闻确掐了一把他的腰。
应忻轻笑说没什么,走神了。
我给你起个小名吧。
现在都没人喊小名了。
我喊。闻确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他嘴巴凑到应忻耳朵边,叫他,忻儿。
一秒钟,应忻的脸从耳根红到脖子,依然装傻着问:为什么叫这个?
闻确很温柔地笑了,心肝宝贝儿。
心儿,是所有东西最中间的那一块儿,是西瓜最甜的心儿,也是闻确最珍贵的那一块儿。
闻确告诉应忻,名字是最短的咒语,他们从此以后,不要再分开了。
应忻拼命地点头,眼里有泪光在闪着。
他问闻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应忻吗?
闻确摇摇头。
因为我妈说,她在生我之前没一件事是顺心的,所以她要叫我应心,以后都能顺应心意。
那顺应心意了吗?
没有。应忻苦笑着说,她没有,我也没有。叫应忻,没有一件事是应心的。
跟我在一起也不是?
应忻说:是,是在遇到你以后,好像每件事才都特别应心。
闻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不给你拖后腿就好了。
怎么会。应忻用手拖着闻确的脸,轻轻摩挲。
看着闻确有些黯然的脸,他偏过头,和闻确靠得很近,说:我都讲完我的名字了,你的呢?
没想到闻确并没有因此从情绪中抽离出来,靠在他的肩上,半天才说:明天周末,陪我去看看我爸妈吧。
好。
闻确就静静地抱着他,什么也不说,就在应忻以为他不会再说了时,闻确突然开口
到那时候,我告诉你我名字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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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换榜,尽量去一万五的榜,周更五章,爱你们~
第27章 离开云禾
应忻出门的时候六点刚出头,路上除了背着巨大书包的高中生,几乎看不见其他行人。
他从包里翻出一颗咖啡糖塞进嘴里,以振作几乎彻夜未眠后,所剩无几的的精力。
这时候,他第一次觉得上学时培养的熬大夜赶due的能力,还算是有点作用。
应忻不知道别人第一次做这事都是什么感觉,他曾经在手机上查过,大家的评价基本趋于统一
痛,但是爽。
具体的感受,大家都不太好描述出来,应忻曾经粗略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实际操作起来,他并未从这种他近三十年来头一次体验的行为里品尝到多么惊世骇俗的乐趣。
身体的爽感,甚至不如解出一道究极复杂的数学难题时分泌的多巴胺多。
但是心理上的乐趣另当别论。
至于他年近三十还是老处男的感想,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朋友圈里的同龄人要么二人世界甜甜蜜蜜,要么三口之家和和美美,甚至有的二胎都能打酱油了。
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世俗的守则,几岁该谈恋爱,几岁该结婚,本来就是很可笑的。
同样都是十八岁,怎么高中一毕业,人人喊打的早恋就变得合法合规。
二十二岁和人上床看起来还是有些为时过早,但有些家长还是二十二岁一毕业就开始说媒,恨不得第二天就能抱上孙子。
应忻内心不认可这些条条框框,他妈也不管他,这些世俗的规章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框在他身上了。
但其实他心里知道,他不会是一辈子的老处男。
至少从在美国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和闻确纠缠,总有一天。
直到某些东西真正契合,他回过头去,那张他魂牵梦绕了十年的脸赫然在侧,身体上的快感,和心理上的巨大满足相比,显得太过渺小和乏味。
那种感觉就像十八岁那个夏天,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看着通知书上的北京两个字,看了又看,摩挲又摩挲,回味又回味。
以至于彻夜难眠,只要想起来就会心脏狂跳。
而那个夏天曾经做不到的事
他们曾经有一张合照,是拍毕业照那天,闻确拉着他拍的。
那天拍完全班的大合照,给了半个小时和朋友拍合照的时间。
闻确刚一开始就被从程星言他们拽走,拍看上去就很傻逼的篮球大合照。
十几个人每个人都举个篮球,穿着一模一样的篮球背心,臭着脸站着。
闻确真想问问是哪位大爷设计出这一大作,十几个大小伙子搞得像幼儿篮球培训班的篮球宝宝。
不料下一秒大爷就来找他邀功,程星言用手肘碰碰他,露出颇为骄傲的笑容:咋样,你言哥设计得有没有nba全明星合影的风范。
闻确留给他一个看傻逼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傻、得、冒、泡。
靠!程星言听完如同受了巨大的打击,像刚流产的贵妃,悲痛地瞪了闻确一眼。
那张照片后来被郑云锁在柜子里很多年,再拿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泛黄。
但是回头再看时,再不会觉得傻气。
连同那个年纪所有的蠢事,都能一并称为青春,一笑而过。
那时应忻就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下,看着闻确被一群男生推到c位,快门闪烁,老邓站在摄影师身边,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拿着几个人的外套。
应忻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同样的一场青春,他只有看着的资格,没有拥有的权利。
对于闻确也是,他只有看着闻确的资格,却没有拥有的权利。
那天很冷,三月初,北风依然刮个不停。
风刮在应忻的背上,脸上,和心里。
他忘了自己站了多久,眼看着别的同学都挨着个儿拍照,他知道大家对他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也不愿意去自讨没趣。
就在老邓规定的半个小时还差几分钟时,应忻的肩膀突然被勾住了
他回过头去,闻确一只胳膊搂过应忻,提议:咱俩来一张呀。
厚重的黑框眼镜后眼睛闪动了一下,接着试探着地看向了闻确。
来呀。闻确伸手拽住应忻的手腕。
应忻至今犹记那双满是薄茧的手触碰他手腕的感觉,粗粝,又轻柔。
闻确并没有用力,却仿佛有着强大引力的傀丝,扯着他往前走。
和闻确曾经牵引着他走的每一步一样,吸引着他追寻。
对呀!老邓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你俩哥俩好不来一张?
他看向同学们自觉空出来的场地,耳边闻确的声音清亮又好听:万一以后我当了世界冠军,你还得拿这张照片出去炫耀呢。
于是,在第二十八分钟,摄影师的数码相机了多了一张合照。
那张合照最后打印了两张,一张被发到应忻手里,另一张搁在闻确空空如也的桌子上。
收到这样照片的时候,云禾已经彻底进入了夏天。
那时候,距离闻确爸妈急匆匆冲进教室,带走他所有的东西,也已经很久了。
从那之后,应忻再也没有见过闻确。
他把这张照片和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夹在一起,始终放那个老五斗橱里。
那张照片里,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
唯一的区别是应忻的校服拉得严严实实,中规中矩,脖颈处还露出一圈鹅黄色的毛衣领,而闻确的校服不伦不类地敞着怀,里面一件白色半袖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