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时他的表情并不算好,甚至带了几丝慌乱。因为快门落下的前一秒,他被身后的同学挤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撞上谢辞的背。
他记得,他好像扶住了什么,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不管回翻多少次记忆,林湛都以为,他当时只是借了身旁同学的手臂撑了身体。
可,照片告诉他,真相并非如此。
在镜头的见证下,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谢辞早已伸出了他的手,献上了沉默又忐忑的真相。
他们五指紧扣的双手,被彼此不肯服输的自尊冲垮,在时光里失落了多年,像是一个不会再被提起的巧合。
林湛很缓慢地取出那张相框,手指轻轻摩挲过那些年的错过。
快一点。
林湛想。
他要快点站起来,让一颗胆怯的心挣脱牢笼,让自己成为一个能担得起爱的人。
如果那时,谢辞还在原地等待,林湛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给他一份迟来的吻;如果谢辞已经放下过去,那么林湛会祝福他,希望他一生顺遂,家庭幸福,无病无痛,直至百年。
第66章 你救救他
蓝境程撑着车门,在税务局门口伸着脖子焦急等了大半天后,长长的阶梯尽头终于出现三个熟悉的西装身影,一暗红一纯黑一鸭屎黄。
蓝境程眼睛一亮,飞快地踩上阶梯,边跑边喊:老大,钟sir,冯哥!!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
问他俩。
冯骥把一摞资料往蓝境程怀里一塞,百无聊赖地扯开鸭屎黄西装外套,挠了挠腰。正经的西装里面穿的依旧是件松垮的小黄鸭睡衣,像是查完税就要原地倒下补觉。
蓝境程殷殷地看向谢辞,那人正松开领带,眉梢略挑,目光流转着松弛从容:晚上订了哪家酒楼给我们接风洗尘?
见到这副表情,她的心马上沉回了肚子,抚着胸口差点哭出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老大你们没事就好了...
谢辞能有什么事?钟涵从蓝境程手里拿过车钥匙,他这个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有什么事能超出他掌控?
谢辞抬眉:呦。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从sophia走了以后,你好久没这么夹枪带棒的了。我又怎么惹你了?
钟涵瞥了昏昏欲睡的冯骥一眼: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们,你根本就是在放任舆论故意搞垮云越?你逼得那些投资人急于退出,利用他们想要尽快止损的心理,用极低的价格回收他们手里的原始股。
一箭双雕的计谋。
谢辞不仅利用云越故意设下的财务漏洞引季安出手,然后立刻以商业窃密的罪名将季安送上审判席;而且,他一举收购了大量散股,汇聚到自己手里,成为云越最大的股东。
从今以后,谢辞终于不必再受任何人的掣肘,全权掌握了云越的决策权。
我要确保境程不会走上sohpia的老路。这样的牺牲品,不该再有第二人。
而谢辞只用两句话,就让钟涵的不满偃旗息鼓。后者干张了张嘴,终于叹口气,砸了他一拳,算是为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行了。现在就等检方查一查季安的金钱往来,也就能顺道查出是不是他教唆王志向李立下的手。
一定是他。谢辞眯了眯眼,他既然进去了,就别再想出来。总得有人为李立的死负责。我只怕判决不够重,寒了那孩子的心。
所有人均陷入沉默。
一场商战,贪欲作祟,竟牵涉到了一个孩子的生命。
真是罪大恶极。
几分钟后,谢辞向蓝境程伸出了手,打破了哀悼的沉寂:对了,充电宝给我用一下。手机没电了。
蓝境程赶紧拿出一支土黄色斑马条纹的迷你充电宝递了过去,被谢辞相当嫌弃地轻拍了一下,啪地一声:境程,你的品味跟冯骥的越来越像了。以后少跟他鬼混。要是哪天云越的产品出现这种魔鬼配色,我一定会把你们两个打包踹走。
噗...哈哈哈哈~
担惊受怕的第72小时,蓝境程第一次开心地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
她刚冲过去想跟谢辞勾肩搭背的,却被对方下意识地一个闪避。谢辞沉默了片刻,又随意扯了个笑:衣服脏。走吧,回去洗个澡。
?
蓝境程左右看看自己的手臂,也没沾脏东西啊。她救助地望向钟涵,对方却若有所思地盯着谢辞片刻,没说话。
车上。
后视镜里,谢辞坐在后排,插着充电宝摆弄着手机,微皱的眉头却不见松开,拇指一路在收件箱里下划,似乎在找着谁的消息。
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只言片语,谢辞又不死心地重新上划,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钟涵终于受不了谢辞这一副怨夫的作态,开口对蓝境程道:这几天,有没有林医生的消息?
没有诶。蓝境程想了想,自从林医生给我送来那份澄清报告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吗?
钟涵看一眼谢辞,对方依旧低着头,手指随意把玩着手机壳,像是要把侧壁蹭出火花来。
蓝境程扒着座位,好奇地探出了头:钟sir,老大,你们问这个干嘛?想先去医院感谢一下林医生吗?也对。要是没有林医生的报告,你们还不知道要被调查多久呢。不过,这也不着急,你还是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林医生不会见怪的。
老大?
蓝境程疑惑地又喊了一声,谢辞没吭声,却见钟涵一个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辞抬眸看了他一眼,钟涵难得好脾气地给他递了个台阶:放心,我没告诉境程你想见林医生想得要疯了。我是带你去看看你那个破胃。连续一周忙得脚不沾地,不吃不喝不睡,我真怕你疼死在里面。
哦。照你这么说,那我还真得感谢我这病。要不然,约人都没借口。
谢辞唇角抬了一下,视线落在头像灰暗的联系人上,林湛二字的描黑边框被光映得模糊不清,可那人的轮廓却几乎越发明晰。
被关在里面配合调查的几天,几乎要忍受不了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
说好要放下,说好要忘记,说好要尊重祝福、送他远走,真到了绝地,才明白这话全是放屁。
这辈子,谢辞根本就没有能力再爱上其他人了。
他所有的青春和欲望,通通倾注在林湛身上;长久凝视的爱无法回程、无法偏航,只能任由它脱轨,与时间一同坍缩,直到生命尽头。
见一面吧。
谢辞想。
哪怕林湛不需要他的陪伴,哪怕以朋友的身份远远看一眼,也好啊。
=
休长假了?回老家?
又站在熟悉的护士台前,听到意想不到的消息,谢辞一愣。他迈近一步,眉头压得很紧:是病假?
不知道。具体的,你可以去问赵主任...
好,我去他办公室。
谢辞转身就要走,却被徐姿哭笑不得地喊住,哎,谢总,等等。赵主任去外地联合会诊了,今天不在。
谢辞立刻改换方案,边打电话边向着值班室的方向走,伴着未接电话的忙音,大手推开值班室大门,抓住了吸溜方便面的韩子宁。
她毫无坐相地瘫在椅子上,懒懒地朝谢辞扬了黄色的塑料叉子,似乎毫不意外:呦。谢老板,来了啊?
韩医生,我就不客套了。林湛呢?他病还没好?到底有多严重?为什么不留下住院?回老家休养?他老家都没有亲人,能休养什么?谁能去照顾他?他一个人怎么行?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密集得如同机关枪,谢辞完全失了温文尔雅的风度,像是丢了传家宝,满心焦急。
他拿出从自动贩售机买的三瓶功能饮料,当做潦草的见面礼。毫无诚意、敷衍至极,但韩子宁倒很满意。
她闲散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上下打量着谢辞肩上眉间来不及洗去的风尘和焦急,小声嘀咕了句:...倒是没辜负那个傻瓜熬的大夜。
什么熬夜?
没什么,别紧张。韩子宁单手杵着下颌,弯起唇角,林湛身体实在不好,但是只要留在医院就会想加班工作。老赵受不了他,暂时给他放几周的假出去玩,对外说,老家有事要去办。不是真的回老家了。
...嗯。谢辞眉间的结终于松开了一小半,却又担忧,所以,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韩子宁低头用叉子搅了搅方便面的汤,轻轻叹口气,吹皱水面,我每天都会给他打个电话,但他从来也不告诉我他在哪、在做什么,只回我一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