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了清嗓,系上安全带后程不辞发现对方走的不是他回家的方向,“去哪里?”
“39街啊。”钟翊朝他勾了一个坏笑。
程不辞往后视镜扫了一眼,又往车后看了一会儿。
中城附近的街区治安较好,夜晚街上还热闹。驶过一个路口时,他看到一位正弹吉他的金发眼盲男孩,两个亚裔面孔的女生经过时往男孩面前的纸盒子里丢了些钱。
车子并没有直接驶进克林顿,钟翊怕再被那些贫民或瘾君子给撬了,最终停在一家酒店的计时收费的露天停车场里,剩下的路走过去。
“嘿,这里竟然新开了一家棒球店。”
程不辞早已习惯钟翊行为的跳脱,见人二话不说进了棒球店,他也跟着进去,走了两步后眼睛从反光的玻璃门上发现了什么,但只是一瞬,那点东西就消失了。
在门口等了片刻,钟翊拿着一根棒球棍出来了,“刚喊你呢,转身一看竟没人,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
程不辞犹豫了一会儿,道:“他好像在跟着。”
“谁?”钟翊朝路两侧望了望。
这条街上很空旷,隔很远的距离才会有一盏还在发光发亮的路灯,几个流浪汉缩在黑暗背风的店面墙角,偶尔吓一吓经过的路人。
“谁跟踪我?我的拥趸吗?”钟翊又问一句,复折回来看向程不辞,被程不辞一脸诡异莫测的神色看得后脊发凉,“你这什么眼神?”
“看错了,走吧。”程不辞最终道。
两人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抄近路拐了七八道弯后,他们听到身后闹来不小的动静。
程不辞当即转身往回走。
钟翊:“唉唉唉——”
会议结束时间比预计的要早,晚九点,谢嘉遇从酒店打车出发,路上有些堵车,抵达中餐厅时他刚好看见他哥被钟翊拖进了跑车里,离开的路也不是去他哥公寓的方向。
他果断让司机跟上跑车,即使知道他哥和钟翊没那层关系,他在路上依旧有种在捉奸的愤懑,尤其是在看到跑车驶进某家酒店的停车场时,委屈和悲愤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那位司机也特别激动,朝他握拳喊着“go,go,go(冲冲冲)”。
好在他哥和钟翊两人根本没进酒店,他跟着他们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来到了一片环境看着就极差的区域。那个叫钟翊的画家进了一家棒球店,他哥却站在门口没进去,过了片刻两人就出来了,他继续跟着。
这片区域不仅环境糟糕,房屋之间的巷道也很错综复杂,谢嘉遇尾随着人拐了五六道弯后便迷路跟丢了人。
不仅如此,他还遇到了三个瘾君子,还都发作着。
若是平时,他一打三完全没问题,但他前两天受寒引起的轻微感冒在今日病气忽然加重,下午在酒店开会时还发起微烧,吃完药乏困得紧,出手时拳头总跟不上脑子的反应速度,被其中一个拿刀的划伤了手背不说,还碰倒了高高堆在墙角的几摞空酒瓶子。
酒瓶拦腰倒塌碎了一地,谢嘉遇拾起一个断了半截瓶身的,一一扫过面前的人。
一,二,三,四。
来一个他放倒……欸?怎么是四个?
“sirius你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嘿,谢什么……初恋音怎么也在这!”
程不辞睨钟翊一眼,后者将棒球棍架在两肩上,咧嘴笑得吊儿郎当,小声地“嘶”了一句,咬牙道:“我忘了他叫什么了。”
三vs三。
还是三名体型健硕的男子对上三名瘦骨嶙峋的废材。
废材们在瘾的迫害下持续躁动着,但没一个人敢往前冲。
“啧。”钟翊漫不经心地揉了揉眼睛,把棒球棍递给了程不辞,程不辞接过后,棒球棍随意地在地上敲了敲,“滚。”
这些人还未完全丧失理智,程不辞话音刚落,一个瘾君子先转身跑了,另外两个只迷离了几秒后也钻进了旁边曲折黑暗的巷子里。
谢嘉遇丢了酒瓶子弯腰猛咳了一阵,准备直起身时看见了扶着墙的左手手背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这是钟翊的调笑声,谢嘉遇下意识朝程不辞看去,对方脸上盛着愠怒,眨眼又变成了不耐烦。
“开会——开到了这里?”
“哥,是巧……”
“巧合?”程不辞嗤笑一声打断。
谢嘉遇咽下“合”字,昏暗下,睫羽瑟瑟轻颤,末了他又开始咳起来。
“生病了?”钟翊问。
谢嘉遇“唔”了一声,道:“感冒,吃过药后有点犯困。”
棒球棍在地上小幅度擦了擦,钟翊伸着懒腰往来时的路走,边走边道:“我开了车来,找个诊所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谢嘉遇下意识摇头说“不用”,程不辞语气凉凉地开口,“五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在这里遇到一个被刀划伤腿的流浪汉,第二天再见他时,他已经……伤口感染……死了。”
“死……这么……严重?”谢嘉遇有点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哥的话,但他哥基本不会骗人。
墙角蹲守的钟翊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嗯,”程不辞拎起棒球棍,“走吧。”
谢嘉遇在急诊中心处理伤口的时候,程不辞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带了一盒药和一瓶水。
“先把药吃了。”
谢嘉遇看了一眼程不辞手里的药盒,阻断药。
他不确定那把刀干不干净,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程不辞盯着谢嘉遇喝了药,拿出手机准备预约感染科挂号时意识到什么,看着谢嘉遇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一旁的钟翊在打游戏,他音量没关,里面打打杀杀的声音传了出来。
谢嘉遇刚要脱口而出“不急的”,话到嘴边后变成了“不确定”。
“那你自己记着,两周后在医院或疾控中心做个检查。”顿了顿,程不辞补充道:“记得先预约……药也先每天吃着。”
谢嘉遇应了一声,眼睛往钟翊的方向瞟,对方差不多要game over(游戏失败)了。
“哥,你玩游戏吗?”他问。
程不辞动作缓慢地看向谢嘉遇,半晌才回,“不玩。”
“哦。”谢嘉遇有些遗憾,很快又仰起头笑了一声,“他玩的这个游戏叫《chivalrous person》(《侠客》),是我和我的团队研发出来的,不过用手机玩效果比不上pc和主机平台。这个游戏到现在也挺火的,两年前刚上市那会儿更是火热,当时我还来这里参加了一个专题讨论会,就是没想到活动当天司机竟然把我们带错地方了,不过那片有个面包房做的面包挺好吃……”
程不辞微微一滞。
后半段完全可看作在自言自语了,谢嘉遇说完,手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出门时,钟翊火急火燎地叫住了程不辞。
“sirius,sirius,快快快,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快给我逆风翻盘……”说着把手机往程不辞手里一塞。
程不辞:“……”
哦,他哥现在也会骗人了。
程不辞自然是没帮钟翊逆风翻盘,后者似乎也察觉出在他沉迷游戏时某两人之间升起的尴尬气氛,十分自觉地表示自己该回家倒时差了。
钟翊开车走后,程不辞和谢嘉遇站在医院门口等车,发现谢嘉遇一直在笑后,程不辞有一瞬的慌乱。
车子到后,他拉开后车门,待谢嘉遇坐进去才说:“刚才说谎是因为我在刻意地避免对谢先生产生某种歧义的心理暗示……暗示我们还能体面相处。”
“谢嘉遇,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应该放过彼此。”
关上车门,程不辞转身就走,车上的谢嘉遇怔愣了半分钟之久,等被司机追问住址信息喊得意识回笼才追下车时,道路上早已经没了程不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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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us小天狼星的意思 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
第8章 以后就是邻居
此后几天一直到下周三,全然不受程不辞那句告诫的影响,谢嘉遇每天十一点二十必定准时出现在中餐厅,进来后就坐在第一次就餐时靠窗的位置点菜,点完就安安静静等上菜,期间什么也不做,只看着窗外发呆,吃完后就离开。傍晚的时候他还会再来,结束晚餐后就去对面的手工艺品店邻窗坐一个小时,那期间程不辞会从办公室出来充当服务员。
周四一整个白天,谢嘉遇没来。
周小岚对谢嘉遇已经有了很深的印象,这位客人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把菜单上所有不辣的菜品吃了三轮,而且还不会浪费,每次都吃完了。
这次谢嘉遇没来,她还很遗憾地跟程不辞说不习惯。
“应该是吃腻了。”程不辞随口回,过了会儿又自嘲一笑。
究竟在期待什么?
为什么还要抱有幻想?
不是对谢嘉遇,而是对他自己。
“店长,您和那位客人是不是认识呀。”临下班,前台的收银机突然黑屏,程不辞更换内存条的时候,周小岚多嘴问了一句,“我那天看见您和二店长跟人聊很久天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