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程不辞和钟翊的“访亲”行程并非是头脑一热就拍板决定下来的,事实上,他们每隔四个月都要去一次佛蒙特州拉莫伊尔县的下辖镇斯托小镇,这种约定俗成的行为习惯已经持续了五年时间,而程不辞如今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上的亲人,他访的“亲”是钟翊的外祖父,以及一个给自己起名叫“青山”的大男孩。
次日早上五点,手机闹钟准时响起,程不辞有一点赖床,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把脸往枕头里埋,任由闹钟响了半分钟。
五分钟后,闹钟再次穿云裂石地震鸣起来了
卧室门被敲了一通,钟翊在外面大声喊着“闹钟关了快起床”,程不辞这才带着困躁爬起来。
喂兔、刷牙洗脸、换衣、吃早饭、收拾衣物,钟翊将安哥拉兔塞进兔包,提前下楼打车,程不辞换好鞋出门……
“哥,早上好啊!”
程不辞很想回谢嘉遇一句,他早上不太好。
“哥,你准备出门吗?这才六点不到欸。”
你也知道现在六点不到外面天尚黑着呢,那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还在睡觉吗?
昨天下班路上,程不辞就在手机上刷到了有关酉星游戏和mvs公司达成合作的新闻发布会的资讯,而按谢嘉遇以往的习惯来讲,不管做什么,辛苦一遭,完美收官后管他三七二十一,脑袋只要一沾枕头,能睡多久就得睡多久,谁也叫不起来。
程不辞扫量谢嘉遇一眼,穿得倒是齐整,跟专门等他出门似的,然而目光再往上移几分,他看到了谢嘉遇两眼下浓重的淤青,像被人狠狠揍了两拳,但谢嘉遇却强撑着展现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嗯。”他随口回着,抬脚朝楼梯口走。
身后的脚步声很快跟了上来,下至一楼,程不辞提醒谢嘉遇,今天是他的私人行程。
“我今天也是私人行程。”说出这话时,谢嘉遇没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那般表现地不事城府,一度让程不辞自叹不如。
程不辞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眉间微蹙,神色淡淡地警告谢嘉遇,“谢先生最好不要跟着我。”
谢嘉遇满口答应,心里却想着反正腿长我身上。
“车来了。”钟翊及时插话,他拉开出租车后车门,程不辞自顾自坐了进去。
把两人的行李放好,钟翊走到副驾驶位置,关闭车门前,他飞快地朝谢嘉遇眨了眨眼睛。
这会儿还不到上班高峰期,出租车跑了十分钟不到便抵达中央火车站。程不辞和钟翊下了车,从主入口进入车站大厅,中央圆形柜台的信息咨询处,上方的猫眼四面钟指针正指向六点十三分。
程不辞不浪费一点时间,进入车站大厅后便直往周边的票务区走。钟翊右手拉着两人的行李箱,左手拎着兔包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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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安静地太不正常了,程不辞走了几步后转过身觑钟翊一眼。
仔细想想,好像从昨天下午开始,钟翊这厮就异常话少。要是平时,光脸上那伤势,他都能声情并茂地口诉出两万字的斗争精神出来,但昨天硬生生一句“小事儿”就带过了。
而且今早这人见到谢嘉遇,竟然都没调侃他几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想太多了。”钟翊无辜地歪了歪头,随即掠过程不辞找了个售票窗口。购票时他还特意指定了一个车次,向工作人员提出了预约某两个座位号的座位。
“卧槽,两张纸竟然这么贵!”
“……再贵也贵不过你爱车的油钱。”程不辞朝钟翊伸出手,要票的意思。钟翊笑吟吟地把票揣进了口袋,“还有二十分钟才发车呢,先等会儿。”
程不辞神色一敛,直觉不妙。
果然,在原地站了十分钟左右,程不辞在他们最初进入车站大厅的入口位置发现了谢嘉遇……以及孟攸。
钟翊也看到了他们,动作夸张地朝人挥手,喊着“这儿,这儿”。等谢嘉遇走近,程不辞还没来得及张口,钟翊便大大方方道:“没错,我为了爱情出卖了你的消息。”
程不辞用舌尖顶了顶牙关,真诚实呢,他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来抨击钟翊。
“哥,好巧。”
“谢先生,不巧。”
这次,程不辞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钟翊口袋里拿出了车票。余光里,只见谢嘉遇的眼睛几乎弯成月牙型,嘴角的弧度扬得是越来越高。
“哦,好巧!”钟翊做作地半掩o型嘴,桃花眼瞪得比鹌鹑蛋还大,“我们四个人的座位号竟然是连着的!”
程不辞对钟翊夸张的演技表示深恶痛绝。他一点都不想再搭理此人,转身朝月台入口走,动作间,还特别不小心地踩到了钟翊的右鞋面上。
“哦,钟先生,抱歉。”
“……”好没诚意的道歉。
火车站地下二层,站台间灯光昏暗。上了火车,车厢里的人非常少,温度也低,不过环境还不错,至少红白色的塑料座椅看着比中央公园里供游客休息的长椅要干净许多。
程不辞走在最前面,身后谢嘉遇亦步亦趋地跟着。“斯托镇冬季非常寒冷,谢先生现在下车还来得及。”找到位置后,程不辞才返身威胁谢嘉遇。
佛蒙特州冬长夏短,冬季气候寒冷,降雪量大,斯托镇又地处佛蒙特州中北部,雪量在冬季最高可达到2800毫米,气温更是可以降至-27华氏度,对于某个体质畏寒的人而言,要在那里呆个几天,应当还不如死了。
听到程不辞挑衅的话,谢嘉遇用行动作出了回答,他将程不辞从过道上推进去,一把摁在了里面的座位上,紧接着扯起程不辞的大衣衣摆压在屁股下,笑眯眯地坐个板正。
队尾的钟翊登时乐得肩膀如筛糠般剧烈抖动,他前面的孟攸过了会儿也露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
程不辞的右肩因为谢嘉遇的举动重重砸在厢壁上,疼痛间还带着一阵酥麻,他愣怔了许久,直到火车启动,剧烈的轰鸣声灌进耳里才让他骤然回神。对面钟翊正拿着炭笔在速写本上勾勒人物草图,孟攸歪着头看得聚精会神,程不辞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没扯动。
他暗叹一声,偏头朝身旁的谢嘉遇看去。
睡、睡着了?
短短五六分钟,谢嘉遇竟然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而尽管熟睡着,这人不单单屁股下压着他的衣服,放在膝上的两手也抓着他的大衣系带,同样抓得很紧,抽不回来。
后来他放弃了。
纽约州与佛蒙特州虽互是邻州,但曼哈顿到斯托站有将近三百英里的路程,在火车上要度过至少五个小时,程不辞起得早没多久也犯了困,列车上人不多也不吵闹,加上桌底暖气片烘烤着,他很快支着头也睡了过去。
列车一路轰鸣地驶出城市。
上午十点左右,车厢内乘客渐增,程不辞慢慢转醒,列车车窗外的景色由钢铁森林变成名副其实的苍茫原野,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
佛蒙特州从十一月份便开始下雪,十二月的降雪情况更是频繁,此时南部森林已然被白雪覆盖,静谧而神秘。不同与他上次来的阶段,九月初,那时的佛蒙特州就像一群玳瑁猫在庆祝家庭聚会,是十分鲜活的。
程不辞收回视线,对面钟翊和孟攸换了位置,孟攸脸下垫着钟翊的外套,趴在桌上睡得正熟,钟翊在喝咖啡,把一纸杯速溶咖啡喝出了高级红酒的既视感,见他醒了看过来,小声问他要不要来一杯。
谢嘉遇早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紧抓他大衣系带的手,但衣摆还被对方压着,程不辞只好小心翼翼地脱掉衣服,以便他能顺利去一趟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后,程不辞没着急回去,站在车厢的车门位置,透过狭小的窗口欣赏风景,顺便活动活动筋骨。他一个姿势坐了四个小时,这会儿腰背僵得又酸又麻,第二组扩胸运动做完后,他的身后走来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对方朝他递一包香烟,问他要不要来一支。
程不辞摇了摇头,对方很快又问,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程不辞说自己没有手机。
他没撒谎,手机在大衣口袋里,大衣在谢嘉遇屁股下,他此刻确实没有手机。
然而下一秒——
“哥,你电话响了。”
第28章 小气鬼,大泼皮
女人朝突然出现的声源看去,眼睛在谢嘉遇手上正响铃的手机和程不辞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最后笑着对程不辞说:“get on with what you are doing.(您先忙。)”
电话是青山打来的,问程不辞什么时间抵达车站。
告知青山一个估计的时间,挂断电话后,程不辞发现原先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女人已经转头去加谢嘉遇的号码了。
待女人走远后,谢嘉遇向他靠近几步,程不辞朝谢嘉遇伸出手,瞄到对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不给。”
“衣服。”
两人同时开口,各自不满地瞪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