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湛小声反抗。
谢辞表示不服:是我要来的。那又是谁玩得最开心?
叮地一声,电梯来了,林湛率先走了进去,难得好脾气地半扶着门,嘴上却不饶人:好吧。不过,能让我伺候的,只有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你真的想试试?
那还是算了。你要是做我的主治医生,说不定会怎么折磨我报仇呢。
说笑后,谢辞又陷入沉默。唇边挑的弧度慢慢淡了下来,他抱臂,侧靠着电梯内壁,目光盯着逐渐下落的楼层数字,思绪仿佛已经飞得很远。
又是叮的一声,已经到了三层。
谢辞急匆匆地大步迈出,几步后,又回过身,对林湛笑了笑:好好休息。等到临床试验开始,你有的忙。
...你也是。
当然。
那人依旧看上去那样雷厉风行,果断潇洒。可林湛却总是悬着心,回到办公室以后也静不下来,眼睛望着资料和病案,可那些字就像是在脑袋里走了个过场,左进右出。
左右一个人呆着也是焦灼,林湛忽得停了笔下的鬼画符,盖上水笔的笔帽,嗒地脆响,像是决心出发的催促铃。
他走得很快,几乎是跑着去的。
而隔着办公室的门,他又听见了谢辞言辞激烈地低喝:涨30%?!之前不是谈好...这样我们也没有什么必要谈下去了...不,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
林湛脚步猛地一顿,没料到还是无意间听到了谢辞的商业往来。谢辞主动坦诚自己的困境,和林湛自己偷听来的消息,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本该坦坦荡荡的敲门,林湛此刻又陷入了犹豫,身影模糊地映在了门上,进退不得。
站那么远能听清吗?搬把椅子坐我身边听啊?
高高扬起的声音隔着门,却不难听出讥诮嘲讽,锐得像一把见血的刀。林湛从没有听到谢辞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过话,他有些难堪地慢慢推开门,紧紧抿着唇。
对面的谢辞半靠在办公桌上,右手随意掐在腰上,身体微弓,脸色难看。见有人进来,谢辞冷笑着抬了眼,却在见到林湛的瞬间,散去了眼底所有的戾气。他一愣,忽得站直,朝他走去: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是有意要听的。真的,只是恰好。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没打算偏帮你们两家公司的任何一方。
林湛咬着嘴唇解释着自己的无心之失,那极力掩饰的慌张,让人心里一疼。谢辞无奈叹口气:只有你不信我的份,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慌成这样,像是我在欺负你。
说完,便松了门把手,转身坐回了转椅,右手一直在按太阳穴,半张脸都被手掌掩去,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湛从兜里拿出感冒药,小心地推了过去。
没别的事,只是来送药。
谢了。
谢辞懒得倒水,撕了药袋的小口,随便倒进嘴里嚼,眼睛还停留在电脑上,处理着办公文件。
林湛看他一会儿,忽得从兜里笔记本唰啦撕下一张纸,拿着圆珠笔,唰唰写了两行字,重重拍在了谢辞的手边:医嘱。戒生气,多喝水,早睡。
谢辞愣了愣,忽得倒在办公椅背,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湛:你这是在关心病人?还是在关心我?
大概是那双眼睛里的光太灼烫,林湛居然听懂了谢辞言外的挑逗。喉咙蓦地被一团火烧过,他避之不及地躲开,低声说:都一样。
是吗。
谢辞作势要起来接水,从桌边特意绕过林湛的身侧。两人距离只有几厘米,而咫尺之距,镜片后的那双单薄漂亮的眼睛藏不住睫毛的颤。
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一声沉沉的笑落在耳畔,轰地炸穿了林湛用六年时间筑起的冰川。
胸腔里的一颗心快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林湛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转身要逃,而一只大手却拉住了他的手腕。谢辞带着薄茧的指腹慢慢地摩挲着林湛纤细的脉搏,挽留得很温柔:我三四天都没好好睡过了。林医生,给我开点安眠药吧。
你不需要处方。你需要一张床。
我倒是能买,但这里摆不下啊。
...谁让你在这里安家了?
你能在这里睡,为什么我不可以?还是说,林医生好心地想要分我一半的床,让我跟你挤挤,凑合一夜?
那人的每句无心之言都像在调情。
林湛睫毛抖得更厉害,羞恼带着心虚,连话都说不完整:我是医生。你,你怎么能跟我比?
确实。上学的时候就考不过你,现在连睡觉都赢不了你。哎,看来,我永远都是某人的手下败将了。怎么说,你要对我破碎的自尊心负一辈子责吗?
林湛抖得快要受不住了。
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油嘴滑舌,没半句能听的。
谢辞趁好就收,生怕又把人惹恼了。他摆摆手,笑着说:我也不瞒你。cloudwave a1要全线升级,传感器的供货商这时候涨价,还拖延了半个月的货期,主机暂时拼装不上。想也知道是明迹弄出来的幺蛾子,都是小事,我能搞定,你不用跟着愁。
谢辞云淡风轻地不肯多解释,可林湛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困难之处。
他挡在谢辞面前:涨价30%不是小事。如果供货断了,主机没办法如期运到心外,临床阶段的验证你们要怎么进行?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谢辞摊手,要么接受他们的天价,要么苦等他们排期。要么换供货商,但质量可能没保证,产量周期也会更长。到时候再看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林湛不敢相信谢辞把这么严重的后果说得这样云淡风轻,轻佻地似乎并不在乎云越的死活。他刚想开口质问,却蓦地想起谢辞下午没能藏住的疲态那人甚至连做梦时也在皱着眉。
他只是在强撑着吗?
林湛低着头,咬着下唇,似乎在内心做着极强烈的自我斗争。
谢辞用大拇指轻轻一抬下颌,林湛那张绷着的小脸一览无余。他失笑:这什么表情?看着像是谁要死了。
林湛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他拨开谢辞的触碰,反抓住那人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拉着人就走。
真是天道好轮回。下午林湛才被谢辞半强迫地拉到花园看猫,晚上谢辞就反过来被林湛挟持目的地还未知。
哎,哎,去哪?
救你。
第22章 你只是想利用我(上)
夜幕渐深,心外副主任办公室的门口,漆色门板被人急促地敲响。很快,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进。
房内灯光明亮,一盏简洁台灯将书桌映得温暖,桌上叠着一摞待审批文件,一只白色的搪瓷水缸,还有一支竖立的橡木相框,画面里的女人温柔地笑着,像一株柔软的水仙花。
赵江坐在椅后,目光落在刚进来的两人身上,颇感意外:呦,你什么时候学会敲门了?明儿太阳要打西边升?
师父,这位是...云越的总经理,谢辞。你们应该在招标会上见过了。
林湛拽了拽谢辞的衣袖,让他赶紧自我介绍。谢辞半步上前,亲昵温和地唤人:赵老师。
林湛想,谢辞不愧是社交悍匪,初见面就敢这样攀亲带故地叫,连职务尊称也不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赵江竟然就这么应下了。中年人连眉毛都没抬,随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林湛愣了几秒,转身要去找位置坐下,却被赵江喊了回来:没让你坐。你出去。
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私下带竞标的供货商来找我,你今晚没带脑子出门?赵江猛地拍了桌子,水缸嗡嗡作响,回去把检测人员中立守则抄八十遍!
林湛后知后觉自己行为莽撞,脸倏地白了。
他用力咬着嘴唇,右手紧紧握着拳,不敢上前,也不想退却,就这样脱力地僵持着:师父,我不是想让你帮忙。我只是想让你给他一点建议。几句就好。
赵江从没有怀疑过林湛的秉性人品,但见他这样顶嘴,反而更生气。他绕过办公桌,站在林湛面前,冷笑着质问:我还以为你忘了,原来是明知故犯。这人是谁,值得你这么做?
林湛心猛地一沉,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是想...