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只是打个游戏而已。
需要全员行注目礼吗?
可明显,除了林湛以外,没人知道谢辞打游戏时是何种表情动作毕竟,在公司,谢辞总是体面又成熟,几乎不能将他与游戏二字联系起来。于是他们继续噤若寒蝉地等待着,直到谢辞满意地拇指上划,关了游戏界面,边系着西装纽扣边走上前,神情自若:今天是周五,本不想占用你们的下班时间,但难得人这么齐,就地开个复盘会吧,周一早上技术部的例会取消。
林湛见状,便抱起病例资料,想要避嫌离开,可反倒是钟涵稍微拦了他一下:林医生,如果你有空的话,也一起参加吧。
我?林湛抿了抿唇,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今天的复盘会,主要也是针对这周的临床试验。没有你参会,反倒不方便。
连谢辞都这样说了,其他人更没有意见。
自从明迹验证手术发生控温延迟这种极端事故后,院方高层几乎一致认为该公司的消融技术不再具备参与临床测试的资格。经过委婉地商议,明迹方面同意主动退出竞标,而云越则成为这次唯一的微创仪器供应商。
没有了利益冲突,林湛选择深入参与云越的技术会议也无可厚非,无人再能多加指摘什么。
所以此时林湛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同意,选了个靠走廊的位置安静地落座。谢辞也随意靠坐在前排的长桌前,递了个眼神给钟涵。
于是钟律师将手机接上投影仪,一张改进的专利草稿跃然于屏幕之上。
蓝境程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挽起的袖口好好地展平,稳重地走向谢辞,接过他手中的激光笔。红色光线触及之处,林湛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根据上次会议的意见,我已经将这次的临床反馈整理形成一份单独的发明专利,将林医生你列入了发明人之一。
我只是给出一些临床意见,其实,并没有...
林医生不用谦虚啦。蓝境程推了推鼻梁骨上架着的黑厚镜框,你的改进建议是s1的核心突破点。我们根据你的建议更改了多阈值融合算法,并且修改了传感器的环形布局。这让s1有了本质性的提升,更加适应多种病况。我们技术团队一致认为,你的贡献巨大,必须将你列为共同发明人。
是啊,林医生。你的角度很有意义,我们也觉得很有启发。
似是应和蓝境程的话,年长的工程师们也加入了探讨,你一句我一句,将林湛说得耳根微红,视线逃避间,恍然望见了蓝境程身后的谢辞。
那人抱臂看着他,默许了他们的恭维。
或许,谢辞比林湛自己更早认识到他的能力,所以在第一次谈判桌上,才无比放心地许下了这枚筹码。
此刻,只是春种秋收,践行诺言罢了。
散会后,林湛立刻给赵江打了个电话,跟他汇报专利共同发明人的事。得到了赵江的首肯,林湛才敢放心地在钟涵递过来的同意书上签字。
林医生辛苦了。林湛低头签字的当口,钟涵见缝插针地补了句,对了,能再开点胃药吗?
林湛瞬间应激地抬起头:谢辞又犯胃病了?严重吗?
我可没这么说。钟涵观察着林湛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是我,最近总是被人拉去喝闷酒,有点受不了。你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能喝。
不知为何随身备着胃药,林湛从白大褂里取出一板奥拉美唑,熟练地递了出去:我不确定是否对症。我的建议是做个胃肠镜,确定病因再对症下药。
好。钟涵接过药,又递出一份法律文件,对了,这份委托书,麻烦你转交给李立的母亲,需要她签字委托,我才能立案。对了,后期如果需要伤情鉴定,还要麻烦你向医院那边申请。
伤情鉴定?
林湛茫然地翻开文件夹,刚想继续问,钟涵却托辞说有事,看了眼时间,便要走:具体的,你可以去问老谢。他好像说什么有约,去心外看孩子了。
可是...
我今晚实在不想被拉去喝酒了。林医生,麻烦你多拖住他一会儿,权当是积德了。
像是被折磨透顶后的病急乱求医,钟涵草草丢下两句就走,看起来在积极地逃难。
林湛接过这份烫手山芋,握着文件夹的指节微微用力,沉了口气,又骤然松开。
没有逃避的理由。
那就...去见他。
第53章 你不是这种人
这样,再这样?
李立坐在谢辞的膝盖上,粗短的小胖手十指扭成麻花。他的掌心拢着一朵布艺玫瑰,花瓣柔软艳丽,在惨白单调的医院走廊里盛放,格外出挑耀眼。
不对。
谢辞单手托起玫瑰,修长五指轻攥间,玫瑰竟然原地消失;而当他再次随意翻转手腕,那朵玫瑰竟然又神奇地出现在了掌心,花蕊灼灼,他像是握着一把火。
哦!!
李立崇拜地看向谢辞,学着分解动作,试图用手掌完全盖住那朵玫瑰,可惜小短手还没长开,翻过来拧过去都藏不住魔术的关窍,自然也无法给喜欢的女孩一个惊喜。他烦躁地双手挠脸:为什么我总是学不会啊?
谢辞点点他的小胖手:小把戏而已,长大了自然就会了。你着什么急?
哦。好吧。
李立撇撇嘴,又揉搓着双手。他的掌间有粗粝的茧,手背皮肤黝黑,不是一双享福的手。忽然,小男孩从谢辞的膝盖上跳了下来,对着走廊尽头挥手:林湛,林湛,这儿呢!
林湛走近,右手捏着透明文件夹,站在二人面前。李立习惯性地去拉他的手,严肃地晃了晃:喂,林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能不能给我弄点药,让我明天就长到18岁?
不能。
林湛不是第一次从李立嘴里听到这种奇思妙想了,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朝着孩子泼冷水了。
什么嘛。医生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大概是孩子失望得太明显,林湛想了想,半蹲下,稍微撩起李立的病号服,用微凉的指尖轻按他下腰部的痕迹。左右两侧横向分布的细条纹很明显,像是拉长了的条形码:腰上这个,叫生长裂纹。皮肤长得比骨头慢,所以会有撕扯的痕迹。我想,如果你明天就十八岁的话,大概会浑身是血,连命都保不住了。
林湛合理推测,合理夸张,吓得李立一悸,再不敢说明天十八岁的豪言壮语了。
不过,他倒是对身上的痕迹很好奇,扒着肚子扭来扭去地,怎么也看不全面,干脆挣脱了林湛的手,蹦跳着冲向洗手间,对着镜子研究自己去了。
哎...
林湛很轻地唤他,可孩子哪里懂得成年人的纠结,自顾自地跑了,徒留他和谢辞在狭长走廊独处,像是被一同囚进一座玻璃监牢。
谢辞沉默半晌,向左挪了一个位置,给林湛留出了五个连续的空椅子供他随意挑选落座。
意料之外的,林湛没有远远避开。他深呼吸几次,只隔了一个座位坐下,距离不远不近,礼貌而不失分寸。
谢辞轻笑了声:你比我想得恢复得更快。嗯,这样就挺好的。
我...在努力。
努力什么?努力赶紧走出我的阴影?
林湛将文件夹抓得更紧。
开玩笑的。谢辞随意错开话题,视线投向李立消失的走廊尽头,每次看见李立,我都觉得有趣。小的时候想长大,成人了以后又想变回小孩。人这一辈子总是不知足,总在肖想得不到的东西。有时候觉得挺可怜,也挺可悲。
这么悲观,倒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信誓旦旦地表示,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拼了命地往前,想要并不是一件错事。
是吗?原来我从前这么狂妄。那大概是当时觉得,只要我想,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也没有做不成的事吧。
林湛低着头,指腹轻轻地磨着文件夹的边角。不多时,谢辞忽得夺过他手里的文件夹,放在他下颌用力一抬。
塑料冰凉的触感让林湛抖了一抖,眼睛略微睁大,不解地看向谢辞时,对方也正看着他,眉眼带笑:抬起头。道德感别这么重,你又没做错什么。拒绝个追求者而已,用不着这么有心理负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