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开始努力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发烧了,跑到客厅找药,把闻确吵醒了。闻确把他抱回卧室,半夜三更跑出去买药,回来之后
对,就是回来之后。
他拉住闻确的手,说他睡不着。
那时候他也很惊讶,闻确居然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沉默地任由他牵着。
为什么来着?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他吧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顺理成章,百年好合,这太扯了。
虽然他还是有信心让闻确在以后死心塌地地爱上他的,不过他能够肯定,至少不是现在。
说到底,这份感情的走向和进度始终掌握在他手里。
从他们第一次重逢,到如今,每一次再见,每一步,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他的节奏当中。
记得当年博士快毕业的时候,他的prof.曾经给他内推了美国一个知名投行的工作,尽管他作为公派留学生并不可能留在美国工作,加上他本人志不在这种领域,他曾经多次和prof.说过,他还是更倾向于以后从事纯数学方面的研究。
他不懂为什么prof.总是有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让他从事金融工作,只是看看,他就觉得那种只有人精才能做成功的工作,他没有一点了解的欲望。
明明prof.自己也如此热爱研究数学,这三年两个人高山流水遇知音,钻研的每一天如此幸福,何苦几次三番地劝他去投行工作。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prof.:您到底为什么一直建议我去投行工作,您明明知道我志不在此,而我也一定辜负您的心意,因为留学期满我就必须要回国了。
prof.只是淡笑:我知道你更擅长,也更喜爱数学研究。作为你的教授,我当然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或者说,是成为我们一起攻克难题的拍档。但是,ying,作为你的朋友,我更希望你能拥有一个回报率更高的未来。
你之前说,你是从中国的一个小地方考出来的,从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在拼命地努力,可是到现在,你还是要抽出所有的课余时间跑到外面打黑工。做学术研究是一条很幸福的道路,但是回报率太低了,几乎可以和赚大钱无缘了,这么努力的人,我不希望你得到如此微薄的回报,你要先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prof.。应忻打断了他的话,谢谢您和我说这些真心的话,我懂您的良苦用心,但是我这个人,只要认定的东西,无论再艰难、再痛苦我也会拿到。研究也是,钱也是,我只会做我认定的事。
就在他说出那番话后,教授讲了一句他永远也忘不了话:ying,你真的很聪明。但是你太聪明了,你也知道你很聪明,所以你才容易走进偏门,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机关算尽的地步。但是人的命是算不到的,这是你们中国的道理。
难道我放弃金钱去追随梦想也是算是精于算计的表现?
我不懂你们对品格的界定,所以我不是在批评你,但是你不去华尔街只是因为你本来的目标就不是那里,如果你想去做那种工作,你也会像现在选择回国做科研一样,不择手段。
不是这么用的,您别滥用成语
无论如何,你的算,很明显。
他内核一向很稳,那是小时候的经历练就的。
如果别人说什么,那他就觉得自己是什么,他早就真的变成那样,也不会有今天了。
只是这一次,他也很认同prof的话,他确实是一个很喜欢算计的人,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去北京读书,是为了离开云禾,离开高中时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出国是为了半工半读赚美元,也是为了以后做科研有一个保障,起码不会饿死。
他权衡来权衡去,既能满足自己的梦想,又能让他和她妈过得好点的办法,只有这一个。
回云禾更是他的算计。
只因为某一天,他听说闻确还在云禾。
这一切的一切,为了生存、为了自由、为了梦想、为了爱恨情仇,他的确机关算尽,时至今日他们的感情,一步一步,也都是他算出来的。
他有时觉得自己卑劣,有时觉得自己伟大。
但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没算明白,华尔街和云禾他选云禾,有些选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所以他时常想起prof.的那句人的命是算不出来的。
但至少现在,他还确定他算得没错。
闻确左手腕还缠着纱布,纱布再往上的小臂,缠着他送给闻确的檀木珠子。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而有力,指节微微凸起,手背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之下清楚浮现。
两只手交叠,掌心越来越热。
应忻看着两只手,在心里悄悄地比较,闻确的手掌比他宽大很多,手心很多薄茧,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练短道留下的。
他用手心轻轻蹭那些茧子,摩挲间,期待着那些记录闻确曾与生命交锋的薄茧能像年轮一样,告诉他它主人这些年的故事。
交叠的手指,覆合的手掌,他轻柔、亲昵、小心翼翼,恐惊天上人。
他总是停止不了思考。
那一瞬间,他一边想着这手腕过几天要记得去拆线,一边想着此刻不要惊扰到他,又想着接下来他该怎么说,怎么做。
他精细地想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想着怎么做会让他们的感情更近一些。
如果闻确醒了看见自己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还手牵着手,肯定会有点难以接受,或者有点尴尬,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好事了。
于是,即使再贪恋这种温存,他还是轻轻抽出了手。
失去了一点支撑的手,缓缓垂下,应忻把被子全盖在闻确身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
他用几分钟的时间做好了简单的早饭,又给闻确发了条微信
我先去上班了,醒了记得吃早饭。
如果闻确醒了,发现昨晚快烧成豆腐脑的自己一大早就出门上班,说不定还能有点像昨晚那样的恻隐之心。
做完这些,应忻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和好几件羊绒毛衣,一股脑地全穿到身上。
然后拎着公文包匆匆赶去学校。
去学校的路算上堵车要开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刚坐到办公室里,手机弹窗显示他收到一条消息。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优哉游哉地打开手机。
闻确:你怎么去上班了,不烧了吗?
彼时对面的老师正喋喋不休地讲着,昨晚她是怎么大战她那个倒霉婆婆的,教务科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应忻面前,闻上去是被香水腌了。
教务科那个女老师今天穿了一件剪裁极佳的包臀裙,带了和金属腰带颜色配套的金色耳坠,做了裸色美甲的手指点在应忻桌面上,红唇一张一合,问他吃饭了没有。
应忻把手机扣到桌面上,目光不加扫视地礼貌避开,用一贯温和的语气说道:吃了呀李老师,早上起来特意给我和我家领导做的。
啊!教务科的那个李老师花容失色地叫了一下,对面讲婆婆的老师也不讲了,听讲婆婆的老师也不听了,整个办公室所有的目光都朝他投过来。
大家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来,七嘴八舌地八卦起来。
应老师你结婚啦?!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来过啊!
够低调的啊应老师。
在东北,如果一个适龄男人提起我家领导那几个字,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称呼自己的另一半。
今天应忻这么说,算是爆了个办公室的大瓜。
爆大瓜本人则是摆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还没结婚。
看上去就跟马上就要发请柬了一样甜蜜。
李老师在众人的祝福声和八卦声中跺着细高跟离开,罪魁祸首则重新打开手机,行云流水地在刚刚的聊天框输下
应忻:烧,没事我能挺住。
另一边闻确收拾好床头柜上的药和已经放凉水,正好看见了应忻发来的微信,眉头逐渐皱起来,眼里渐渐流露出焦虑和不安,嘴唇微微抿着,握着水杯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捏着,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怎么看着挺靠谱的人,能让他这么担心?
闻确走出来,桌上放着已经尚有余温的小米粥,还有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盘榨菜。
他双手撑着桌子,看着这一桌子菜。
一定很难受吧,吃得这么清淡。
那为什么还要做饭,还要上班,是在躲着他吗?
是怕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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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说了(带好墨镜)(打好领带)我们应忻真的是钓系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