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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侍应生很快离开,谢嘉遇道:“孟攸他和一般人有些不同,他患有被动型孤独症,这种疾病让孟攸能够接受他人社交性的亲近,也不会设防他人的主动亲近,但他并不会主动对他人进行类似的社会互动,因此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呆板傻楞,部分有心人会借机恶意捉弄他……孟攸不仅是我的同学以及属员,他的小舅舅跟我也有合作,因此我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上周五我在公寓见过他。”程不辞顿了顿,很快又继续说下去,“我以为你回国了。”
  谢嘉遇笑笑,“那天我们其实是一起去的,打了一辆出租车,只是我一直没下车而已……怕不小心让哥看见我。”
  程不辞一怔,谢嘉遇眨眨眼,“哥,这次不是我主导的巧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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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四:今晚月色真很美。
  程先生:是很美。
  谢同学:风也温柔。
  程先生严肃脸:睫毛别抖。
  谢同学撇嘴:……风一点都不解风情。
  谢同学:苏四!!!今晚风那么大我怎么表白!
  苏四:内个……内个,你先把强力胶放下,有话好好说。
  ~溜啦~
  第21章 皮格马利翁效应
  巧遇怎能凭人主导?
  由人主观行为推动的巧遇还能称之为巧遇吗?
  这次是他明知故行。
  他清楚地知道谢嘉遇没走,来之前,他也清楚地知道谢嘉遇在这场宴会上,但他仍旧来了。
  谢嘉遇那么机灵聪睿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程不辞想起那日午后,天地间昏暗阴冷,雨水淅沥,他在暖巢中遏制不住窥视谢嘉遇的日况,还找了一个无耻又虚伪的借口安慰自己,谢嘉遇是因为工作需要才滞留在这里,而不是他不想赶。
  侍应生很快去而复返,两杯温热的水各自放置在程不辞和谢嘉遇面前,其中一杯很快见了底。
  “是我的问题。”程不辞把他面前的那杯推到对面,用极致冷静的口气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看,你又这样。”谢嘉遇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但嘴角还是牵着笑的,他伸出手,中指指腹轻轻绕着杯口一圈一圈划着,升腾的水汽很快润湿了一整个掌心,热源也从此往四肢百骸流淌,似乎比直接喝掉还让人暖得更快,谢嘉遇垂下眸问:“哥,这算不算趁人吃甜枣时打他一巴掌?”
  水蒸汽接触皮肤液化时释放的热量是短暂的,带给人的温度也是转瞬即逝的,哪怕吹来的风的威力微乎其微,润湿的地方依旧更甚冰冷。
  程不辞下意识想伸手把杯子拿回来,最后也只是道:“谢先生多心了,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
  “一杯热水而已。”谢嘉遇嗤笑一声,擦干手心往后倒在沙发背靠上,“如果我觉得不够,会亲自张口再要一杯。”
  “那就是我多事……”
  “哥,你知道苯基乙胺吗?”谢嘉遇打断了程不辞的话,问出口后又不急于得到程不辞的回答,继续说:“大一的时候,学校要求新生必须选修一门心理健康教育课程,第一堂课老师就问我们在场的小年轻们有没有谈恋爱,谈了多久,谈过几次……”
  苯基乙胺,分子式为c8h11n,一种对空气敏感,有腐蚀性的有机物,也是一种被称为爱情荷尔蒙的兴奋剂。
  程不辞十年前就从谢嘉遇口中听到过有关它在影响后者功劳上的讨论。
  坠入爱河的情侣的大脑会使人体分泌出一种化学物质,研究人员称这种物质为苯基乙胺,它令恋爱中的人相互吸引,成瘾般追求爱情的迷醉和痴狂。
  但是,人的机体拥有出众的自我调节能力,这种自我调节能力能够将人体内的苯基乙胺浓度逐步调整回正常状态,所需时间最多四年最少半年,而两个人的恋爱持续时间也莫过于此。
  程不辞答道:“人本身就不是一种长情的生物,至死不渝的爱情是违背天性的。”
  这正是谢嘉遇当年发表的言论。
  谢嘉遇摇了摇头,回:“所以人在允诺爱人携手一生时不应该说什么无论健康疾苦或者贫穷富贵我都不会离开你这样的话,而是要把双手放在《自私的基因》和《进化心理学》上宣誓——
  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永远爱你。”
  曼哈顿的冬和科隆的冬没什么两样,比鹏城冷,也比港城冷,但莱茵河冬季几乎不会结冰,下雪也不会。那年十一月十三,他和孟攸乘着风雪穿过霍亨索伦大桥,孟攸说他喜欢下雪天,他那时回答着,下雪有什么好,除了冷还是冷,他喜欢气候温暖的夏秋。
  后来下桥时他滑了一跤,摔倒后竟然就那么平地滚了几圈,羽绒服顶端的拉链划破他的下唇,他想起一些事,转头又说,不过春冬也挺好的。
  在那条河流的上游,有人写下过这样一段惊艳世人的文字,他说“but all the waters of the world find one another again,and the arctic seas and the nile gather together in the moist flight of clouds.”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和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无论人陷入怎样的迷途和困惑,最终还是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幸运的是,大西洋东北部的边缘海是北海,纽约港刚好在大西洋的东部,后来人也为那段文字留下寓意美丽的评语,冬天会周而复始,该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不要遗憾,人要学会期待。他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从第一年冬撑到了第十年冬,谢嘉遇道:“我们在一起五十九天,分开十年,所以显而易见的,那句誓言,我做得到。”
  谢嘉遇的声音是温和的,语气却又那么坚毅,就像冰层之下翻涌的海水,而程不辞几乎要溺毙在那片海域,温热的海水灌进鼻腔和耳道,顿时引起持续性的耳鸣。
  恍若数百亿只秋蝉的羽翅在耳周飞振,心脏也跳得激烈,大有种冲破胸膛的架势,放在腿上的双手更是抖得厉害。他像极了误食花粉的哮喘患者,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胸闷、气短。
  程不辞倏地站起身,谢嘉遇坐在原地飞快开口喊他的名字,“程不辞,你是真的在怕我是出于不甘和报复心理才熬尽十年找你的吗?”
  谢嘉遇的声音不算小,分散在休息室各处躲清闲的几位客人很快朝他们这里投来好奇和审视的视线。
  此前送水的侍应生也几步走来,用流利的英文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
  谢嘉遇忽视掉侍应生的问候,站起身的同时拿起第二杯温水一口喝完半杯,放下时玻璃底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一道清脆的不满声。
  “如果是这样,那我告诉你,程不辞,我已经喜欢你十年了,再见时你告诉我你早把我忘了干净,我这样一个吃点小亏就要讨回来的人,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爱以牙还牙的人,既然是你先亏负我的真心,总不会还庆幸着我会让你再继续独善其身下去吧?”
  “够了。”程不辞后悔了,他不应该答应钟翊的请求,如果今晚他按部就班地工作、下班、回家,他就不会再见到谢嘉遇,不会和谢嘉遇产生交流,也就不会被迫正视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答案。
  “不够。”谢嘉遇冷声道:“程不辞,我要你往后十年、二十年……余生都甩脱不了我的报复。”
  “我要你有一天亲自从壳子里爬出来,说爱我!”
  这一番荡气回肠的控诉并没有收获到雷鸣般的掌声,不算宽敞的休息室安静如鸡,静到可以听到窗外的风声、游艇正破浪前行、岸边的人群在吵闹……
  那些外国佬听不懂中文,只能感受到两位黄种男人周身萦绕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张开手臂无声地左右询问自己错过了什么。
  程不辞和谢嘉遇盯着对方僵持了五分多钟,最后是程不辞率先作出反应打破僵硬的局势,他轻笑一声,恢复了一惯的冷静自持,而后看向侍应生,语气温和地说:“this gentleman is drunk. please find somewher quiet to send him to rest.(这位先生醉了,劳烦送他去个安静的地方休息。)”
  说完,他抬脚朝门口走去。
  外面的风更大了,二层演出大厅的人似乎都出来了,这会儿前后甲板上都是人。游艇还要再过半个小时才会靠岸,程不辞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过了会儿,钟翊的脸出现在面前的镜子里。
  对方抱臂倚着一间卫生间的门,皱着眉问:“你们聊得不愉快?”
  程不辞抽出纸巾擦掉脸和额前发丝上的水珠,他从镜片里睨钟翊一眼,将团成球的纸巾丢进脚边的垃圾箱,“显而易见。”
  “为什么不尝试走出去一步呢?”钟翊道:“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甚至不需要费心力去观察、去打探、去求证,在钟翊眼里,程不辞喜欢谢嘉遇就是客观事实,他对谢嘉遇的喜欢,在表达上就是未经掩饰、正大光明的。只是问多了几次,程不辞便缴械告知了“圆滚滚”里不属于机械发音的人来自他的初恋谢嘉遇,只是稍微威胁了一句,程不辞便和盘托出谢嘉遇的名字、他对他的关心,以及他们的过去,又只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便跟自己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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