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谢天华露出一个“如我所料”的神色,顺理成章地接了下去,“人只会因为有价值而被爱,一段健康的情感关系中,双方应当是平等付出的,其中一方不能总是在向下兼容,否则早晚有一天,这段关系就会一触崩坍——程同学,你以为呢?”
不是愤世嫉俗的讥辱,也不是歇斯底里的控诉,谢天华温和含蓄的委婉用词给足了他脸面。
程不辞自然知道谢天华话里的深意。
他能带给谢嘉遇什么方面的价值?
他能同等地回馈谢嘉遇带给他的价值吗?
目前来看,没有,也不能。
至于未来……商人最忌讳、也最不期望听到,便是合作方对不可预性的未来效益,作出的宏图保证。
程不辞道:“我理解谢董的顾虑。”
“程同学果然很聪明。”谢天华抬腕看了眼时间,又道:“其实到了我现在的这个位置,你们小辈之间的龃龉磨合我是懒得管也懒得探的,不过尽管我无所作为,却堵不住下面殷勤讨好的人多嘴,话赶话就讲我耳里了……程同学敢于及时止损的勇气我是十分欣赏的,只是这股勇气最忌讳松懈和侥幸心理。今天呢,叔叔就当一次苦口的良药,希望程同学以后哪怕是远在国外,也能做到时刻警醒自己。”
程不辞没过多惊异谢天华知道他准备出国的事情,正如对方所言,到了他现在的地位,很多事情即便他不主动要求人去做,底下有眼色的人也早打探了清楚,恭恭敬敬地呈交了上去。
负面反馈给完,谢天华开始给予正面补偿,“哥大的金融工程在全球也是排得上名的,顺利的话,明年年初程同学就能正式入学吧?入学后一定要好好学、安心学,毕业后如果能留在华尔街,那当真是未来可期、前途一片璀璨呀。”
话聊到这里已然带着终了的意思,程不辞站起身从容不迫道:“小谢总说他明天从爷爷奶奶家回来,他让我去高铁站接他,我答应了。”
“谢董,这会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
“程同学放心,今天找你这件事,我也不会对我儿子有所隐藏。”
--------------------
注:《安妮》的原型是2024年上映的影片《阿诺拉》
苏四实在是找不到在回忆时间线以前上映的其他有关阶级差距的be爱情影片了
滑跪ing——
第32章 俗套且扯淡
六月的鹏城降雨频繁,雨量也相对较多,今年六月更是有一大半的日子在下雨,大中小雨和雷阵雨连番上阵。28号一早,程不辞出门取签证时天还是晴的,回家途中雨又下起来,他淋了些雨,南风一吹,竟也能吹得他寒毛立起来不少。
下午五点,他拿了两把伞在鹏城北站接到谢嘉遇。
只是分开了两天而已,谢嘉遇却觉得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出了高铁站一见到程不辞,丝毫不顾周围人打探的眼神,他一举将人拥抱了满怀。
程不辞稳稳撑着雨伞任由谢嘉遇抱了半分钟,两人分开后,他将另一把伞递给谢嘉遇,谢嘉遇没接,他又伸手拎过谢嘉遇的背包,问他吃晚饭了没有。
“没呢,知道我下午就走,我爷爷中午给我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谢嘉遇比划了一个圈,紧跟着拍了拍肚子,“说实话,我现在肚子都还撑着呢。”
“那我……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他本来是想问要不要送他回家的,只是话到嘴边却不自觉地变了。
最后一次了,请允许他放任一回吧。
“周衷的姐姐在海边开了家黑胶唱片民宿体验生活,估计生意不咋滴,今天上午她给我发消息说我不是喜欢音乐么,让我去给她捧个场。”
雨有变大的趋势,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到路边打车。
周衷姐姐经营的民宿位于玫海公园附近,现在距离下班高峰期还早着,路上并不拥堵。
两人坐在后座,谢嘉遇拿出手机和有线耳机,把其中一只单元塞进了程不辞耳里。
前奏一出,程不辞当即听出来是夏也的新歌《下雨天》,谢嘉遇前几天还在朋友圈分享过。
“下雨天,我在地铁二号线偷画你背影
多讨厌,意识到你的眼眸里没有我
流着不甘的泪
哼着不成调的曲
我说喜欢下雨天,你却笑我撑开了伞
……”
人似乎总是如此,说喜欢下雨,但下雨的时候却撑开了伞;说喜欢阳光,但晴日明媚的时候却躲在了荫蔽之处;说喜欢风,但等清风拂面时却关了窗。
说喜欢我,我怕有天也是如此。
程不辞有些晕车。
外面还在下雨,车内冷气也在开着,降下车窗显然不够合适。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谢嘉遇,发现对方也昏昏欲睡着。
“下雨路况不太好,到目的地至少得一个半小时哩,想睡就睡吧,到了我叫醒你们。”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两个孩子一眼,把车载空调往上调了调。
后排的两人头抵着头彻底熟睡前,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只手一经相触,便在背包带子的遮掩下,默契地十指相扣了。
六点半,司机抵达民宿门口,叫醒了他们。
外面的雨也停了,或许根本没下,路面没湿,再往下不远处的海滩上,有人组织了露天电影,十几人席沙而坐,看得很认真。
海边的风比内陆腹地的要大一些,刚下车,谢嘉遇就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时间点,如果天气晴朗的话,我们可以看到日落的。”谢嘉遇有些遗憾地揉了揉鼻尖,程不辞替他收好耳机线,道:“后面还会再下几天雨呢,你要是想看日落,估计要等七月份了。”
谢嘉遇从程不辞手里接过耳机后随手塞进裤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坐得他肩颈和腰都有些疼,这会儿扽直了四肢往前蹦了几步,又因穿着一件浅粉色的t恤,活脱脱一只派大星模样。
“那也不是要等很久,到时候我们可以再来。”谢嘉遇轻轻跃起,腰部一转身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面朝着程不辞,雀跃道:“我还没怎么好好观赏过日出日落呢。”
程不辞没回应。
一个年轻女子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从民宿里走了出来。
程不辞一眼就确定了她是周衷的姐姐。
姐弟两人长得很像。
“等你一下午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从我爷爷奶奶那儿回来都下午五点了,”谢嘉遇不客气道:“再说谁让你把民宿开在这里的,我们打车过来都花了一个多小时。”民宿门口窝着一只布偶猫,谢嘉遇绕过它进了屋。
“这位是?”
谢嘉遇笑着反问回去,“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
“哈哈哈……”周情朝程不辞伸出右手,“周情,叫我情姐就行。”
“情姐好,我叫程不辞。”
周情爽朗地回:“知道,你在我们圈子里可有名了。”
其实周情的语气是正常的,但说者无心抵不住听者有心,谢嘉遇也没有反驳什么,程不辞难免多想起来。
哪方面的有名?
她口中的圈子,和肖又言应当是交熟的。
所以是私生子?还是谢嘉遇的限时男友?
“姐,这张唱片机是六十年代的吧,牛哇,你竟然舍得摆出来!”
“你小子眼挺尖啊,”周情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你姐夫上个月在港城鸭寮街淘到的,我跟你说它……”
门口的布偶猫不知何时进了门,程不辞朝它走近几步,猫咪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脚,他顺势蹲下身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猫咪又在他腕上的五色绳上嗅了嗅。
不多时,一阵舒缓悦耳的音乐自身后流淌而来。
是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片刻后,海滩上爆发一阵大笑。
“他们在看《诺丁山》。”
程不辞转身的同时抬了头,周情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而谢嘉遇已经不在唱片机旁了。
周情道:“一个俗套且扯淡的爱情故事,讲得是好莱坞大明星跨越地域和阶级爱上了一个小书店的老板。”
“谢嘉遇呢?”程不辞站起身问。
“去洗手间了。”周情将布偶猫赶出了门,“隔壁咖啡店的猫,我后厨炖了鱼,它估计是闻到味了,谢嘉遇动物皮屑严重过敏,别让它进来。”顿了顿,周情疑惑地看向程不辞,“你不知道这个吗?”
程不辞摇了摇头。
“哦,总之不能让它进来。”
“谁不能进来?”谢嘉遇从服务台一侧的通道里走了过来,他手上的水还没擦干,周情递了纸盒过去,“说猫呢。”
谢嘉遇怔愣了几秒后才看向程不辞,“啊,我忘了说,我对动物的毛发、皮屑什么的过敏。”
程不辞过了两秒才笑起来,“我知道了。”
外面的天黑了下去。
周情留他们吃完饭,熬得奶白的鱼汤色香味俱全,馋得门外的猫“喵呜喵呜”叫着,小姨给程不辞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