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里的酸意发酵得更厉害。
“所以小弟弟,不用等了,趁早回学校吧,老板就算要下来也要下半夜了。”沈家欢说。
结果江逾白只听到最后半句:“他还会下来?”
“会啊,老板从来不会留下来过夜。”
钟毓是快四点的时候才下楼来,这个时间点酒吧都已经打烊了,沈家欢知道他在,给他留了盏灯。
钟毓打着哈欠拉上卷帘门,一转身,对上近处一团黑影,他困得不行,只以为那是只垃圾桶,没多分一个眼神。
但那只垃圾桶忽地动了一下。
钟毓吓了一跳:“什么东西,谁在那?”
“垃圾桶”站了起来,慢慢朝他走了过来,一直到站在他面前,钟毓才将人认出来。
——是那个总是盯着他看的大学生。
这人也不说话,就是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一双眼睛如狼似虎,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看穿。还把他的路给挡了。
钟毓很不喜欢他这个眼神,也没兴趣在这跟人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推了人一把:“让开。”
手却被握住了,男生的掌心冷得像冰,钟毓下意识要将手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
看这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他走了。钟毓索性靠在门上,半抬着眼皮问对方:“想干嘛?”
男生抿着唇,漆黑的眼神在他脸上逗留了很久,然而视线一转,落到了钟毓的颈侧,目光变得更为锐利。
钟毓跟着看了一眼,那里有一枚暗红色的吻痕。
第10章
“想跟我上/床?”他问这句话时候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仿佛是在讨论天气,却带给江逾白极大的冲击,后者眼眸猛地闪了闪,酒霎时醒了一半。
“我……”他松开手,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眼底的凶相尽数消失,目光甚至变得有些无措,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我叫江逾白。”
然后人就跑了,仿佛在寒风中等上两个小时就是为了给钟毓留下自己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再跟就是短暂的十来秒,那个黑影又跑了回来,像一枚加足了火力的导弹似的,直冲着钟毓而来。
老实说,钟毓有点懵。只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人就拉过他的胳膊,往他怀里塞了一样东西,然后就……又跑了。
“……”钟毓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好像是块蛋糕,被装在精致的纸盒里。
在被塞给钟毓之前,它应当在某个人的怀里待了很久,以至于似乎沾到了一点对方的体温。
钟毓忽然不急着走了,靠在卷帘门上,在夜色中静静地抽完一支烟。
他住的地方离【荼蘼】不远,这个时间也很难打到车,所以他一般都是走回去的,差不多20分钟的时间就到。
穿过一个路口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从酒吧门口开始,就一直有人跟在他身后。
钟毓原本是没打算管的,只要那人不主动来招惹他,就随便怎么样,反正路那么宽,也没规定别人不能走。
但那人的存在感比钟毓以为的要强一些,他被跟烦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距离他大概十来米,高高大大的男生,整天穿着一身卫衣和运动裤,是个很受欢迎的小狼狗形象。可惜钟毓不喜欢。
甚至可以说讨厌。否则倒是可以睡一觉。
“我正好也走这条路。”高高大大的男生躲在路灯后面,细脚伶仃的铁杆子其实挡不住他,颇有种掩耳盗铃的荒谬。
和这人说的话一样荒谬。钟毓盯了他一会儿,对方的两只耳朵在他的目光下越来越红。
那人抬头看天、又低头看地,就是不敢同钟毓对上视线。
钟毓转回身。那人悄悄走近了几步。
等到钟毓再次回头,他鬼鬼祟祟地盯着夜空。
但这一次他没有不敢看钟毓,而是很快将目光落到了钟毓脸上,小心翼翼地说:“时间太晚了,不安全。”
“所以呢?”
“所以我其实不是正好走这条路。”那人说。
钟毓简直快气笑了:“所以刚刚你是在说自己吗?”
江逾白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像个变态。对钟毓来说,他才是那个“不安全”的人。
本来他其实已经跑了,可在转角等车的时候看见巷子口有几个男的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蹲点。
他不知道钟毓待会儿会走哪边,十分担心,就想等等看。
等了十来分钟,钟毓终于动了,走的是另一侧,看样子是打算走回家。
想了想,他还是跟了上去,怕那些人会突然改道。万一和钟毓撞上就不好了。
他想送钟毓回家。
尽管这会让钟毓很讨厌。
但他就是有些不放心。
他也知道自己早就被钟毓给发现了。是因为钟毓没赶他走,他才一路跟着。
可现在钟毓赶他了,他也还是不想走。
“我不是坏人。”江逾白没什么底气地解释。
“坏人都不承认自己是坏人。”
“……”
原本,钟毓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解释,但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这家伙居然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所以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这下,钟毓是真想笑了。
“但我真的不是坏人。”男生坚持说,“酒吧附近不太安全,你以后要小心一点。”
酒吧附近当然不安全,时常有醉鬼闹事,也经常有混混拦路抢醉鬼的东西。钟毓好像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看见那几个杀马特了?”
“啊?”
“一个黄毛、一个红毛、一个绿毛,喜欢蹲巷子口抽烟。”
“……”江逾白回想了一下,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们是什么人?”
“附近职校的学生,书不肯好好念,只知道游手好闲,学别人碰瓷。”
“啊?”江逾白听得有点懵,“怎么碰?”
“碰瓷还能怎么碰?”钟毓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专门堵那种走路跌跌撞撞的醉鬼,然后往人跟前一躺,说自己被撞了,讹钱。醉鬼喝得脑子不清醒,有时候就会乖乖掏钱。”
“……”
“…………”
江逾白很无语,这和他想的好像很不一样。
“我解释的够清楚了吧,所以别再跟着我。”钟毓警告他。
事实上钟毓很少这么有耐心,他希望旁边这位大学生能珍惜他这份耐心,别给脸不要脸。
江逾白:“噢。”又说,“对不起。”
但他显然没有这份自知之明,对钟毓内心的想法也一无所知,所以他还是悄悄跟在钟毓身后,跟着人进了一个老旧小区。
虽然那三毛是碰瓷没错,但万一有别的坏人呢?
这片是老城区,原本就鱼龙混杂。
钟毓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似乎懒得搭理江逾白,没再管他。
楼上很快有灯光亮起来,江逾白数了下楼层,是7楼。
而就在他盯着那扇窗户看的时候,有个人影出现在了窗边,轻飘飘地往下望了一眼。
江逾白下意识站直身体。
那人似乎笑了下,但因为隔得太远,江逾白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很快,好看的手指抓住奶咖色的窗帘,猛地一拉,修长笔直的身影便影影绰绰地藏在那道窗帘后面,比天边的月色还要撩人。
江逾白的嗓子发紧,心口却滚烫。
但很快,那抹身影便走远了。
江逾白却站在原地,盯着那空荡荡的窗口盯了很久,眼前似乎还能描摹出钟毓的样子。
男人今天穿的是他最偏爱的那身黑色绣花的旗袍,头发原本是散着的,但刚才从那个2楼下来时却用一支笔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还有一两缕散在脸侧,抬眸垂眼间显出几分慵懒的神色。
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感觉。
这个想象让江逾白有些不高兴,他又想到被钟毓揽着腰一块儿上楼的那个男人。
身材娇小,长相秀气,依偎着钟毓时眼睛像是会勾人。
江逾白低头看自己,万年不变的卫衣加运动裤和运动鞋,身材健硕还有腹肌,和那个男人完全相反的长相和风格。
难怪钟毓都不肯多看他一眼。想到这里,江逾白更加不高兴。
正好身后有一张长椅,他便坐下来,继续盯着7楼的窗口看,钟毓当然再没有出现,江逾白却还是不想走。
钟毓今天还给自己点了一颗痣,就在左眼下方,靠近眼尾的地方,是颗红色的痣。
一开始江逾白没有注意到,他到吧台时钟毓已经走了,两个人离得远,那颗小红痣在光线并不明亮的酒吧深处很容易就被忽略。
更何况江逾白那时候的全部心思全在钟毓揽着陌生男人的那双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